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很確定，我從來就沒有嫉妒過許欽歌。

她明媚張揚，是人群裡很耀眼的存在。

可我亦不差，我學習成績好，是長輩引以為傲的好學生、乖孩子，有堅定不移的夢想，有屬於自己的朋友圈，會國畫，會拉小提琴，還代表學校參加奧數競賽，拿到過二等獎。

我比誰都知道，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錯落，我有我自己的平仄。

5

許是真的喝多了，在林熙的連番追問下，我到底說出了那年發生的事。

那年，我十五歲，剛上高一，一門心思上著爸媽給我安排的各種藝術培訓班，繁重又充實。

反觀聞煜，忙著逃課打架，忙著陪許欽歌四處玩鬧。

隻因他一心認定許欽歌遲早會愛上他，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

至於許欽歌，她很自我，作為大院裡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她向來很懂得利用周遭的一切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為了能追到傅辭，她會暗示林彥博給她買限量版機器人，等拿到手，轉頭就送給傅辭當生日禮物。

當她知道有女生給傅辭送情書，她會逼著聞煜偷偷溜進他的房間，偷出來毀屍滅跡。

還擅自拿走傅辭的私人物品，悉心珍藏。

事後被傅辭責問，她也能裝無辜，全賴到聞煜身上，隻因她認準了他不會怪自己。

作為眾人眼裡的鐵三角，三人嬉笑打鬧，要多親熱就有多親熱。

我媽為此還開了個玩笑，說要跟許家結親，讓許欽歌當她的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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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於大人試探性的玩笑話，許欽歌總在裝傻。

用她的話說就是，她純男孩性格，屬於大大咧咧類型的，兩人壓根就沒把她當女的看。

她雖是這麼說的，但做出來的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還記得許欽歌第一次來例假是在學校體育課上，非鬧著要兩人去給她買衛生巾。

「還是不是好哥們了，就這麼一點小事，有必要這麼磨磨唧唧的嗎？我一個女孩子都不害羞，你們害羞個什麼勁兒？」

最後，兩個青春懵懂的少年紅著耳根走進小賣部，也自此對許欽歌產生了克制不住的愛戀。

那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最終會為了她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

6

作為聞煜的親妹妹，我一直都知道許欽歌於他而言很重要。

卻沒想到會那麼重要，重要到不惜犧牲我。

事情發生在許欽歌十七歲生日那天。

為了能順利約到她，聞煜故意約大家去爬山。

因為是親哥哥，他又拼命勸說，我到底是答應了。

卻沒想到，我會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大到我險些承受不住。

那天，我上完輔導課趕過去，一個人在集合地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天空下起了雨，都不見幾人的身影，也沒人接電話。

隨著周圍人四散而去，雨越下越大，兩個黃毛混混叼著煙來到我面前，問我是不是聞煜的親妹妹。

「看著倒是挺像的。」

「老大，她就是，我親耳聽到聞煜在學校門口喊了她一聲妹妹。」

被叫老大的男人聞言上下掃了我一眼，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燻人的黃牙：「沒想到聞煜妹妹長得還挺正的。」

「就是比許欽歌那小娘們少了點動人的騷勁兒。」

「小妹妹，本來呢，我們是不想動你的，但誰讓你哥哥太肆無忌憚，惹上不該惹的人，那我們隻能朝你下手了，好讓他知道點輕重。」

知道是被聞煜連累了，我忍著恐懼，緊抓著書包帶，不動聲色往後退。

「跑？你能跑哪兒去？」

「實話告訴你吧，你哥哥不會來了，他現在正陪著佳人看演唱會呢！哪裡還會再顧得上你。」

「聽說你學習不錯，是出了名的乖乖女。」他說著，就想伸出手觸碰我的身體。

被他的舉動嚇到，我拿起書包就往他腦袋上打，然後找準時機，拔腿往反方向跑去。

同時，撥打了報警電話。

雨越下越大，隨著劇烈的奔跑，我的心肺不斷灌入冷風，隻覺得火辣辣地疼，可哪怕如此，我還是能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近得好像馬上就能觸碰到我，把我拽入那無盡的深淵。

所以一看到角落裡斷了半截的不鏽鋼晾衣杆，我絲毫不顧它有多髒，拿起就往兩人身上捅。

很快，昏暗的巷口響起一道殺豬般的慘叫聲。

男人捂著不斷流血的腹部，雙眼陰鸷，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剐。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仗著手裡的「武器」，兩人不敢妄動，但也沒有離開。

我拼命地把恐懼壓在心底，強撐到警笛聲響起，也不敢松懈。

直到兩人不甘逃離現場，四周徹底安靜下來，我被一個大姐姐緊緊抱住，才敢卸下周身的戒備，像是見到親人一般，崩潰大哭。

「我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隻知道雨停了，太陽出來了，而我幸運地逃過了一劫。

7

被送回家後，我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一閉上眼，腦海裡總想起那口惡心的黃牙。

等走進臥室，看著書桌上被砸得四分五裂，一分錢都沒有的存錢罐，我再無理智，直接把聞煜的房間給砸了，砸得一片狼藉，包括許欽歌送給他的，他無比珍惜的破爛兒。

顯而易見，他又偷拿了我的零花錢，就為了給許欽歌買她偶像的演唱會門票。

可憑什麼？他憑什麼這麼欺負我？

他明明知道那是我辛苦攢了兩個月，想要去參加航空展所用到的資金。

他們是凌晨一點回來的。

院子裡，許欽歌聲音清靈，洋洋盈耳，還透著肆意的狡黠：「小聞子，今天謝謝你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與眾不同的生日禮物，本宮今天很開心。」

我知道，她是故意說給傅辭聽的。

可她還不知道，傅辭傍晚去了外婆家，明天才會回來。

他聽說我受到了驚嚇，走前還過來安慰我，說會給我帶好吃的回來。

說實話，這大院裡也就隻有他一個男生是正常的，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待人溫和又有分寸，從不自陷於情情愛愛裡。

等將許欽歌送回家，聞煜才吊兒郎當地走進家門，嘴裡還吹著口哨，可見心情很好。

看到我站在窗邊，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徑直從我身旁走過，還嘟囔著說：「能別大晚上的在這嚇人嗎？跟個鬼似的。」

聞煜向來自私自利，也隻有面對許欽歌，才會小心哄著，默默付出。

「聞煜，你為什麼要騙我？」因為白天哭得太厲害，我的聲音又沙又啞。

我直直看著他，努力咽下那一點點哽咽：「你既然已經打算帶她去看演唱會，為什麼還要愚弄我？為什麼連一通電話都沒時間接？」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點出事了。」

然而面對我的質問，他全然沒放在心上，隻皺著眉，脫口而出一句：「那你這不是沒出事嗎？」

緊接著，他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說：「不就是失了個約嗎，聞嫣，你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跟欽歌相比，你不覺得你太矯情，太脆弱了嗎？」

就是這麼幾句話，讓我對聞煜徹底失望。

我不再跟他說話，無論他怎麼彌補討好，爸媽如何周旋調和，說他知錯了，我都不為所動。

因為太過荒唐，聽完後，林熙久久不語，半晌，才憋出一句：「他們還真是有病，還病得不輕。」

「誰說不是呢！」

我忽地一笑，舉起啤酒杯，跟她對碰。

所幸，我已經釋懷了。

也是那一年，許欽歌追隨傅辭出國讀書。

傷心欲絕的聞煜高考失利，隻考上一所普通二本院校。

至於林彥博，跟家人鬧翻後，獨自一人去了遙遠的海城。

此後，三人再無聯系。

要說這兩個舔狗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在他們的世界裡，愛情比親情重要，許欽歌是唯一的，他們都不能沒有她。

所以現如今，才會出現兩男爭一女的荒唐場面。

8

隨著林熙徹底從背叛陰霾中走出，聞煜為了爭一時之氣，轉頭就借著醉酒，跟許欽歌發生了關系。

一開始，他對許欽歌倒是挺寵的，隨叫隨到，什麼都依著她。

兩人像是回到了讀書時候的美好時光，分外纏綿。

但作為旁觀者，我看得很清楚，聞煜對她的愛沒那麼純粹了，尤其是跟林熙分手後。

畢竟人生都是分階段的，一個人不可能永遠十八歲。

眼看事業越發不順，許欽歌又隻會鬧脾氣、撒嬌，無法像林熙那樣對自己噓寒問暖，甚至成為自己事業上的得力助手，聞煜有些恍惚了。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開始對許欽歌不耐煩了。

隻能說像他這樣的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又開始挑剔。

隨著時間久了，也許白月光也會變成白米飯。

而許欽歌這邊，因為終於認清傅辭是真的不喜歡自己，所以才高調回國，退而求其次，在聞煜和林彥博之間，選了聞煜。

她自以為聞煜愛慘了自己，全然不把林熙放在眼裡。

每每挽著他的胳膊出現，都像是在跟所有人炫耀，說：看吧，這個男人真的對我死心塌地，他真的隻愛我一個。

也正如此時的餐桌上，因為林熙的突然出現，許欽歌直接當著我爸媽的面，撒著嬌，讓聞煜給她夾菜剝蝦。

見聞煜不動，她「啪」的一聲放下筷子，噘著嘴，語氣嬌蠻道：「你不剝的話，我就不吃了。」

她說完看著林熙，眼神挑釁又帶著嘲弄，嘴臉直接跟讀書時候的她重合。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在跟林熙示威，就因為我媽騙來了林熙，還一直在餐桌上說她有多賢惠，有多識大體。

被兩人的做法無語到，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媽，你也是夠了，人林熙沒惹到任何人，你有必要拿這兩個不要臉的東西來惡心她嗎？」

「說實話，你寶貝兒子根本就配不上人家，從許欽歌回國，他和她不清不楚起，他的種種行為就讓人很膈應了。」

我說得很難聽，但也是事實。

「那不都是誤會嗎？」我媽自知理虧，有些訕訕。

「誤會？要是你發現我爸重遇年輕時候的初戀，他背著你私下跟她見面，兩人一直偷偷有來往，他還給她租房子、安排工作，我看你還會不會說是誤會。」

此話一出，我媽徹底老實。

一旁的聞煜見此，有些坐不住了。

9

他有意無意地看了林熙一眼，第一次克制住脾氣，心平氣和跟我說話：「嫣兒，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私事，你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替林熙鳴不平，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欽歌是無辜的，她不該一直被你惡意對待。」他說著，就攬住許欽歌盈盈一握的小腰，像是在證明什麼。

看著有趣，我聳肩一笑，開始唯恐天下不亂：「沒有惡意，就實話實說而已，她跟有未婚妻的發小過分親熱是事實啊！」

「讀書的時候她不懂，我尚可以理解，但作為一個成年人，保持適度的邊界感是最基本的修養，可見她並不無辜。」

「還有哥哥，你不會以為林熙還在乎你吧！所以想通過跟許欽歌親熱，讓她吃醋，傷心難過？」

就這麼一句調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林熙一臉荒唐地看著他，許欽歌則當場鬧起來，非要聞煜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