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酸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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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突然進門。


他應該是一路跑著過來,氣還沒喘勻。


看見坐在一旁的沈清嘉,指著他說:「他是誰?」


我沒回答。


沈清嘉在一旁冷淡出聲:「朋友。」


江亦聽完後,狠狠摔了手旁邊的擺件。


他沒見過沈清嘉,餘光看見桌子上的淺灰色飯盒,一句一句地問我:「什麼朋友專門來給你送飯?什麼朋友需要你們兩個單獨相處?」


「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不是躺在一張床上?」


沈清嘉終於沒忍住,一拳頭揮在他臉上。


江亦被按在地板上時,我開口:「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像你這麼惡心。」


「你出軌,不能認為所有人都出軌。」


江亦臉上青青紫紫,突然偏了話題,提起了來找我的正事:


「那個視頻是什麼意思?」


「許晴之就是小三。」


之前說讓我別誤會,許晴之就是沒地方住。


現在觸及他的名聲、他的利益,他立刻承認許晴之是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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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沈清嘉鉗制住雙手,突然吼出了聲:「為什麼你不去攻擊她,反而和她一起罵我?」


我為什麼不能和許晴之一起罵他?


是江亦自己主動把人家領回家,也是江亦知道許晴之要離婚,上趕著給她找律師,還是江亦自己和許晴之自願滾在一起。


出軌這件事,男方女方一樣有錯。


女方賤,男方一樣賤。


江亦憑什麼覺得我隻會去怪許晴之?


江亦最後被沈清嘉扔了出去,在我家門口坐到半夜。


直到看到他急匆匆地離開,沈清嘉才起身要走。


他臉上也落了傷,我看著他揉手腕的動作,還沒開口,他搶先說:「別有負擔,我就是喜歡打人,這你也要管啊?」


不等我開口,他說得很快:「我明天就走了,不打擾你了,不用送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他的消息:【不讓你送我你還真不送啊?虧我在隔壁噼裡啪啦地弄出聲響。】


我刪刪減減,最後隻打出:【一路順風。】


16


下午,還是閨蜜告訴我時,我才知道——


江亦破產了。


他的公司這兩年才剛剛步入正軌,完全抵擋不住網友的攻擊。


網友一句:【不要買他們家的東西。】


他公司勉強撐過兩周,終於抵擋不住。


昨晚江亦就是著急去處理公司的事。


視頻傳播範圍太大,江亦媽媽給我打了電話。


我剛接通,她就劈頭蓋臉說了一連串:


「江亦確實不對,你應該生氣。」


「都是他沒分寸,心軟留朋友在家裡住兩天,你也確實應該提離婚。」


「江亦腿受傷,你把他一個人留在醫院,他確實不該見朋友。」


……


江亦家裡是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平時我去她家裡,江亦媽媽不是在做飯就是在洗衣服。


我心疼她,不知道為她說過多少次話。


之前牽著我的手一口一個「乖乖」的女人,此時明面上把江亦出軌歸結於江亦沒分寸,並且暗戳戳地內涵我。


我幹脆開了口:「江叔叔留別的阿姨在家過夜,也是江叔叔沒分寸嗎?」


針不扎在自己身上不會嫌疼。


果然對面突然停頓了下來,隨後半信半疑地問我:「你怎麼知道?」


「有一次我回去給您送東西,我看見的啊。」


她突然不提江亦,隨便說了兩句,隨後掛斷了電話。


不過半小時我媽打來電話,她問我:「你怎麼知道江亦他爸的事?」


她們一起旅遊,有什麼事比我知道得快。


她說江亦她媽回去一問,江亦他爸什麼都交代了。


現在鬧得難看。


「我隨口猜的。」


和上次猜江亦和許晴之一樣,就是感覺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運氣很好,我又猜對了。


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覺得可笑。


她忍不住笑,笑夠了才語氣鄭重:「你要自己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我想起最開始我和江亦在一起時,她是不同意的。


盡管我們青梅竹馬,那時她說話絲毫不留情面:


「你們不合適。」


合適?怎麼才算合適?


年少的我奮不顧身,以為所有人都是阻擋我找到真愛的惡毒反派。


結婚那天我問過她,她沒回答我的話,反而提起了敬酒。


她說我敬酒的時候,杯子裡是實打實的酒,最後是她偷偷給我換成了可樂。


她說:「江亦學歷樣貌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心沒有放在你身上。」


到現在,自己經歷了,摔了跟頭,才開始相信她的話。


媽媽接著說:「想離就離,媽養得起。」


17


那段視頻發酵得很快,不多時有人突然來找我。


問我認不認識許晴之,我還沒開口,那邊開了價:「多少錢,你開口。」


「十萬?」


負責溝通的人輕嗤一聲。


好像在說談條件也畏畏縮縮的,不能開個大的。


她聲音好聽,輕描淡寫地把我說的數字翻了十倍。


「她最後在我前夫家住的,地址是:X 市 XX 區,別的我不知道了。」


「謝謝配合。」


掛斷前我還是好奇,問她:「你找許晴之有什麼事嗎?」


她很客氣地回答我:「不是我找,我就是個助理,拿錢辦事而已。」


我掛了電話還恍恍惚惚,覺得不真實。


江亦父母是次日來找我的,江亦媽媽站在江亦爸爸身後,她應該是選擇了原諒。


看見我抬眼擠出個笑。


江亦爸爸開口勸我:「江亦他一時糊塗而已,以後你可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


「你就原諒他一次吧!」


畢竟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耐心解釋:「我不是原諒一次,而是以後隻要想起來這件事,就要原諒他千次百次。」


他想著糊弄過去:「日子不就是這麼過的嗎?」


江亦媽媽在他身後張口,又閉上了嘴。


往常風風火火的女人好像一下子被吸幹了水分,變成一棵徹底蔫巴的草。


我後退一步,冷了聲音:「我不原諒。」


「你這孩子。」


我和他禮貌客氣,是因為他平時和我父母也有往來,但是他得寸進尺,反而仗著自己是長輩來說教我。


「叔叔阿姨,你們有什麼事和我父母聯系吧,我和江亦的事我們兩個自己解決。」


江亦爸爸臉色不對,我又說:「還有您,叔叔,多大年紀了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小區裡不知道多少人看見了。」


「你不要亂說,你……」


「走吧。」江亦媽媽突然打斷他,「你還嫌不夠丟人?」


「有什麼丟人的?我一不偷二不搶,我就要說個明白,有什麼丟人的?」


「你覺得丟人你走。」


江亦媽媽又扯了他一把,他轉身一巴掌扇在了女人臉上。


她捂著臉看我,平時都是我護住她,此時我沒有任何動作。


她突然哭出了聲:「行,你在家裡打我就算了,你在外面打我,我們過了大半輩子,你不嫌丟人,我嫌。」


「我告訴你,現在不僅小何離,我也要離。」


她說完狠狠抹了把眼淚,揪著他的頭發把那一巴掌還了回去。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江亦趕過來時,江亦爸爸正被大家按在地上。


他把男人扶了起來,江亦媽媽突然衝過來,指著江亦罵:


「還有你,你是我兒子,你爸打我的時候你幫過我一次?」


「沒有,隻有小何幫我。」


「你和你爸一個樣,自私。」


……


江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問我:「你非要毀了我全家才安心嗎?」


18


有人拍了視頻上傳,因為是上次出軌事件的主人公,不少人來看熱鬧。


【原來和他爸一個樣,心疼前妻姐,心疼媽媽。】


【別心疼媽媽了,但凡她有前妻姐一半清醒,也不會拖到今天,她超愛。】


【但是他們那個年代的思想和我們又不一樣。】


【插一句,渣男強迫那個小三,是不是要坐牢了?】


【坐什麼牢?兩個人一樣賤,誰家好人離婚了立刻住前任家裡?】


【萬一就是普通朋友呢?】


……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討論這件事,有支持江亦媽媽的,有反對江亦媽媽的,也有支持許晴之的。


接連吵了幾天。


直到許晴之被扒了出來,一條匿名的帖子說她專門找有錢人釣魚。


從高中就開始無縫銜接,基本上是和一個人談了就開始找下一個人。


接著有人突兀地發了圖片。


許晴之躺在醫院,有人問:【是她嗎?年紀輕輕的,好像出了車禍。】


【聽說是原配找上門,她慌不擇路,突然被撞了。】


世事無常,我有點唏噓。


隨後我想起那個助理客氣地回答:「拿錢辦事而已。」


我沒有嘲諷許晴之,對許晴之住院這件事不發表任何言論。


隔了不到兩天,有人又發了一張照片。


圖片裡,江亦捧著一束鮮花,白襯衫皺皺巴巴地去看許晴之。


發圖的人還專門問了一句:【真愛鎖死,就是不知道和那位原配的婚離了嗎?】


江亦拖拖拉拉,什麼都不提供。


即使是他出軌這種情況,一審依舊沒能離婚。


二審隻能等一審判決書生效後半年起訴。


拖來拖去,入了秋,眨眼又進入冬天。


就快熬出頭時,一個很久不聯系的朋友突然打來電話:


「挽晴,江亦現在在陽臺上,你聽他說兩句吧。」


「我們攔不住。」


像是害怕我拒絕,我還沒說話,電話已經被遞給了江亦。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挽晴,你還記得高中時你和我表白嗎?」


「說實話,我以為你在開玩笑,但是你大學一畢業,什麼也沒帶就來找我。」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隻有你相信我。」


「那年冬天, 我們擠在出租屋裡吃一份外賣, 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但是如今的我覺得那時候的我有病。


在家備受寵愛, 和他去擠出租屋。


如果能穿越回去, 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我打斷他的敘舊:「有什麼事嗎?這些陳年舊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提一遍我惡心一遍。」


他好像喝得神志不清,一遍又一遍喊我名字。


我看著窗外的燈火。


最後他說:「當初被綠, 我懷恨在心,我想做出點成績給許晴之看看,我想讓她後悔。」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程度, 挽晴。」


「是我的錯,我認了。」


他說完,嘆了口氣:


「你撤訴吧, 我同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字了。」


長久的沉默後,我開口:「我不相信你,江亦。」


為什麼在我要熬出頭時,他來告訴我他同意籤了?


萬一我撤訴,他又突然反悔了呢?


我好不容易看到希望。


不想有一點可能離不了婚。


「我不相信你,江亦, 我不撤訴。」


他在電話那邊哽咽出聲:「我們一定要走到這個地步?」


我提醒他:「是你,江亦,是你一開始不同意好聚好散,是你讓我們的關系走到這個程度。」


「我們隻能法庭見。」


白紙黑字的律法可比一個男人的話可靠多了。


我不相信他。


離婚後,我很少有江亦的消息。


有關這場鬧劇也逐漸被時光掩埋。


還是閨蜜興衝衝地和我說江亦,我才把他從記憶裡拽出來。


「你不知道,他簡直老了不止二十歲, 他爸找他要錢,要不是他爸喊他,我都沒認出來。」


「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我就遠遠看了一眼。」


「真是活該啊!」


我和閨蜜來這裡出差,閨蜜興衝衝地要拉著我要出去轉轉。


也許是不能在背後蛐蛐人,我們剛說完準備離開, 在門口迎面撞上了那人。


我有一瞬間愣神。


還是他開口喊我:「挽晴。」


我才認出是他。


他幾乎淨身出戶, 這幾年過得不好。


閨蜜一把將他拉開:「離我們遠點。」


我看閨蜜護著我的模樣,笑出了聲:


「走吧。」


「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來他是誰。」


沒必要在不相幹的人身上浪費心力。


番外


四年後, 沈清嘉憑借著燒的一手好菜,成功被我帶回家。


這次媽媽沒有像當初那樣反對,反而仔細和他說了一些我的小習慣。


說到開心時, 她把厚厚的相冊翻出來。


指著一張又一張照片說我的變化。


不知道是哪年的畢業照, 沈清嘉突然開口:「這個是我。」


我湊了過去, 是高中畢業照,我整顆心都放在江亦身上的時候。


我摸摸他的頭發, 和他說:「你別說你那會兒就喜歡啊!」


他拽著我的手, 笑著開口:「喜歡你也不允許嗎?」


「我又不覺得苦。」


應該是做好了。


「(「」我纏著媽媽要一個答案。


他坐在旁邊驕傲地誇贊自己:「誰知道呢?媽媽就是喜歡我。」


他邊看我鬧邊順手給我投喂。


我咬開後才意識到是個橘子,下意識想吐。


但是是甜的。


我看向他,他開口:「你喜歡的葡萄沒了, 先和橘子做朋友吧。」


「那你買得還挺好,我隨便吃一個都是甜的。」


他敲我腦袋:「看看桌子上的橘子皮,不甜的都在我肚子裡。」


「小沒良心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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