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別再亂跑了。」
溫時肆頓了一下,「你爸……」
「別給我提他!」
我想想就來氣。
「我還是他親生女兒嗎?自從媽媽走了以後,他簡直不做人了!還把我賣給你了!」
我越想越委屈。
嗚咽著哭。
「我還跟狗搶吃的……」
溫時肆沉默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但還是沒出口。
隻是把我攬進懷裡:「沒關系,你以後可以試著依靠我。」
依靠你?
那我還不如依靠我的小狗。
至少小狗沒那麼變態。
我暗自腹誹。
看來是逃不掉了。
在酒吧端盤子,大街上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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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在溫家老老實實待著。
至少有吃有喝!
我想通了。
他想抱就抱,想親就親吧。
你別說。
被他抱著還挺舒服的。
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6
不得不說。
這個人吻技還挺好。
親著親著。
他坐在椅子上。
順手把我的腰一攬。
我跨坐在他的腰身,勾著他的脖子。
好吧。
服務還算到位。
暫且先不逃了。
晚上。
睡著睡著。
忽然又覺得熱。
我醒來一看,發現自己主臥的空調壞了。
算了。
那就睡地上!
地板多涼快!
十秒後。
我腰酸背痛地坐起來。
忍不了一點!
我一把推開客臥的門。
徐徐涼氣迎面而來。
「啊,舒服。」
「姜姜?」床上的男人醒了,摸索著打開了床頭燈,「怎麼了?」
「哦,今天我查了手機說主臥風水不好,我倆換一下吧,你去主臥!」
來不及反抗,我把溫時肆推出房門。
然後鎖上了門。
嘿嘿。
空調我來啦!
還沒高興兩秒。
鎖著的門突然動了。
我聽到鑰匙插進去擰動的聲音。
還沒反應過來。
門就打開了。
一個身影緩緩走到床邊:「姜姜?」
「嗯?怎麼啦?」我把腦袋悶在被子裡,明知故問,「我困了,別玩了,快回去睡覺吧。」
下一秒。
床身緩緩下陷。
我被人連被子一並抱到了懷裡。
「滾開啊!」
我使勁掙扎。
這怎麼能行!
我還是黃花大閨女!
怎麼能和男人一起睡覺!
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等等。
好像還挺舒服的哈。
我抬起腿,蹺在男人的腰間。
就像縮在一個大娃娃的懷抱裡。
極富安全感。
好像五歲以後,媽媽走了我就再也沒享受過這樣的擁抱了。
好吧。
「好吧,那就抱一晚。」
我嘟囔兩句。
沉沉睡了過去。
自然沒看到黑暗中男人揚起的嘴角。
7
一覺睡到七點。
溫時肆又已經不在了。
我出門遛狗逗貓,順便跟著大爺打太極。
「姑娘你別學了,我害怕。」
大爺求我。
我正僵硬地伸腿,一腳踢倒了一個欄杆:「啊,哦,好吧。」
然後把踢倒的五排欄杆扶起來。
再抬頭,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高高瘦瘦穿著黑色風衣,正和路邊阿姨打招呼,笑起來溫柔俊朗。
但當他轉頭看見我後,就不笑了。
我的心一悸。
腳步不由自主跟上去:「賀魚舟!賀魚舟!」
男人隻好不情願地停下腳步,冷淡地瞥過我:「怎麼了?」
我揪緊了衣服:「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託你的福,還不錯。」
賀魚舟又皺眉退後一步。
「我們好久沒見了,能一起吃個飯嗎?」
我鼓起勇氣看著他。
賀魚舟是我暗戀了四年的人。
但可惜的是。
他也有喜歡的人。
高考結束後,他讓我幫忙帶情書給那個女生。
結果那天那封情書莫名其妙被人撕得粉碎。
自然沒有送到那個女孩手上。
第二天我本想解釋,但那個女孩出國了。
賀魚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我暗戀他,所以把情書摧毀。
「如果不是你!年年就會留下來!」
我咬著指甲不斷道歉:「對不起,可是情書真不是我撕碎的……」
「好了!」賀魚舟打斷我,「以後不要見面了。」
「對不起啊!」
我笨到隻會說這一句話,卻怎麼也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
我看賀魚舟沒有立刻答應我的約飯,心裡恐慌起來,「可是那封情書真的……」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賀魚舟冷冷地打斷我。
我上去就要抓他的手:「賀魚舟!你……」
「放開!」
男人像是嫌惡一般狠狠甩開我的手。
「啊!」我跌倒在地上,膝蓋蹭破了。
賀魚舟隻是頓了一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地上很久。
久到眼前站了人。
「怎麼受傷了?」
男人冷冽的眉驟然蹙起。
蹲下來一把將我抱起來,「跟我回家。」
直到被抱到床上我才反應過來:「溫時肆,你怎麼沒去上班?」
眼前的男人正垂下腦袋,輕輕吹了吹我的傷口:「哦,文件忘帶了。」
然後左手抬起我的腳放在他的膝蓋上,右手蘸了碘伏給我消毒,「痛就喊。」
「為什麼不讓秘書回來拿?」
溫時肆沒有回答,隻專心給我清理傷口。
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看著男人認真的眉眼,我的心忽然奇怪地酸澀起來。
「那封情書不是我毀掉的,溫時肆,你信我嗎?」
男人動作停頓了一下。
「我信。」
當時我和溫時肆做過一年高中同學。
也就是我追賀魚舟追得最狠的時候。
有一次我掉下水。
有人把我救上來就走了。
醒來後我到處找救我的人是誰,一個老奶奶說認識,好像是賀家的孩子。
在學校裡再見時,我深深被賀魚舟溫柔幹淨的笑容吸引。
每天早上給他送早餐,偷偷給他的書包書皮。
然後寫上他的名字「賀魚舟」。
每當這個時候,心裡總有股別樣的甜蜜。
但書總是會被他的兄弟搶走:「哎呦,看看姜姜這狗爬的字!」
狗爬就狗爬。
我樂意。
可是賀魚舟好像從來隻是把我當朋友。
一直到那封情書。
我們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失落地低下腦袋。
抬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溫時肆嘆了口氣,把我抱到懷裡:「姜姜,我該拿你怎麼辦?」
8
閨密忽然瘋狂 call 我。
「姜姜!你爸住院了你知不知道?」
手機掉在地上。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9
溫時肆終於告訴了我真相。
我爸得了胃癌晚期。
已經活不久了。
隻剩下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女兒不放心,隻得託付給比較信任的溫時肆。
公司也沒破產,現在臨時託付在溫家手底下。
算是我的嫁妝。
溫時肆跟我說這一切的時候,我很沉默。
直到踏進病房。
看到我爸驚訝和無奈的眼神。
我笑著走過去:「老登,讓你不好好吃飯,生病了吧。」
10
我發現自己睡不著了。
晚上一個人瞪大眼睛躺在黑暗裡。
溫時肆就會抱著我,親我掉落的淚珠:「別哭……還有我。」
「誰哭了,我爸活該。」
「嗯,他活該。」
「他從小給我開家長會就沒走對過班級,我明明高二了,他去高三找。
「還有一次好不容易找對年級班級了,他走錯學校了哈哈哈哈。
「嗷對了,我媽還在的時候肯定得把他揍一頓。
「我高考那天他還催著我趕緊考完出來,說停車費太貴了,考不上也沒事,把公司給我。
「我爸真渾蛋啊……」
溫時肆越抱越緊:「姜姜……」
從噩夢驚醒後,溫時肆總是第一時間醒過來:「姜姜,我在呢。」
然後給我倒一杯熱水,看著我喝下去。
最後伸手抹去我嘴角的水珠。
「睡覺吧。」
他重新抱上來。
夜色裡,我看著溫時肆睡著了也緊皺的眉,和因為在公司和醫院來回奔波嚴重睡眠不足憔悴的臉色。
突然懷疑自己的存在到底對不對。
11
「姜姜,你和溫時肆相處得怎麼樣?」
我爸靠在床頭,吃我給他削的蘋果。
一臉八卦的樣子。
「還行吧,就那樣。」
「你倆趕緊讓我抱上孫子,聽到沒有!」
我剝橘子的手停了下來。
腦子裡突然想起前幾個月的事情。
我穿著清涼在他面前晃蕩。
溫時肆躲閃的眼神和流下的鼻血。
一下子臉紅了。
「不要,我宮寒,生不了孩子。」
我和溫時肆最多也就親親抱抱。
我還等著和他離婚……
不知道為什麼,提起「離婚」兩個字我的心猛地一緊。
一股難言的感情彌漫上來。
怎麼。
感覺有點舍不得呢?
「不會人家沒看上你吧?」我爸又開始塞我給他剝的橘子。
「怎麼可能!」
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貓。
「我這麼好看!天生麗質的大美女!性格又好,追我的人一年可繞地球兩圈!」
我站起來慷慨激昂,「你可不知道,溫時肆可黏人了,生怕我被人拐跑了,天天追著我親親抱抱,哎呀真是的,一點不知道收斂,愁死人了……」
話音未落,我看到我爸一臉看好戲的眼神。
大事不妙的感覺。
我轉身,看到溫時肆站在我身後,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黏人?
「追著你親親抱抱?
「不知道收斂?」
我尷尬地笑兩聲:「哈哈哈,我哄我爸的。」
晚上回家我被摁在床上親得嗚咽:「我瞎說的,溫時肆,你放開……」
手也酸。
嗯。
沒錯。
就是大家想的那樣。
我爸身體漸漸好轉。
他說他看得出來,如果我真不喜歡溫時肆,那就再給我找一個。
我猶豫了一下:「再說吧。」
12
我拿藥的時候碰到賀魚舟了。
「你怎麼了?生病了?」我著急地上前,想拉他的手臂。
卻被人躲開。
「姜姜,我不想說第二次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後別再來找我。」
賀魚舟說罷抬腿就要走。
我剛想跟上去解釋,一條手臂拉住了我。
「姜姜,待在這裡。」
溫時肆大步走了上去。
打開手機,當著賀魚舟的面播放了一段視頻。
「這是我託老師找到的班級監控視頻,是你的好兄弟私自翻了姜姜書包,撕毀了那封情書,請你以後不要再多生誤會,而且——」
溫時肆伸手拉住我,摟進懷裡,「我和她已經結婚了,姜姜找你隻是為了解釋清誤會,你不聽,看來你隻是個相信他人一面之詞一葉障目的蠢貨。」
賀魚舟渾身震了一下。
我相信他看到了那一幕。
遲來了接近十年的真相。
「姜姜,我……」賀魚舟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對不起。」
這句遲來的道歉卻突然讓我感到很累。
「我們……還是朋友吧。」
這回是賀魚舟伸手想來拉我。
溫時肆推開了。
「我說了我和她已經結婚了,她現在是我的妻子。」
說罷他低下頭,「走吧。」
我怔怔地從下往上看著溫時肆。
心髒又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
回到家。
我才想起來和溫時肆道謝:「謝謝你。」
「不用,」溫時肆看了我一眼,忽然又把我抱進懷裡,低下頭親了我一口,「用這個償還就好。」
我像是被蜜蜂蜇了一下,一下子跳起來推開他:「我先回房了!」
13
【完蛋了!我好像喜歡上溫時肆了!】
我給閨密狂發信息。
【他有時候好帥好霸道啊!媽的!】
忽然。
我看到一個群跳出了關於我名字的消息。
心裡一跳。
我點進去。
【姜姜之前不是掉進水裡過嗎?】
【對啊,她跟我說是賀魚舟救的她。】
【但我奶奶今天說給姜姜說錯人了,今天在醫院看到那個溫時肆,她說是這個小伙子救過一個掉在水裡的女孩。】
我的腦袋轟一下。
全身緊繃起來。
打字的手開始打哆嗦。
我的腦子開始飛速回想。
那天。
我掉在水裡的那天,正好是新同學溫時肆到校的第一天。
下午他就跟老師請假回去換衣服,說是衣服湿透了。
就是沒說怎麼湿透的。
原來……
原來一切都是錯的。
我也追錯人了。
根本就不是賀魚舟。
從來都是溫時肆。
原來我們這麼早就命運糾纏過啊。
我感到撥開雲霧的清醒,卻感到一股深深的荒謬和崩潰。
我喜歡了賀魚舟四年。
那四年。
原來從來都是一個誤會。
一個對溫時肆不公平的誤會。
那我……
還配重新喜歡溫時肆嗎?
14
抱著娃娃發呆。
溫時肆正好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
上半身沒有穿衣服。
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又偷看了一眼。
「想看就正大光明看。」
溫時肆摘下頭上的毛巾擦了擦,隨手扔進衣物簍。
「你自己不穿衣服的,怪我偷看啊?」
我轉過身沒再看他。
溫時肆上床,從身後湊過來:「生氣了?」
「沒有,」忽然我感到很煩躁,「你幹嗎老對我這麼好?」
「你是我老婆啊!」
溫時肆從後面把我摟進懷裡。
我安靜了許久,忽然轉過身親了親溫時肆的嘴角。
想離開時,聽到眼前人呼吸突然加重。
而後我被更深地吻住。
「今天怎麼這麼主動?」
我沒說話,主動翻身騎在他身上。
「別說話,親我。」
「姜姜,你……」溫時肆有些不可置信。
……
空氣黏膩滾燙。
我躺在浴室裡。
「溫時肆,你吃什麼長大的?」
溫時肆揉了揉我的腦袋,輕聲道:「你。」
15
「爸,你說我要把這個告訴溫時肆,他會不會想殺了我?」
我爹靠在床頭翻果籃:「真小氣,帶這麼點水果來看你爹。」
「爸!」
「欸好了好了,其實我跟你說。本來我當時給你找聯姻對象,想找的是陳家那小子來著。但是半道給溫時肆截和了。他說他暗戀你很久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什麼時候?」
「好像說是高中就暗戀你了,說你像個小太陽,活潑開朗,給人帶來積極的能量,說得文绉绉的,但我一看這小子是真心的,他還給我保證以後愛你一輩子,加上我跟他爸也認識,就給你們定下來了。」
我爸吃起香蕉,眨了眨眼,「所以我不經意湊了一樁好姻緣吶!」
我卻覺得心裡像是酸軟的果子,正滴滴答答往下淌出濃稠的汁液。
暗戀我?
從高中?
他轉來開始。
所以。
我追賀魚舟的時候。
他一直都看在眼裡?
那……
他心該有多疼啊。
16
我飛奔回家, 等溫時肆回家, 狠狠地抱了上去。
「怎麼了?」
我沒說話。
隻是抱著他。
半晌才開口:「對不起, 之前逃跑, 讓你找了那麼久。」
溫時肆笑著摸摸我的腦袋:「不怪你。」
「還有, 對不起,我以為當年救我的人是賀魚舟, 然後……」
「不說了,姜姜。」
溫時肆低頭吻了吻我, 「你看,我們現在在一起, 就很好了, 至於那些年, 那些誤會, 我不覺得有什麼的,沒關系,你隻要知道我愛你就好了。」
17
賀魚舟追到醫院樓下給我道歉,請求我的原諒。
「對不起,一直是我誤會了你,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賀魚舟抱著一束花,站在我面前,穿得還和當年一樣,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笑得還和以前一樣明朗。
現在我隻覺得惡心。
太晚啦。
賀魚舟。
我已經嫁人啦。
所以。
「不了吧。」
既然當年你親手選擇捂住耳朵不聽解釋, 現在真相大白了, 你再把手放下來,又有什麼用呢?
「姜姜!」
賀魚舟激動地想上來抱住我, 「真的對不起。」
我躲開來。
又覺得恍惚。
那句「對不起」。
明明我從來不需要說的,卻說了那麼多年。
誤會了就誤會了吧。
我不在乎了。
「我已經和溫時肆結婚了, 你別再找我了。」
「不,姜姜, 你們隻是聯姻而已, 你不可能喜歡他的,你之前不是喜歡了我那麼多年嗎?我現在回心轉意了, 隻要你答應, 我立馬讓你和溫時肆離婚,我娶你!」
「誰說我不喜歡溫時肆的?人家錢多人好活兒也好!不好意思,你走吧。」
剛轉身。
我就看到溫時肆靠在一邊的車門上。
不知道聽了多久。
視線一對上。
我立馬移開。
「你剛剛說什麼?錢多人好……什麼也好?」
瞬間臉紅得發燙, 我梗著脖子:「沒有,你聽錯了。」
「哦,」溫時肆挑了挑眉, 「不如我們回家說吧。」
18
我爸病情穩定下來了。
第二個月。
我就給他帶了一張報告單。
年近六十的男人,我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淚。
知道自己得癌症沒有哭。
化療沒有哭。
但是看到我懷孕。
他哭了。
「我要給他取名字!
「就叫溫溫!」
我想起姜姜肯定也是他取的名兒。
好吧。
溫家?
「(他」聽起來就是連冬天都不用怕了的名字呢。
溫時肆抱著我:「姜姜啊。」
「叫老婆。」
「老婆啊。」
19
高中。
溫時肆剛打完籃球,掀起衣服擦了擦汗。
突然看到姜姜笑著給賀魚舟遞上來一瓶水。
溫時肆忽然感到口渴。
卻拒絕了所有遞過來的水。
他隻想要一個人的。
要是沒給他也沒關系。
「同學, 加油啊!」
運動會跑一千米前, 姜姜給他別上號碼牌, 揮了揮手,做加油狀,「盡力就好!太累了就別跑了, 歇一歇!」
溫時肆笑了。
大家都告訴他要爭第一,要為班級爭光。
沒想到。
也有人會為他考慮。
「好。」
溫時肆站上了跑道。
他看了一眼遠處,陽光剛剛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