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司的心思壓根不在她的話裡,他翻身把人壓在身下。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做點別的。」
官橙被沈懷司折磨得奄奄一息,沉沉睡去。
第二天依舊像打了雞血一樣,勢必要攻克沈廷舟喚她一句媽媽。
沈懷司原本以為,隻要自己不趕官橙走,她就會永遠守在他和沈廷舟身邊。
殊不知,孫雨是這段脆弱關系裡強勁有力的隱患。
那天,孫雨上門求合作,話語間有意透露她的婚後生活並不穩定。
沈懷司一聽就懂,孫雨在那個男人身上受委屈了。
這是來找他兌現承諾的。
「如果我婚後不幸福可以來找你嗎?」
他怎麼說來著。
「隨時歡迎。」
沈懷司心頭門兒清,孫雨是他腦海裡程序表達的產物。
他無論遵不遵從內心,他永遠無法拒絕孫雨的請求。
沈懷司充當那個護花使者,陪她解悶,陪她吃飯。
甚至當孫雨提出要和他一起去接沈廷舟,他也沒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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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舟在幼兒園意外看到是沈懷司來接自己的時候,撒歡地奔向沈懷司。
興奮勁差點把沈懷司撞得踉跄,沈懷司笑著撫摸他的頭。
「慢點。」
這麼說著,沈懷司心底在笑話自己,裝得挺像父慈子孝那麼一回事。
他心中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就看見沈廷舟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孫雨。
這一眼,沈懷司內心想,完了。
是官橙完了。
18
因為下一秒,沈廷舟張嘴對孫雨的第一句話便是。
「媽媽。」
沈懷司鬼使神差沒去糾正,他也沒心思猜測為什麼孫雨要默認。
隻是心頭隱隱不安,甚至預測這不安會有逐漸放大的趨勢。
果然,在轉角撞見官橙的那一刻,這種不安到達了頂峰。
他看見官橙身體發虛,手掌借力撐著牆壁,眼睫湿漉漉的。
顯然是哭過。
沈懷司腳步急促地走過去,問她:
「怎麼哭了。」
往日官橙看那種都市苦情大戲,被虐哭的時候。
沈懷司隨口一句怎麼哭了,官橙就會立馬撲進他的懷裡以尋求安慰。
這次,沈懷司沒等來料想中的擁抱。
官橙近乎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神掃視著他和沈廷舟。
是失望透頂,是心如死灰,是憤恨。
沈懷司的心莫名被刺痛了一下。
她是看到了什麼嗎,還是聽到了沈廷舟那句「媽媽」?
他喉間發緊,剛想挽回點什麼。
就聽見狼心狗肺的沈廷舟往自己的親生母親身上捅刀子。
「她又不會哭,我從來沒見她哭過,沙子進眼睛了唄。」
「還是孫雨媽媽好。」
沈懷司把沈廷舟嘴角打出血的那一刻,他沒感到心疼。
而是在想官橙會不會心疼。
應該是會心疼的,平時沈廷舟磕到碰到,官橙恨不得自己替他受傷。
所以當孫雨拉著他要送沈廷舟去醫院的時候,他順勢而為。
沈懷司甚至沒敢再去看官橙的眼睛,他害怕自己猜錯了。
畢竟他信誓旦旦地自認為。
就算官橙要離開自己,也會因沈廷舟而阻礙腳步。
那就討好沈廷舟好了。
沈懷司心裡頭想。
所以,當沈廷舟說要坐在孫雨腿上上藥才不會疼,還要孫雨給他巧克力蛋糕。
沈懷司通通應允。
沈廷舟很快被他哄好。
拉著和孫雨依依不舍的沈廷舟回了家。
官橙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吃著補品。
面容清婉,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他心情十分雀躍,如果沒在臥室看見那三個大行李箱的話。
官橙要離開自己。
這個念頭一想,是沈懷司哂笑一聲。
絕無不可能。
他錯了。
是一定。
19
官橙不但要離開他,還撮合他和孫雨。
就連沈懷司自以為是的籌碼沈廷舟,官橙也不要了。
孫雨也沒讓他這麼患得患失過。
她以為她算老幾,沈懷司氣絕。
「拿著支票,給我滾,最好別後悔,我沈懷司吃不了回頭草。」
「我永不後悔。」
官橙搬離後,家裡最開心的莫屬沈廷舟。
「太好了,太好了,老巫婆終於走了,我要叫孫雨媽媽住進來。」
是啊,一個女人罷了,也值得他分神,吃不下睡不著?
沈懷司抽完了今晚第五支煙,想通了似的。
孫雨沒有搬進來,但是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陪沈廷舟吃飯。
有時,沈懷司下班比較早,也能三個人坐下來溫馨地吃上一頓飯。
隻不過女主人從官橙變成了孫雨。
與官橙不同的是,孫雨很會穿,性感蕾絲吊帶。
白嫩纖細的小腿有意無意地往沈懷司西裝褲上蹭。
沈懷司叼著煙,望了她一眼。
孫雨以為是暗示,大紅唇正要湊過去,沈懷司惡劣一笑:
「抱歉,對你硬不起來。」
孫雨心高氣傲,唯一一次的賣卻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絕。
她氣得牙齒直打顫,穿上外套氣衝衝地走了。
沈懷司不自覺地對比。
哪怕官橙想要取悅自己。
也不會在公共場所餐桌上,尤其是在小孩面前。
孫雨一系列掉價的動作搞得沈懷司胃口全無,甚至想吐。
沈懷司正要起身,發呆已久的沈廷舟突然說了一句。
「爸爸,我好像不喜歡孫雨阿姨了。」
沈懷司知道沈廷舟全程圍觀了剛才那一幕。
大抵是小孩子,給沈廷舟純淨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髒汙。
沈懷司可沒那個闲功夫去安慰沈廷舟。
反而在心底啐罵:早幹嗎去了,早點有這個覺悟,也不至於連親媽都留不下。
20
官橙離開後的第十五天,沈廷舟在幼兒園打架了。
老師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沈懷司正在忙手頭一個並購案。
其實也不是抽不開身,就是懶得去理沈廷舟的破事。
看到他就心煩。
好歹是從官橙娘胎裡出來的,怎麼會連一點官橙的影子都找不到。
於是,沈懷司有私心地對老師說。
「我有事走不開,你找他媽媽吧。」
可是沒想到,這些天都是孫雨接送沈廷司。
所以,幼兒園老師聯系的是孫雨,而不是官橙。
當老師發消息給沈懷司,說沈廷司的媽媽已經來的時候。
沈懷司立馬丟掉手中文件,驅車往幼兒園趕。
不免勾起愉悅的嘴角。
看吧,官橙還是在意他的。
可以趁機叫官橙留下,也不介意跟她道個歉。
沈懷司這麼想著,看到卻是那樣一幕。
官橙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拼命把自己的雨傘推到官橙那側,生怕她淋湿。
不遠處,沈廷司淋成落湯雞,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說。
「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官橙咬字清晰,擲地有聲。
「不要了。」
是真的不要了。
仿佛這句話是對自己說。
沈懷司手中撐著的雨傘,險些握不穩,身體也跟著搖搖欲墜。
在對上官橙冷淡陌生的眼睛的那一刻。
沈懷司終究沒能說出那句腹稿了幾十遍的: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所以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因為毋庸置疑,官橙會給予否定的答案。
21
在大雨下淋了那麼久,沈廷舟發起了高燒。
在醫院掛著吊瓶,閉著眼睛叫嚷著。
「媽媽,媽媽……」
一旁的孫雨以為是在叫自己,理所當然地湊過去,握住他的手。
「媽媽,在這裡。」
沈廷司迷迷糊糊睜開眼,號啕大哭地甩開她的手。
「你不是你不是。」
一陣喜悅過心,沈懷司激動顫抖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官橙的電話。
急切地想要告訴她。
沈廷舟喊你媽媽了。
官橙,你聽到沒有,沈廷舟喊你媽媽了。
「關我屁事。」
沈懷司滿腔熱血,換來官橙這麼冷性寡情的一句話。
他的心涼了個透底。
沈懷司終於意識到,把那麼溫柔的一個人逼成這樣,他「功不可沒」。
就算代碼破譯了又如何。
官橙早就不需要他沈懷司遲到的愛了。
沒過多久,官橙傳來死訊。
沈懷司清楚,官橙沒死。
隻是在系統的幫助下脫離了這個令她心灰意冷的世界。
可沈廷舟不知道,他隻是以為官橙真的死了,神經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每天跟沈懷司叫板,把家裡攪得雞犬不寧。
「如果你一開始娶了媽媽,媽媽也就不會離開這個家,離開我。」
沈懷司脫下西裝,一腳踹了過去。
「狗崽子,閉嘴吧你,當初連一句媽都不願意叫,現在知道要媽媽了?」
兩父子互相怨懟,誰也不讓誰。
家裡沒一天安寧過。
沈廷舟喪母之痛亟需發泄,他才不管誰是誰,讓他不爽了,拳頭就上去。
但他自己也撈不到好,每天鼻青臉腫地跑回家。
保姆看了難過,抱著他哭。
「小少爺,別這樣,少夫人要是在天上看見了,指不定心疼成什麼樣。」
沈廷舟呆呆地仰望著天空,一句話也沒說。
隻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脆弱地喊疼。
後來,沈廷舟膽子越來越肥, 鬧出的事情越來越大。
沈懷司為了公司聲譽,不得不去親自去收拾沈廷舟的爛攤子。
一連給他換了十所幼兒園, 最後被老師連同警察強制勸退。
沈懷司把沈廷舟關在了家裡,安排了十幾個保鏢看管。
沈廷舟大概是知道保鏢傷不得自己,在家裡無法無天。
嚴重時,惡性傷人。
沈懷司見這樣都管制不了沈廷舟。
懷疑是不是官橙的離開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現在精神已經出現問題了。
沈懷司準備把沈廷舟送進精神病院那天。
官橙仿佛從天而降出現在眼前。
沈懷司的心髒激動到幾乎要跳出來。
官橙又回來了。
是不是意味著她原諒他了, 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愛著他,是不是舍不得沈廷舟。
不,通通不是。
曾經多少次深夜, 因為沈廷舟不喊官橙媽媽, 官橙失眠一整夜事歷歷在目。
可如今, 沈廷舟對著她親口喊出那句媽媽的時候。
官橙連一眼都不願意給他。
面無表情地提議。
「壞種,趕緊送精神病吧, 省得禍害社會。」
22
饒是沈懷司本來就有這個打算, 也被官橙的話震驚到了。
她非但不要沈廷舟,甚至覺得他死了才好。
後來的每個日日夜夜,沈廷舟從精神病院打來電話, 跟沈懷司哭訴懺悔。
「爸爸,能不能給我個痛快的, 沒了媽媽,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沈懷司無力應付,因為他自己心痛到要死掉了。
他好想好想再看一眼官橙。
沈懷司弄到了空間穿梭機, 來到了官橙所在的現實世界。
他發現,這裡的官橙還隻是一個在讀書的大學生。
她青春洋溢,高高扎起馬尾,素面朝天也非常漂亮迷人。
再也不是那個隻會在家裡等待他的家庭主婦了。
官橙擁有一群性格活潑開朗的好朋友,也有了一個愛她如命的男朋友。
她男朋友個子高, 長相中等偏上,性格憨厚。
可她的男朋友卻會在下雨天, 官橙不想弄髒新鞋子的時候。
彎腰俯身, 拍拍肩, 叫她上來。
哪怕距離車門就幾步路的事。
可她男朋友還會在攤位前, 接過她手裡剛起鍋的煎餅果子,說我先幫你吹吹。
生怕她燙到嘴。
還有情人節、520、聖誕節等這些日子, 她男朋友雷打不動按時送上一束美麗的鮮花。
還有在下雪的時候,官橙會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跑出來,一頭埋進男友懷裡。
男友會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一圈一圈地纏繞在官橙肩膀上。
握住她手搓一搓, 擔憂地問她。
「還冷不冷?」
因為我才十八啊。
「官又」「有你在, 我就不冷。」
兩人在漫天飄雪下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沈懷司從來沒有為官橙做過這些。
可官橙卻為他做過諸如此類的事。
沈懷司捂住心髒, 單膝著地。
感覺已經聽不到自己的心髒在跳動了。
他沒有資格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對他有強烈的排斥反應。
待得越久,沈懷司的生命就消耗得愈快。
沈懷司倒地的時候, 耳邊傳來官橙銀鈴般的笑聲。
「男朋友, 看在你對我這麼好的份上,那我勉為其難嫁給你吧。」
沈懷司躺在厚厚的積雪裡,仰視著漫天皑皑。
身體已經支離破碎, 正以極快的速度分解成細小的微粒。
細小的微粒順著清風嫋嫋而上,融入了閃光的雪花裡去。
砰的一聲巨響。
是遠處天邊璀璨煙火炸開的聲音。
又是新的一年。
官橙,你要歲歲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