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等我反應過來時，我人已經衝到樓下了。

晚風把我吹清醒過來。

我想再回去，可來不及了。

宋呈已經看到我了。

我隻能硬著頭皮上前，故作親昵地攬住了他的胳膊：「宋呈，這是你的同學嗎？」

女生一愣，目光在我跟宋呈間來回打量。

幾秒後恍然，連忙道：「抱歉抱歉，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打擾了！」

她跑回去，跟其他女生拉拽著湧入宿舍樓。

周圍再次寂靜。

宋呈聲音微沉，卻帶著笑意：「人都走了，可以松手了嗎？女朋友。」

10

「你別多想，我隻是，在盡一個「女朋友」的義務，是你自己說的讓我給你擋桃花。」

我越說聲音越小。

宋呈點頭：「沒多想，隻是沒想到，你這麼稱職。」

我猜這人肯定在笑。

但我卻沒敢抬頭看他，隻草草打了個招呼後就轉身跑進了宿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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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沒停留，一口氣跑回宿舍，然後撲到床上，化了好幾分鍾來平復一下小心髒。

今晚，我又失眠。

而失眠的後果就是，第二天睡了一整節課，下課時人還是懵的。

走到樓梯口，跟迎面走過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那人抱著一堆書，被我這麼一撞，書灑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

我趕緊道歉，蹲下來給他撿書。

「哎，是你啊。」男生笑了：「你不是宋呈女朋友嗎？」

我臉一紅：「你是……」

「我是他室友。」

「哦哦，你好。」我把書撿起來，看見男生抱的書多，我隨口道：「你要把書送到哪？我幫你一塊送過去吧。」

「那太好了，麻煩你了。」男生也不推辭：「就在上面一層樓，咱們學院換了個自習室，我們宿舍的書都讓我一個人搬，一群沒良心的……」

我笑了笑，跟著他後面往上走。

把書放在新自習室桌子上時我才注意到那堆書裡有幾本高中數學輔導資料。

「這個……不是高中生用的嗎？」

男生看了一眼：「哦，那些都是宋呈的。」

「他去年不知道是在給高中生輔導，還是做家教來著，一直在弄這些。」他抽出一個本子：「這是他做的筆記，可認真了。」

「我們當初真以為他找了個高中女朋友，玩養成系呢。」

說完他才覺得失言：「學妹別往心裡去，我亂說的。」

我有些好奇地接過那筆記本。

亂翻別人筆記本是很不好的行為。

我本來真沒打算看的。

可我看見了那筆記本首頁的字。

實在是，太熟悉了……

鬼使神差地，我往後翻了翻。

越翻，心髒跳動得越快。

宋呈在這筆記本上記的題，都是我曾向那個網友問過的題目。

我著急地掏出手機，翻出跟他的聊天記錄裡他拍給我的解題步驟，跟面前的筆記本一比對——

字跡一模一樣。

紙張一模一樣。

內容一模一樣。

「咦，這不是宋呈的 qq 嗎？」他室友驚奇道：「他這些題目還真是解給你看的？學妹你真是他養成系女友啊！」

我哪知道？

我腦子裡也一團亂麻。

男生還在說著：「你都不知道，我們一般上了大學後腦子裡那些高中內容就自動格式化了，宋呈為了把那些數學知識補回來，熬了好幾個大夜呢。」

他後面又說了什麼，我都沒聽清楚。?

此時腦子裡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叫囂著，去找宋呈，去問問清楚。

「學長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

我拿著那個筆記本，跑出了自習室。

……

我把宋呈約到了我們之前去過的校外那家奶茶店。

他坐在我對面，低頭看著那本筆記，眼裡有一絲莫名情緒湧動。

我把手機推到他面前：「這人，是你嗎？」

宋呈：「是我。」

我看著他，吶吶開口：「怎麼會……」

「林桃。」他喊了我一聲：「其實我認識你，比你以為的，要早得多。」

11 宋呈

第一次見到林桃。

是我上初三那年。

去年，媽媽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在有錢人家當家政阿姨。

跟我爸離婚後，她一個人撫養我，供我讀書上學。

這份工作讓我們家好過了很多。

媽媽很不容易。

為了照顧我，她拒絕了住家的要求，好在主家理解，並沒有多說什麼。

有時，她會跟我說些工作上的事。

說那夫妻倆人很好，說他們家的女兒很開朗很漂亮。

她想把自己的工作說的輕松點。

也是想讓我能安心學習。

冬天，天黑得早。

那天傍晚，天空下起了雪，而媽媽還沒回來。

我騎著電動車去找她。

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工作的地方，也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大那麼漂亮的房子。

雪花落在我的眼睫，很快模糊了視野。

我眨了眨眼睛，再抬頭時，便看見院門被打開，媽媽正好從裡面出來。

我下意識要喊她，可她身後卻跟著跑出來一個女孩。

她穿著胖乎乎的羽絨服，帶著毛線帽，巴掌大的臉埋在圍巾裡，隻露出一雙很好看很亮的眼睛。

「王阿姨。」

她脆生生喊了一句：「天這麼冷，我讓張叔送您吧。」

媽媽受寵若驚，連忙擺手。

可小姑娘卻拉著她，還把自己脖子上那看著就很軟和的圍巾取了下來，戴在了我媽媽的脖子上。

拉扯中，一輛轎車停在了院子外。

小姑娘拉開車門，媽媽無奈地笑了，彎腰進了車。

寬敞，溫暖的轎車。

是比坐電動車要舒服很多的。

我手凍得有些僵了。

松開車把，我揉搓了一下雙手，離開前，我又鬼使神差往那院門口看了一眼。

小姑娘沒進去，正蹲在門口堆雪人。

裡面傳來一聲呼喊：「桃桃，快進來，外面冷。」

「沒事，我待會再進去！」

她的聲音清亮，滿是生機。

桃桃。

很稱她的名字。

我沒再多留，騎車回了家。

……

我偶爾能從媽媽口中了解到那麼一點，關於林桃的消息。

比如，林桃愛吃螃蟹，明天要早點去海鮮市場看看……

比如，林桃成績又進步了，全家要去三亞玩，她可以放兩天假。

比如，林桃最近有些貪嘴，要多準備點吃的給她當夜宵……

當初那個隻見了一面的小姑娘，就這樣在媽媽的一言一語中，在我的腦海裡逐漸變得清晰鮮活。

這幾年，我在學業上不敢有半點松懈。

我努力學習，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高二時，媽媽說林桃跟我考到了一個高中。

她讓我在學校可以幫忙照顧她。

可林桃不需要我照顧。

她人緣很好，入學沒多久就成了班裡的團寵。

沒有人欺負人。

所有人都喜歡她。

所有人。

高三學習忙碌，一年時間轉瞬即逝。

高考結束，在收到 s 大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媽媽眼睛紅了。

忙碌了大半輩子的她，終於得到了回報。

大學快開學前，學校邀請我去給新一屆高三的學弟學妹分享學習經驗。

看見林桃坐在下面，原本並不緊張的我也不自覺開始有些緊張了。

可我多慮了，林桃在下面睡得天昏地暗，根本沒抬頭看過我。

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隻是分享會結束時，她被同學拽著一塊來到了前面。

說要加我的聯系方式。

我看著她臉上被壓出來的紅印子，還有那明顯還迷茫的眼神，終於忍不住輕笑了聲。

在她加我 qq 時，我看了眼她的昵稱。

「甜桃」。

她果然不記得我。

也沒有給我打下備注。

所以在我第一次給她朋友圈發出的數學題寫下解題步驟時，她來私聊我，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是誰……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

我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上的網友。

林桃信了。

也許是太受歡迎，她的通訊錄裡可能還躺著很多像我這種不知來歷的「網友」。

她開始經常給我發消息。

她喊我大神，學霸，大佬，給我發很多可愛表情包。

然後甩過來幾道難度不低的數學題。

多虧她。

讓我上了大學之後，還能體會到備戰高考的感覺。

林桃高考結束後，便很少再給我發消息了。

有時候我覺得，她像是網絡上常說的「渣男」。

……

媽媽的腰傷也變得更嚴重了。

我勸了她許久，她終於同意辭職。

她離開那天我去接她，卻被喊進屋裡。

林桃正毫無形象地抱著我媽的腰，哭得撕心裂肺。

雷聲大雨點小的那種。

我忍笑看著她，卻聽見我媽對她說。

「正好也到飯點了，廚房食材都是現成的，我讓我兒子給你做個午飯，你先吃著。」

「如果還算滿意，這段時間他來給你做飯，直到你們再找到合適的家政阿姨，你看怎麼樣？」

稀裡糊塗的，我代替我媽，成了林桃的「王媽」。

……

那天晚上，林桃不在家。

我給她做好了飯，卻等不到她人回來。

直到十點, 我給她打了電話。

幾聲忙音後，電話被接起。

但卻不是林桃。

「喂？哪位？林桃喝醉了，現在接不了電話！」

「喂？能聽見嗎？」

當時最理智的做法是把林桃家的地址報給她們，讓她們把人送回來。

可我卻說：「你們在哪？我去接她。」

接到林桃後, 她確實醉了。

臉頰通紅，嘴裡還在嘀咕著什麼。

我把她送回了家，等她在廁所吐完後，又替她清理了一下臉和手。

剩下的, 我就不方便幫了。

把她送回房間安頓好，本要離開，可卻被她拉住了手。

一轉頭, 林桃正睜著眼睛，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她緊抓著我的手, 順勢從床上爬了起來。

我還在愣神, 她就張開雙臂, 整個人撲了過來。

「老公，我終於夢見你了, 嗚嗚嗚。」

聲音嬌憨，我的心髒也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像個傻子一樣任由她抱著。

她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

又輕聲說了什麼，像是在喊誰的名字……

當時的我沒聽見她在喊誰，但現在的我大抵能猜出來了。

她在喊她的二次元老公, 沈星回。

12

宋呈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平靜，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變化。

可我卻聽著聽著，忍不住紅了臉。

原來, 他那麼早的時候, 就認識我了……

宋呈看著那筆記本：「當時沒有跟你表明身份，對不起。」

「也，沒什麼……」

我低聲說了一句。

宋呈笑了。

他不常笑, 但他笑起來很好看。

嘴角會出現酒窩，讓人忍不住溺在裡面。

我眨了眨眼睛，幹咳一聲。

「那個，你之前說過，等我有了喜歡的男生, 你我之間的合約就會作廢是吧？」

宋呈愣了一下, 嘴角笑意消散，良久之後, 他「嗯」了一聲。

「我現在有喜歡的男生了。」

年紀輕輕，做飯肯定沒有王媽好吃！

「本—」「我知道。」

宋呈扯了扯嘴角：「一開始就說好的。」

「需要我去解釋嗎？萬一他誤會……」

我打斷了他：「我還沒說完呢。」

宋呈不說話了，抬眸看著我。

我撐著下巴，就這麼眼睛眨不眨地看著他。

「宋呈, 你能當我男朋友嗎？」?

「不要假的，真的那種。」

宋呈呼吸一窒，眼底晦暗不明的復雜情緒在那一瞬間盡數消融。

饒是我臉皮再厚, 也被他看得不太好意思。

「要考慮這麼久嗎？」

我咬牙切齒：「你這樣我很沒面子的。」

「林桃, 你能把剛剛那話收回去嗎？」

我一愣：「啊？」

這是在拒絕我？

這是我沒想到的結果, 一時傻了眼。

宋呈笑著將手伸在我面前：「要告白，也是我先告白。」

「林桃，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他笑得太好看, 我沒猶豫一秒鍾就答應了。

答應了之後又開始懊悔。

該多猶豫幾秒的！這樣太不值錢了！

搭在宋呈手上的手正要悄咪咪縮回去，卻被人用力握緊。

宋呈拉著我的手：「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了。」

——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