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蕊蕊？」

伴隨著婆婆的呼喊。

砰地一聲。

我聽見錘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這才敢打開門，麻溜將錘子收起來。

就見朱蕊帶著哭腔奔向婆婆，「媽，嫂子——」

可她來不及將話說完，婆婆急切的詢問，便讓她怔住。

「蕊蕊？回來這麼早，是不是拿獎了？」

婆婆怡然自得，「你獎杯呢？」

「我就知道，喝了我做的喜粥，人人都能心想事成。」

朱蕊反應過來，故作鎮定地問：「什麼粥？」

「就早上你喝的那粥，是我三點鍾起床，專門為你熬的！」

朱蕊表情有點不對，聲音也帶上一絲顫意。

「你在裡面加了什麼？」

「沒什麼，就蓮子啊，紅棗啊，花生那些，還有——」

朱蕊沒讓她說完。

因為她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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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

她嘴唇顫抖，氣得眼眶開始泛紅，嘶喊出聲：

「我花生過敏花生過敏，你是我媽，怎麼就是記不住！」

婆婆被嚇到了。

「我...小蕊啊，媽知道你花生過——」

朱蕊不領情，崩潰地喊叫著：

「因為過敏，我嚇到了客戶的孩子！老板把我解僱了！你滿意了？！」

婆婆嗫嚅道：

「可我把花生都撈出來了，就留了一層紅花生衣。

「我就是想著，讓你拿獎多一層保障，你哥以前——」

「朱子聰以前就是靠著吃這些，順利考上心怡的高中和大學」——這事我聽他說過無數次。

那時我和他還處於戀愛期。

知道這事後，曾勸過。

大補的東西一直吃，對身體也不好。

再說，很多事能不能成功，主要還是靠自身努力。

但被他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地揭過去。

「我媽帶大我們兄妹不容易，就讓她以為自己的努力是有用的，隨她開心吧！」

那時，朱子聰的放任，最終在這一刻，在他疼寵的妹妹身上形成了閉環。

眼前婆婆還在委屈辯解。

「蕊蕊——」

「閉嘴！」

朱蕊爆喝一聲，成功讓老太太閉了嘴。

「你下次能不能別再給我們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08

身為一個女兒，她怎麼能對辛勤給她煮粥的老媽媽，說這麼大不敬的話？

我當即從房間走出來，輕輕攬住抽泣不止的婆婆。

「小蕊，婆婆是看你最近總失眠，氣色那麼差，才想著給你補補氣血的。」

「她也是為了你好啊！你體諒體諒她，好不好？」

婆婆看我一眼。

眼中似乎帶有感激。

可朱蕊不說話。

她慢慢地順著牆壁滑坐下去。

像個失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口中念念有詞：「我以後當不了網紅了....」

見到朱蕊這樣，婆婆像是這才意識到，自己無心之失，給女兒造成了多大的打擊。

「小蕊，媽真的不是故意的....」

朱蕊抱著膝蓋，嗚嗚地哭出聲。

婆婆心都要碎了。

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拉扯朱蕊的衣衫，「小蕊，你起來，我們找你老板去。媽給她解釋，嚇到客戶家女兒不是你的錯，媽讓她把工作還給你，好不好？」

可她使出吃奶的勁，也沒能把一個自我感覺失去未來和希望的人，從黑暗中拉出來。

婆婆沉默幾秒。

也哭了。

站在那裡，抬手就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讓你不長記性！」

「讓你自作主張！」

「讓你毀了女兒的前程！」

朱子聰拎著行李箱進家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怪異的畫面：

他妹坐在地上哭。

他媽眼圈紅，臉頰腫，站在那小聲抽泣。

隻有我像個沒事人一樣站著。

朱子聰眉頭一皺，「江致！你是不是又趁我不在家，欺負我媽和妹妹了？」

我冷笑一聲，但也隻有一瞬。

從他手上接過行李箱，我佯裝委屈道：

「是媽給妹妹煮了喜粥，害妹妹過敏，被他們公司辭退了，所以才....」

簡而言之，和我沒有關系。

聽到這話，朱子聰愣了一下。

他權衡一秒。

似乎在決定該先去安慰誰。

隨即無奈地走到朱蕊面前，蹲下。

「小蕊，沒有工作也沒關系的。」

「媽是好心，她也不是故意的，對不對？你別怪她。」

朱蕊抬起頭，「可——」

「哥哥以後養你。」

一聽這話，朱蕊不說話了。

她張著一張嘴，呆愣愣地看著朱子聰。

「有個外國老板，要來咱們這開發旅遊度假村。過段時間，我會陪他過來考察。」

說到這裡，朱子聰語氣不乏得意：「你哥我，隻要把他伺候好了，就能當二把手。以後多養你一個人，綽綽有餘。」

「到時候，你可以到全國各地玩耍，快樂生活。」

「真的？」

朱蕊鼻音深重，眼睛卻亮亮的。

朱子聰笑著應承，「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朱蕊驚呼一聲，猛地撲到朱子聰懷裡。

「哥！你真是我親哥！你對我最好了！」

「還生媽媽氣嗎？」

她猛搖頭，「不生了！」

看著朱蕊生動靈活的表情，我又是冷笑一聲。

狗男人。

老婆每天起早貪黑工作，幫他減輕房貸壓力。

他倒好。

賺點錢恨不得全貼給老媽和妹妹。

既然如此。

我就非不讓你如願。

09

得到朱子聰的承諾後。

朱慧又活了過來。

從朱子聰那支了一筆錢，隔天便約一幫小姐妹逛街去了。

我聽了一耳朵，依稀聽見她說：「今天姐請你們吃飯！」

至於朱子聰，則整日想辦法研究那位瑞典老板的喜好。

一日周三。

我剛從我媽那，把佑佑接回來。

正給她泡奶粉，朱子聰突然神色慌張地跑過來，讓我第二天請一天假。

「特魯斯先生突發奇想，明天要來家裡做客。媽沒見過外國人，我擔心她唐突了對方。明天你幫我接待特魯斯。」

我心頭一震。

接著一臉為難道：「可你也知道，最近流感期，醫院本來就忙不開....」

我撒謊了。

最近兒童流感確實嚴重，但我不是兒科護士。

朱子聰直接一擺手，「我不管，你請不動，也得請。」

「這個項目如果讓我拿下了，以後你直接辭職在家，當全職太太，照顧好我媽和佑佑就行，賺錢的事交給我。」

多大的臉？

啊？

讓我當全職太太伺候他媽和妹妹，多大的臉？

看他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我恨不得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什麼構造。

最後我轉念一想。

雖然明知把這事交給婆婆，一定會辦糟。

但我也從中插一腳，是不是也能得到不少趣味？

於是，當晚，我向護士長申請調班。

然後趁著朱子聰不注意，去婆婆房間「表忠心」。

「媽，你放心，明天接待的事，主要還是靠你，我就幫你打打下手。」

「子聰能不能帶咱們飛黃騰達，可就看您的了。」

「您可一定要讓外國客人感覺賓至如歸啊！」

婆婆似乎很滿意我的識相。

自打聽見朱子聰說，明天一切都交給我，便黑下去的臉，此刻又泛起了紅光。

第二天一大早。

天還微微亮，婆婆便激情四射地叫我起床。

她要大展身手了。

她先是領著我去附近農貿市場，買了兩隻母雞。

又去隔壁攤買了足五斤牛肉。

「聽說外國人就喜歡吃這貴東西？」

我笑著點頭。

她嘖了一聲，「回去滷一半，紅燒一些，再燉一些吧！」

買好了葷菜，又去買素菜。

大包小包運回家，她一個人在廚房叮呤咣啷地忙起來。

偶爾叫我過去幫忙，我都推脫：「媽，我做菜不好吃，招待尊貴客人，還得您這樣的大廚來——」

最後，她隻能擦幹額角險些滴進炒鍋裡的汗，繼續辛勤勞動。

而我，就那麼坐在沙發上，一邊抱佑佑看動畫片，一邊吃著婆婆給客人洗的水果。

愜意著咧！

中午十一點半。

客人到了。

我放下佑佑，先喊了一聲「媽，客人來了！」

才慢悠悠起身，過去打招呼。

婆婆一屁股將我擠開。

油光水滑的手還來不及擦，便趁著那位特魯斯先生沒反應過來，搶走了他放在手腕上的衣服。

「特斯拉先生，光臨寒舍，蓬荜生輝，請坐。」

我咬緊腮幫子，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朱子聰衝我使眼色，我才走上去，和他一起將特斯拉，不，特魯斯先生迎入席面。

席上，婆婆果真沒有辜負我的叮囑。

她不時起身。

熱情地用自己舔過的筷子，為特魯斯先生布菜。

朱子聰也含笑作陪。

可隻有我注意到，特魯斯雖然一直在笑，但婆婆夾過去的菜，他一口都沒吃。

好不容易吃完飯。

朱子聰交待他媽可以陪特魯斯先生聊聊天，便將我拉到一邊，仔細問今天上午的細致工作。

感覺沒什麼問題，他才回到客廳。

卻見特魯斯已經穿上衣服，一副打算離開的架勢。

他一個健步衝上去，「特魯斯先生，您這就打算走了嗎？不是說下午繼續——」

對方用一口蹩腳的中文道：「謝謝你的招待，但我要走了。」

「下午的視察，你們公司安排了別的人過來。」

特魯斯語氣中的失望和生氣，所有人都聽出來了。

朱子聰想攔，但沒膽子。

隻能眼看著到嘴的鴨子飛了。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明明吃飯時還開開心心的。

這才過去幾分鍾？

一個念頭突然閃進他腦海——

「媽，你剛才是不是和特魯斯先生說什麼了？」

婆婆回想。

道：「沒說什麼啊？我平常怎麼和別人聊天，就怎麼和他聊唄！」

「我問他，今天的飯菜怎麼樣，他說很好。」

朱子聰松了一口氣。

下一瞬，又提了一口氣。

隻聽婆婆繼續道：

「我問他今年多大，每年能賺多少，有沒有對象....」

朱子聰崩潰了。

他猛地抓向自己的頭發：「媽，你能不能別總像個長舌婦？」

「我前兩天是不是跟你說了，人家外國人忌諱別人問這些，這都是涉及到隱私的！」

「你——」

他氣急。

似乎要控制不住狂發一頓脾氣。

事實上，他也的確發火了。

隻是依然克制著。

「媽，蕊蕊被你陰差陽錯弄過敏，丟了工作，我因為你胡亂說話丟了項目，甚至也丟了工作，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好想一想我們的訴求啊？」

「你能不能別總拖我們的後腿啊？」

10

婆婆低著頭，絞著一雙手。

「我沒想到啊！」

「平常回老家，我和那些年輕人也聊這些，他們都笑眯眯地回答。我看那特斯拉先生年紀和他們差不多——」

「媽你別說話！你閉嘴一會行嗎？！」

朱子聰怒喝一聲。

婆婆被嚇得一激靈，眼淚像自來水一樣，哗哗往下淌。

熱鬧看夠了，我連忙衝過去。

「老公你怎麼能這麼說媽？」

「媽不管怎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啊！事情發展成這樣，是她願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