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知道按照他的脾氣，現在早已沒了耐心。

可我管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正當我玩得盡興時，邊上響起了男生的調侃：「你玩遊戲還挺猛的。」

我懶得側頭瞧他，便隨口說道：「一起來一局？」

他欣然同意，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

就這樣，我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到來的人。

直到屏幕變暗的瞬間，倒映出了周祁辰怒意滔天的模樣。

「林瑤，你真是好樣的。」

還未等我做出反應，他就拽起我走了。

我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更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周祁辰吵架，便老老實實跟著。

等出了商場，我即刻甩開他的手，扭頭就走。

他追上來擋住我的路：「林瑤，你鬧什麼脾氣，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我給你發了上百條消息，打了近百個電話，結果你卻在這邊和別人約會？！」

「我想做什麼是我的自由，誰讓你找我了？」

他臉色越發難看：「你再說一遍？」

我少有地衝他發火：「再說幾十遍還是一樣，我做什麼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語氣不善，臉色陰沉，看著他像看一個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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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如決鬥中的獸，誰也不相讓。

最終還是他先敗下陣來。

他穩了穩情緒，牽過我的手，聲音軟了下來：「瑤瑤，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下午那會還好好的，答應我會赴約的。」

呵呵，他到現在還在惺惺作態。

我不想將此事挑明，令自己難堪，便冷笑一聲，抽出了手。

「沒有誤會，我就是突然覺得你挺煩人的，不想認識你朋友了。」

他的臉色迅速轉陰：「行，林瑤，你他媽真夠狠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髒話。

果真是被我氣急了。

從這天以後，我和周祁辰陷入了冷戰。

這種兩人都不和對方說話的狀態在入學前的一場聚會中被周祁辰打破了。

11

我說服自己應付完開學前的最後一場高中同學聚會。

從此以後，我便與這群人劃清界限。

走進包廂時，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周祁辰，他懷裡依偎著一個女生。

大波浪卷發，化著精致的妝容，一條抹胸短裙將她的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

自上次不歡而散後，他提前搬去了學校附近。

盡管偶爾會回來，他也視我如陌生人。

周叔叔和媽媽也發現了我們的異樣。

我以男生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天脾氣古怪為由搪塞過去，隻不過周祁辰時間比較長。

蘇念念看到這副場景，不由得爆發出「哇哦」的感嘆。

周祁辰做事有著遠超同齡人的大膽。

當其他人還戴著小天才電話手表時，他騎上了大型機車。

當其他人還因為剛與喜歡的人牽上手而臉紅時，他懷裡已經抱上了大胸妹。

我本想在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可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把我推到了周祁辰身邊坐下。

後來，我才發現是以前因為周祁辰而欺負我最狠的那名女生。

估計自己追不到，也不想讓追到的人好過。

她把我推出來當武器了。

真後悔以前不計前嫌地教她做題目，真成了蘇念念口中的聖母了。

「周祁辰高中的時候可喜歡林瑤了，我一直以為你們畢業後會是一對呢，好可惜。」

若不是素養在身，我真想給她一個大臂兜。

旁邊又有女生附和道：「沒錯，當時很多男生追林瑤，都被周祁辰趕走了。」

我看了眼周祁辰，他自顧自地玩著女伴的一縷頭發，沒有一點要解釋的跡象。

我突然覺得自己現在像小說裡挑撥男女主感情的惡毒女配一樣，隻不過我是被當槍使的那種。

我正打算解釋，周祁辰的女朋友當著眾人的面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留下一個大紅唇印，隨後嗔笑著往他懷裡鑽去，絲毫不受他人的影響。

周祁辰抬眸瞥了我一眼。

其他人都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那表情像是在說：看來人家女朋友根本不在意你的存在。

行了，我更像個小醜了。

蘇念念及時在旁邊替我解了圍：「我們瑤瑤這麼好看，追她的人不要太多，更何況她也不喜歡周祁辰。」

蘇念念是最先發現以往的周祁辰是在欺負我的人，所以她一直以來都與我同仇敵愾。

我遞給她一個「你懂我」的表情。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

周祁辰沉下了臉。

我突然覺得這場聚會已經沒意思了，所以打算溜走。

「各位，你們先玩，我去趟衛生間。」

溜走之前，我真去了趟衛生間。

出來時，周祁辰正靠在牆邊，夾克外套敞開，指尖一點猩紅，雅痞隨性。

一個暑假，他倒是把抽煙、喝酒、泡妞學了個遍。

我忽略他徑直往外走去。

走到一半，我沒忍住轉身奪過他手中的煙在垃圾桶上摁滅。

我解釋道：「公共場合不要吸煙。」

然後，我扭頭就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拐進了一旁的樓梯間。

我被他壓在牆上動彈不得。

他死死盯著我：「你打算一直和我這樣下去嗎？」

「我們不一直都是這樣水火不容嗎？」

他似妥協了一般：「所以我到底要怎麼做？瑤瑤，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眼神示意他摁住我肩膀的手：「總之不是你現在這樣做。」

「可我不這樣，你又會跑。」

我嘆了口氣，無奈道：「周祁辰，我真的是真心待你為哥哥的，可……」

他立刻打斷了我的話：「我不是你哥哥！」

「林瑤，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我隻想你做我女朋友。」

我被他的直白驚愣在了原地。

我避開他的目光，冷漠回道：「我們是兄妹。」

「沒有血緣關系。」

我又說：「你有女朋友。」

「也可以沒有。」

可當我看著他臉上鮮紅的吻痕時，心裡升起一股無名怒火，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渣男！」

力道並不重，我想一個男人被女人扇了巴掌應該會很生氣。

周祁辰並沒有。

他眉頭微蹙，牽起我的手輕撫。

「打疼沒？」

瘋了，真是瘋了。

我收回以往對他的評價。

他根本就是個瘋批。

「我想回去了，你放開我。」

「我送你回去。」

我微怒：「你女朋友還在，周祁辰，負起你的責任。」

他盯著我看了良久，隨後慢慢松開了我的手，任由我離開了。

第二日，我幾乎是以逃跑的速度趕往機場。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12

大學三年裡，我一次也沒有回去過。

我依舊努力學習，積極參加社團活動，讓自己的生活忙起來，忙得沒有時間談戀愛。

這三年裡，關於周祁辰的消息主要來自蘇念念，倒不是我想聽，而是周祁辰在大學裡名氣很大，蘇念念和我說八卦時總是提起他。

她說總有女孩在公開場合向他大膽表白，隻要長得好看，周祁辰從來不拒絕。

他的女朋友一個接一個，但在一起不會超過一個月。

他新交的女友挺好看的，是傳媒學院的系花。

……

我也偶爾會在與周叔叔和媽媽的視頻通話中看到那一抹身影。

通常他就靜靜地待在那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不離開，也不搭話。

再次回去是我得知媽媽生病了。

周叔叔在電話裡語氣沉重，說話氣息也有些不穩。

我急問他是什麼病時，他吞吞吐吐不肯說，隻是讓我回去看看媽媽。

我心裡預感不妙，立即買了當晚的機票。

趕回來時，我是在醫院見到媽媽的。

她戴著一頂毛線帽，那帽子幾乎要將她整個臉包裹住，身上的病號服也是松松垮垮的。

她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

可明明一個月前和她視頻通話時她還是那樣鮮活。

如今她臉色慘白，毫無生氣，整個人恹恹的。

我不知道曾經那樣漂亮的媽媽經歷了什麼，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

見到我時，她面上硬是扯出一抹微笑，朝我招了招手。

我眼眶發熱，上去抱住她，止不住地哽咽：「媽媽，你……你沒事的，對嗎？」

她一下下地撫摸我的頭，像小時候那樣哄我：「瑤瑤，媽媽沒事，別哭。」

我仰起頭，逼著自己笑：「媽媽，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可隻有別人才知道，我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周叔叔之前請人給我做的飯太難吃了，也就他親自做的我能吃一些，放心吧，你周叔叔現在都親自給我做飯了。」

我握住媽媽的手，握得很緊：「那以後我也給你做飯吃，好不好？」

她寵溺地刮了一下我鼻尖：「你忘了之前讓哥哥吃你做的飯，他差點食物中毒，我可不敢吃。」

「我可以為了你學的！」

「好好好，我們瑤瑤最孝順，還會特地為媽媽學做飯。」

我才不孝順，不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你生病的人！

後來，媽媽讓周叔叔和周祁辰先出去，她有話和我說。

我怔了一下，我不喜歡她這樣的說話語氣。

嚴肅又正經。

她靠在床頭，我靠在她的懷裡。

她開始和我說以前的事。

這讓我想起了「人生的走馬燈」。

人在將死的時候，通常會像放電影似的快速回顧自己的一生。

我鬧著讓她不許說。

可她還是自顧自地說著。

她說周叔叔是她的初戀，後來迫於家裡長輩的壓力和她分了手，娶了周祁辰的媽媽。

也就是所謂的家族聯姻。

而她一氣之下嫁給了當時一直追她的王建淮。

可惜，婚後他們都不幸福。

周媽媽追求浪漫，可周叔叔很死板，媽媽喜歡安穩，而王建淮追求刺激。

注定不適合的兩對就這樣湊到了一起，也注定了他們不會幸福。

王建淮拋下我們母女後，周媽媽便找上了媽媽，她希望媽媽能和周叔叔在一起。

前提是好好對她兒子。

媽媽沒有答應。

後來才知道，周媽媽是愛上了一個外國人，要拋夫棄子去追尋她的愛情。

她這樣做，不過是為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結果飛機失事，人沒了。

媽媽為了我不被別人嘲笑沒有父親，最終還是同意了周叔叔的追求。

她說不後悔和周叔叔結婚，他這些年來對我們母女很好。

「瑤瑤，我知道以前小辰總是欺負你，可是他不壞，他是誤會自己的媽媽是因為我們才離開的，小孩子失去媽媽的時候是很無助的，所以你原諒哥哥，和他好好相處，好嗎？」

「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

我堵住耳朵不聽。

「呸呸呸，你不準說這話。」

可說完這些，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說話聲越來越小，直到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仰頭看著媽媽凹陷的面頰，再也忍不住，跑出去大哭起來。

13

周祁辰走過來將我擁入懷中。

我哭得很兇。

哽咽到說不出來話，我卻還是不停地問他，媽媽得了什麼病。

周祁辰沉思了良久。

「胃癌晚期。」

哪怕我心裡早已有了猜想，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癱軟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你們沒有人跟我說？！」

周祁辰立刻扶住我：「瑤瑤，振作一點，還有機會的。」

我歇斯底裡：「她不是你的媽媽，你當然可以鎮定！」

「所以你早知道了，卻瞞著我？」

「周祁辰，你為什麼永遠對我那麼狠心？！」

我掙扎著打他，想要將情緒全都發泄到他身上。

周祁辰不停地和我說著「對不起」，又始終緊緊地抱著我。

可我知道他沒錯，明明是我自己為了躲他，三年不願意回來。

我為什麼會為了躲他不顧自己的媽媽？

我才是那個惡毒又無情的人。

我鬧得沒了力氣，問他：「媽媽每年都有做體檢，為什麼還是查出來晚期？」

「林姨五年前就做過一次胃癌切除手術，她怕我們擔心一直沒說，兩個月前胃癌復發了,病變速度非常快。」

五年前……

他們都知道媽媽的病，唯獨我這個親生女兒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