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的死活,她從來都不管的。
記得有次,我和哥哥餓極了苦苦哀求她給我們一點吃的。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說:「家裡的食材都是狗吃的,你們是少爺小姐,怎麼還和狗搶吃的?」
可我和哥哥分明看見她經常背著爸爸媽媽,偷吃狗的法國鵝肝、西冷牛排、日本和牛、法國藍龍、美國金槍魚……
那一次,是哥哥第一次爆發。
他瘋了一樣地撲上去,把王媽從樓梯上推下來。
王媽當場就摔斷了一條腿,骨頭茬子都從皮膚下面戳出來了。
她尖叫著,咒罵著,唾沫橫飛。
「你們兩個小不死的,敢推老娘!
「老娘要報警,把你們都抓去槍斃!!!」
哥哥已經搶到了生的和牛肉,用力地撕扯起來,嘴裡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吼聲。
院子裡的黑子看到哥哥吃了它的食物,「汪汪汪」地叫個不停,罵得很髒、很難聽。
我聞著生牛肉發出的血腥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但我還有理智在。
知道要是報警,或者讓爸媽知道,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於是強忍害怕,朝王媽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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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您怎麼能胡說呢?」
「我明明看到是你自己摔倒的啊。」
「還有,我經常看到你背著爸爸媽媽偷吃黑子的食物,隻給它吃肉渣拌飯,你猜要是我爸爸知道了,會不會開除你?」
王媽疼得滿臉漲紅,伸長了手要來打我。
「死丫頭,你還想威脅老娘?
「少拿你們爸媽嚇唬老娘,他們壓根兒不管你們死活!
「什麼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我看啊,是沒人要,沒人管的野種罷了!!!」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還是給當時還年幼的我,心靈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我哭得很難看,拿了花瓶砸在王媽的腦袋上。
「不許你說我!!!
「我才不是沒人要,沒人管的野種!」
王媽沒想到一個幾歲大的小孩會拿花瓶砸她,嚇得一陣掙扎,碎瓷片在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嚇得驚呼一聲:「你小心點!!!」
我抓了碎瓷片,壓在她身上,拿瓷片想劃拉她脖子,但她皮太厚了,我劃拉不動。
瓷片在脖子上劃來劃去,劃了好幾道血痕。
雖然傷口不深,但又痛又痒。
我一邊劃拉,一邊威脅她:
「你還告不告狀?告不告狀?
「我和哥哥是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王媽被我嚇蒙了,都忘了喊。
渾身是血,眼淚鼻涕一起流地求饒。
「小姐,我錯了,我錯了。
「我再也不罵你們了,這些東西,你們想吃就吃。
「我保證不告訴先生和太太。
「其實,我早就看不慣先生和太太這麼對你們了!
「哪有這樣做爸媽的啊?你們還是五歲的孩子啊!」
嗚嗚嗚,我太感動了。
王媽還知道我們隻是五歲的孩子啊。
「王媽,您人真好。
「那您不會告訴爸爸媽媽,我哥推您的事情吧?
「我聽說,我們是未成年人,殺人是不判刑的。
「就算關我們個十年八年的,我們還沒滿二十歲,但是您墳頭草,可能就長得比我們要高了……」
王媽可能是看我哭得太傷心了,感動得說不出話,最後咬牙切齒地瞪著我道: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就說是我自己摔的……」
4
王媽腿斷了,又磕破腦袋,在醫院休養了小半年。
爸爸責怪我們嚇壞了他的寶寶,還弄碎了他最喜歡的花瓶,罰我們跪在碎瓷片上。
我和哥哥的膝蓋上扎滿了碎瓷片,但我們還是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因為,喂狗的活兒落在了我和哥哥身上。
我們靠偷吃狗飯長了點肉。
尤其是哥哥,喜歡生吃,身高蹿了一大截。
原本我們身高差不多,現在已經比我高了一個頭。
「妹妹,說好了一起長大的,你怎麼不長了?」
「哥,你閉嘴吧。」
「妹妹,如果有下輩子你想當什麼?我想當一條狗,狗有好多好吃的,我都沒有。」
「哦,我下輩子想當一棵樹,喝西北風就能活。」
「妹妹,你好聰明哦!要是我像你這麼聰明就好了!」
……
但我們的好日子,很快就到頭了。
因為王媽住院,我爸找了個退伍的特種兵叔叔當保安,順便訓練他的愛犬黑子。
給狗喂飯的活兒,順理成章地交給了保安叔叔。
我和哥哥又過上了在廚房撿垃圾吃的日子。
看著日漸消瘦的哥哥,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我們不能沒有王媽。
於是弄了玻璃碴子在黑子的狗飯裡。
每次它吃飯的時候,都會被玻璃碴子弄得滿嘴是血。
幾次之後,就不肯吃保安叔叔給的飯了。
我們趁機說想念王媽了,黑子也離不開王媽。
王媽原本不想再來我們家工作了。
奈何我爸給的工資很高,離了我家,她再也找不到這麼高工資的工作了。
於是,又回了我們家。
保安叔叔仍舊負責馴狗、遛狗。
王媽負責家裡的飲食起居,和偷偷留狗飯給我們吃。
直到外公外婆發現我們快過學齡了,還沒去上學,到家裡來主持公道,我們才去上了幼兒園和小學。
從回憶裡抽身,我看到嘴裡罵罵咧咧地往外走的王媽,上前拉住她。
「王媽?怎麼了?」
「是我哥出什麼事了嗎?」
王媽因為當年的事情,一直有點怕我,看到我,跟見了鬼似的。
「小姐,你怎麼回來了?」
然後拍著胸口吐槽。
「你媽說狗才是她親兒子,說你哥還不如她養的狗。
「你哥發瘋拿刀捅狗,弄得滿屋子都是血。
「你爸氣得要拿刀捅你哥,讓他給狗償命!
「哪有這樣的神經病?
「別人家幹活給錢,你們家幹活給命啊!給再多錢我也不幹了!」
聽到王媽的話,我腦瓜子「嗡」地一下。
她再說什麼,我全然聽不見了,隻聽到我爸要拿刀捅我哥。
哥哥是世界上對我來說最最重要的人。
我不能讓哥哥死。
思及此,我衝進屋裡。
果然看到我哥被我爸用皮帶捆住雙手,渾身是血地趴在地上。
一旁的媽媽抱著爸爸的德牧哭得梨花帶雨。
「許年,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小孩!
「黑子從小和你一起長大,你竟然要殺它!它可是你哥哥啊!
「早知道會這樣,當年就不該生下你!
「嗚嗚,黑子,你怎麼樣了?」
聽到媽媽的話,我氣得渾身發抖。
小時候什麼都不懂,還真的以為被生下是需要感謝的。
後來才知道,媽媽當年懷的是雙胞胎,被家裡人發現的時候,月份已經大了,引產會有生命危險,才不得不生下來。
爸爸說,是我們剝奪了媽媽當小孩的機會,所以我們也不準當小孩。
可是,引誘媽媽、讓媽媽未婚先孕的不是爸爸自己嗎?
為什麼說是我們的錯?
他們大人還真是狡猾啊。
「哥,你怎麼樣了?」
我撲到哥哥的身邊,顫抖著檢查他身上的血跡。
哥哥見了我,轉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和兩顆白白的牙。
「小願怎麼回來了?」
「哥沒事,就是被老頭子打了兩拳。」
我哭得哽咽不止:「那你身上的血?
我哥嗤笑一聲:「是那個畜生的!
「那瘋婆子逼我叫那個畜生哥。
「真搞笑!」
黑子聽到我哥的話,氣得朝我哥龇牙。
「嗚嗚嗚……」
但它身上被我哥捅了好幾刀,流了很多血,想橫也橫不起來。
在我苦苦哀求下,爸爸才停下打哥哥的手,讓人把狗送去寵物醫院搶救。
哥哥卻被保安叔叔拉到地下室關了起來。
我看著陰暗逼仄的生活環境,心疼地看著我哥。
「哥,我走之後,爸媽就讓你住這兒?」
保安叔叔在一旁解釋道:「小姐,少爺被確診了有躁狂症,先生說讓他一個人住地下室冷靜冷靜……」
那一刻,我無比後悔。
我不該離開哥哥,把他一個人丟給那對癲公癲婆的。
5
黑子被爸爸送去醫院搶救,花了幾萬塊。
撿回一條命,但腎髒被捅壞了,切除了一顆。
媽媽知道後,哭得泣不成聲。
「黑子啊,我可憐的黑子啊,少了顆腰子,他以後就不是大帥狗了,它一個狗要怎麼生活啊?
「逆子,都是你這個逆子,你好惡毒,連條狗都容不下!
「寶寶恨你!你賠黑子的腰子!」
爸爸心疼地把媽媽攬在懷裡,轉頭望向哥哥的眼神裡,滿是陰鸷。
「寶寶說得對,黑子的仇不能就這麼算了。」
「做錯事,就要受到懲罰,哪怕你是我親生的兒子。」
「那你罰你……賠一個腎給黑子吧。」
「來人,少爺得了闌尾炎,送他去醫院做手術!」
「順便……」
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隱藏在無框金絲眼鏡背後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
「摘掉他一顆腎。」
我聽到這話,肝膽俱裂,顧不得仇恨或是其他。
跪在爸爸面前瘋了似的磕頭,把額頭磕出了血。
「爸爸,求求您不要。
「不要摘掉哥哥的腎。
「哥哥他知道錯了,他下次不敢了。」
媽媽卻在爸爸懷裡耀武揚威地看著我們,仿佛在得意地炫耀一般。
「你外公外婆寵著你,本寶寶奈何不了你,還奈何不了你哥?
「你和你哥哥都是本寶寶生的,本寶寶要你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咬緊後槽牙看著他們:「你們不怕我告訴外公外婆嗎?」
我爸放開我媽走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領將我提起來。
「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把你和哥都宰了,埋到後山去!」
我被我的爸的眼神嚇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沒開玩笑,我知道他做得出來。
我不想死,也不想哥哥死,所以我沉默了。
哥哥似乎是覺察到了我的為何,大笑著嘲諷道:「有本事殺了小爺我啊!
「不就是一顆腰子,沒了就沒了!」
「妹妹你不用求他們!你哥我十二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嗚嗚嗚,好漢你隻有十二歲啊,你不能死。
我終究沒能阻止爸爸把哥哥抓去醫院。
但我不想哥哥沒了一個腎,終於被我想到一個辦法。
爸爸媽媽之所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對待我們,不就是因為,我們是他們的孩子嗎?
那如果是爺爺開口,應該會有辦法的吧?
畢竟,血脈壓制。
爸爸至今還在爺爺的公司打工,擔任公司的總經理呢。
隻要爺爺一聲令下,他就得丟掉工作,不能再給他的寶寶買昂貴的包包和小裙子了。
那天,我鼓起勇氣闖進了爺爺家,求求他救救哥哥,救救他的親孫子。
奶奶前些年癌症去世了,爺爺十分傷心,才年過六十歲的人,頭發已經全白了。
他看著我,眼神復雜。
「你今天之所以能見到我,不是因為你爸爸是我的兒子,而是因為你。
「我可以去救你哥哥,但你,要來當我的孫女。」
爺爺的話,讓我有些發蒙。
「我找人調查過你,你雖然從小生活在你爸媽的陰影下,但你並沒有放棄對自己的提升。
「從小學到初中,每次考試都幾乎是滿分,說明你足夠聰明,勤奮,對自己的要求也很高。
「很符合我對繼承人的要求。」
繼承人……
爺爺的話,讓我心頭一震。
「可是,爸爸不是您唯一的兒子嗎?」
爺爺看著我,然後笑了,手扶著拐杖,尾戒上的族徽熠熠閃耀。
「如果你能讓我滿意,我就不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