我知道,我可太知道了。
兩人手拉手敘舊,我埋頭改試卷,半個小時,一張也沒改完。
老媽那個急性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我來吧,你帶小樓去燈會逛逛。」
啊?
賀樓乖寶寶似的點點頭:「那就麻煩姐姐了。」
10
天色漸晚,夜市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賀樓單手插兜,在小攤前仔細挑選:「姐姐喜歡花草紙燈還是兔子燈?」
「所以……你不會高中就認識我吧?」
賀樓抿抿唇,拎起了一隻透亮的兔子燈。
「高老師經常提起姐姐,第一次見,是在你的返校演講上。」
那年大三,我是被老媽趕鴨子上架的,一口氣把我高中時奮鬥到想哭的經歷掰開了、揉碎了,講給高三生打雞血。
「行而不輟,未來可期,你當時是這樣說的。」
賀樓低頭看著我,燈籠星星點點地映入眼眸。
「高老師經常提起你,那次我打架,也是高老師和學校立了軍令狀,我才沒被開除。」
怎麼感覺,老媽偷偷替我相了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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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鐵上的話,我沒說完。
「姐姐大我三歲,我高一的時候,你已經畢業了。
「多虧你保研本校,不然,我又見不到姐姐了。」
大三歲,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姐姐,兔子燈怎麼樣?」
誰能拒絕一個年下忠心小修狗呢?
我心情大好,蹦蹦跳跳地接過燈籠:「那張照片,原圖發我一份。」
提起照片,他緊張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問:「哪張照片?」
「你愛我的那張。」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看這張照片,賀樓穿著 11 號球衣,眼底含情地看向我。
「對了,你球衣上的縮寫是什麼?不會也是葫蘆娃吧?」
「HLW,賀樓。」
「W 呢?」
「晚,莫晚的晚,我高中的球衣就是這個」,賀樓俯下身來,俊朗的臉驟然放大,「想把姐姐一直一直帶在身邊。」
明月如晝,不系蘭舟,我們在清風中相愛。
11
假期結束,我剛進高鐵站,就被賀樓扯進了懷裡。
「高老師可還沒走遠。」
「高老師應該會同意的,姐姐考慮過年把我帶回家嗎?」
賀樓敞開風衣,將我緊緊摟在懷裡,真的是……越來越野了。
他將我一路送到了宿舍樓下,我們和樓下的小情侶混為了一體。
剛推門進宿舍,江瑤帶頭,領著 1 號和 2 號床的舍友八卦我。
「老實交代吧,關系突然這麼好,見家長了?」
嗯,怎麼不算呢?
我低頭猶豫,宿舍瞬間炸了鍋。
「我去,啥時候結婚啊,日子定了嗎?」
嗑 CP,你們是真的專業。
被盤問了半刻,我才從八卦中心抽離出來,隻剩江瑤留在我旁邊。
「所以,我弟真的沒機會了?」
「我真的隻把江砚當弟弟。」
「行,有時間找他聊聊,說清楚吧。」
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找他,江砚隊裡的中鋒率先找到了我:
「晚姐,他有件東西託我帶給你。」
一米八幾的大男生扭扭捏捏地掏出一個系著粉色蝴蝶結的盒子。
我盯著手中的盒子,猶豫著想還回去。
「晚姐,他說你不喜歡就扔了,我要是帶回去,他得把我扔出球隊。」
「他人呢?」
「晚姐,賀樓打架的事兒,是隊長去學校擦的屁股,他不讓我說,我就是氣不過,賀樓他憑什麼……」
江家給學校捐過兩棟高樓,江砚有這個實力,但他會主動去解決賀樓的事情是我沒想到的。
「替我謝謝他,還有他的禮物,改天我和賀樓請你們吃飯。」
盒子裡是一瓶水蜜桃味道的香水,江瑤有段時間出國遊學,我曾經短暫地住在江砚家裡,輔導他寫作業也是常事。
每次,他都會提前切好水蜜桃擺在桌子上。
重新封好禮盒後,我去教學樓接賀樓放學。
他的隊員魚貫而出,沒大沒小地排隊喊我「嫂子」。
等了許久,賀樓才終於走了出來。
「你讓他們瞎叫什麼?」暗地裡,我朝他的胳膊擰了一把。
「不喜歡?」賀樓摸著脖頸,滿臉的真誠。
倒……也不是。
賀樓瞟見我手中的禮盒,帶著對粉色本能的恐懼,低頭問道:「這不會是送我的吧?」
「香水,江砚送我的。」我坦白。
賀樓的臉色青了又白,怨恨的小眼神簡直要把禮盒盯穿。
「丟掉不太好,你替我處理吧。」我把難題丟給了他。
賀樓倒是沒有猶豫,說收就收下了。
但送完當天我就後悔了,賀樓把香水噴得到處都是,甜膩的水蜜桃味直衝天靈蓋。
那幾天,我看到賀樓都恨不得繞路走。
「姐姐去哪兒?」他第一次把我堵在牆角。
「賀樓你是不是有病,你是要謀殺我嗎?」
「不噴多一點,什麼時候能用完?」他自己也嫌棄地皺著眉。
我現在看到水蜜桃都有點生理反應。
在他終於把那瓶香水噴完的時候,學生會有人找到了賀樓。
大概的意思,希望賀樓和劉行能當面和解。
劉行,就是隔壁學校被打的那位。
消息是江砚告訴我的,他公事公辦,讓我去盯著賀樓。
以賀樓的性子,碰上這種事,確實容易衝動。
我在操場上找到賀樓時,他正一個人愣愣地看著球場。
「姐姐找我?」他揣著心事,強顏歡喜。
我坐在旁邊,搶過他手中的棕色籃球。
「劉行那件事,你打算怎麼解決?」我緊緊盯著他。
賀樓微微一愣,沒想到我的消息會這麼靈通:「你放心,我會盡量控制自己的。」
我知道他們新仇舊恨沒那麼容易解決,但兩家學校需要點面子工程,這已經是江砚爭取到的極限了。
「先找他私下聊聊吧,我去約他。」
隔著長桌,兩人都強忍著情緒,我握了握桌底的狼牙棒,暗自給自己加油。
「我可以就上次的事情道歉,但高中的事情,我不會……」
「高中的事情,我可以道歉。」劉行強行打斷了賀樓的話。
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
「我心裡想過,但從來沒想過在球場上傷他,我知道你不信,但那真的是個意外。」
「你知道嗎?我很嫉妒你們,甚至在你替他出頭的時候。」
「我沒有這樣的朋友,所以我當時死咬著你打我的事情不放,我希望你後悔替他出頭,但高老師拼命替你求情。」
「你聰明,隻要好好學習,就是有上 X 大的潛質。」
劉行昂起頭,解脫似的靠在椅背上:
「居然會成為兄弟學校,緣分可真是奇妙。」
一個缺愛的……跟蹤狂?
劉行轉頭看向我:「你就是高老師的女兒吧?
「那天,我其實就是想找你問問高老師怎麼樣,結果被當成變態了。
「她經常會提起你,挺好的,挺般配的。」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注視著賀樓:
「來吧,拍個照片,以後就再也不見了。」
我充當了攝影師的任務,把照片交給雙方學校,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
賀樓依舊坐著,但臉色一直不好看,把我的十根手指捏來捏去。
「怎麼這麼涼?」
握了這麼久的狼牙棒,能不涼?
他摟著我,將頭埋在我的腰間: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賀樓摟著我沉默良久,忽而將頭抬起:「走吧姐姐,回學校。」
那天,我們在宿舍樓下擁抱良久。
12
我生日那天,落了一場初雪,白雪鑲上了紅牆。
賀樓說給我準備了一份大禮。
我捂著發燙的耳朵來到操場時,他穿著一件修長的黑色風衣,站在漫天的飛雪中。
「怎麼不多穿一點?」賀樓把頸間的條紋圍巾摘下來,把我裹成一個粽子。
「凍死我了,你最好找我有事!」我有氣無力地威脅。
「我堆了個雪人。」
賀樓側身, 身後露出一個一米高的小雪人,頭上插著一根胡蘿卜, 圓潤的身子被掏了一個洞,放著一個方形的小禮盒。
怎麼看著……有點詭異呢?
「送我的生日禮物?」
「拆開看看。」賀樓紅著鼻頭,眼睛亮晶晶的。
「希望, 不是一個籃球。」我在心中暗自祈禱。
腳下的雪被我踩得吱吱作響。
我揪著袖子,一點點地拆開那個不小的盒子,裡邊平平整整地躺著幾瓶香水。
桂花味的、西柚味的……幸好沒有水蜜桃味。
「送我這麼多香水,這要噴哪個?」
「有一款叫『事後清晨』。」賀樓說得一本正經。
我立馬紅了耳尖, 在雪地上被映得愈發明顯。
「咳咳, 走了, 江瑤叫我們一起吃飯。」
賀樓見我對香水沒什麼反應,悻悻地跟在身後。
我敢有什麼反應?
大白天的!
江瑤帶來了江砚,還有她的新男朋友,我又喊來了舍友, 我們七八個人落座後,火鍋蒸騰的熱氣彌漫在正中間。
江砚穿了一件棕色襯衣, 整個人柔和的同時又多了幾分成熟。
「今天呢,是我們小壽星三、四十歲……」江瑤舉杯, 開始拿我打趣, 「開玩笑, 十八歲生日快樂!」
大家一齊舉杯,很久都沒有這麼熱鬧了。
酒過三巡, 有人提議玩國王遊戲。
賀樓在桌下悄悄抻了抻我的袖子,紅著臉悄聲說:「姐姐, 你放心玩,我替你喝。」
果然,壽星是有些特權的。
江砚第一輪就拿到了主動權:「晚晚姐。」
他好像第一次這樣叫我,我抬頭, 身旁的賀樓突然坐直了身子。
賀樓已經準備好了酒杯,大家都等著江砚會提出什麼懲罰。
「今天發一條朋友圈吧。」江砚眼神亮晶晶地盯著我。
我的上一條朋友圈還停留在那條「本人視力微瑕,八萬出」。
哭什麼,不是都要贏了?
「「在」桌上一陣唏噓:「诶呀,就這?」
「這算什麼懲罰, 過生日誰不發朋友圈?」
「江砚你放水,來來來, 你先自罰一杯。」
大家七嘴八舌地起哄, 賀樓安安靜靜地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酒:「你不想發,我就替你喝。」
「不用了, 今天肯定會發,大家記得點贊。」
大家喝得高興,慢慢也沒有了什麼規則,三三兩兩地靠在一起。
等散場後, 賀樓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你還認識我嗎?」
「姐姐。」賀樓喃喃地念著。
我扶著賀樓的腰, 慢慢走回學校。
雪斷斷續續落了一天,這個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變得溫馨柔和。
好似又要開始全新的旅程了。
「姐姐。」
「嗯?」
「姐姐生日快樂。」
「嗯。」
「明天可以噴一下那款香水嗎?」
「哪一款?」
「事後清晨。」
我懷疑弟弟裝醉,但我沒有證據。
在漫天飛雪中, 我履行了和江砚的酒桌約定,拍下了和賀樓的第二張合照。
「山野千裡,你是我藏在年少裡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