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強忍著不耐，坐了一個下午後，告訴爸爸我要離開。

爸爸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走什麼走，以後就住這，不走了。」

我傻眼了。

「你這什麼意思？」

他還沒開口，一旁的奶奶搶先道：

「我們給你定了門好親事，嫁的可是村裡最有錢的人家。若不是知道你上過大學，人家還未必要你呢。」

她語氣裡透著的傲氣，仿佛在恩賜我一般。

難道我還得感謝她。

我冷眼看向爸爸：

「這就是你騙我來的目的？十幾年不見面，一見面就逼我嫁人。」

「聽說你還有一個兒子，該不會是打算逼我嫁人，好拿彩禮貼補你兒子吧。」

這些是從我外婆那聽來的八卦。

聽說我的生父在跟我媽分開後，沒多久就結婚生子。

就因為對方生的是兒子，我媽生了我這個女娃，所以他從不來看我一眼。

爸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炸了毛，衝著我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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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爸，你的婚事我難道還做不得主嗎？」

奶奶在一旁幫腔：

「就是，村裡誰家女娃不是這麼過來的，就你特別？」

我掏出手機，撥打媽媽的電話。

將這裡的情況都說給她聽，電話那頭傳來媽媽諷刺的聲音：

「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活該你受這教訓。」

我追問道：

「那你是不打算救我嗎？」

媽媽冰冷的聲音猶如冬日裡的冷水，把我澆得渾身發顫。

「這次就給你長個記性，讓你吃點苦頭，在你死之前，我自然會來救你。」

她毫不留情地掛電話，完全不在意此刻我的處境。

早已預料到的結果，我沒有絲毫傷心，隻感覺諷刺可笑。

拿起背包，我準備走出門。

奶奶拍著桌子吼起來：「想走，沒門。」

爸爸飛速將大門鎖上，目光兇狠地盯著我。

這場景我以前隻在電視上見過，沒想到今天還能親身經歷一回。

我目光緊盯著爸爸：

「你確定不放我走？」

爸爸冷笑了一下：

「你要是老實點，乖乖嫁人，就少吃點苦頭。」

「你若是不聽話，就打到你聽話為止。」

說話間，他手上已經舉起木棍，時刻準備著朝我揮打來。

他逼我將手機交出去，我沒答應。

惱怒之下，他揮著棍子朝我打來。

17

眼見棍子都要落到我腦袋上，突然緊閉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舅媽如同天降神兵，身後還跟著兩個穿制服的警察。

「我在這。」

聽到我的聲音，舅媽立刻朝我奔來。

「別怕，舅媽來了。」

「警察同志，快把這一屋子的綁架犯給抓起來。」

面對警察的詢問，爸爸的態度依然囂張。

「少誹謗我，什麼綁架犯，我是她爸。我帶自己女兒回家，有什麼問題。」

我反駁他：

「你不是我爸，我沒爸。」

爸爸氣得吼我：「你胡說，我就是你爸。」

我冷笑：「你有證明嗎？我們在一本戶口簿上嗎？你有親子鑑定嗎？」

如今我已經成年，隻要我不同意做親子鑑定，誰也無法在法律層面證明我跟他的親子關系。

爸爸傻眼了，張了幾次嘴，都沒找到合適的證據。

眼看爸爸不頂用，奶奶又開啟撒潑打滾那套。

無論限制他人人身自由，還是更嚴重的綁架拐賣都是刑事重罪。

得知我爸有可能被抓去坐牢後，奶奶也慫了，大聲叫罵著我是瘟神，讓我趕緊滾。

舅媽不想讓我跟他們糾纏太久，便直接帶著我離開。

18

回去的路上，舅媽緊緊握著我手。

「還好你沒太蠢，知道打電話向我求救。」

我總覺得，爸爸千裡迢迢趕來找我，讓我回去見奶奶這事沒那麼簡單。

為了自身安全，我特地聯系了舅媽。

沒想到還真被我猜到了。

舅媽不滿地抱怨：

「你媽那腦子，也不知道被驢踢了還是怎麼著？居然會同意那渣男把你帶走，真是活久見。」

我苦笑了一聲：

「我沒媽。」

舅媽看了我一眼，深深嘆了口氣。

「你自己決定吧。」

我點了點頭。

有些氣我受夠了，這次我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

19

第二天，我獨自回到媽媽家。

見到我的時候，媽媽有些驚訝：

「死丫頭，你還敢回來？」

「害我被你死鬼老爸臭罵了幾個小時，人家說我不會教女兒，讓你一點教養都沒有。」

她不能接受的是，辛苦磨煉我，親手教育我長大。

可在渣男的眼裡，我還是不如另一個女人生的兒子。

她愛面子，自然受不了這樣的諷刺。

我平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這反倒讓她開始狐疑。

她問我：「平日裡不是挺能回嘴的，今天怎麼啞巴了？」

話音剛落下，門鈴聲響起。

我起身開了門，隨後跟著一群人進來。

媽媽不解地打量著來人：「你們是誰呀？舉著攝像機來我家幹嘛？」

我轉頭對著電視臺的記者介紹道：

「這就是我的親生媽媽。」

說完，我對著我媽的方向跪了下去。

「媽，求求你了，放過我吧。」

「我隻想好好上大學，不想被爸爸嫁給傻子換彩禮。大學的學費我會自己掙，隻要你能答應我，讓我好好上大學可以嗎？」

我哭得聲淚俱下。

內心無數委屈，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媽媽傻眼了，她無措地看著我。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什麼時候拿你換彩禮了？」

「再說謊，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記者立刻攔下要對我動手的媽媽。

「沈女士，你的意思是你的女兒沈雲潔在說謊嗎？」

媽媽立刻點頭，順便添油加醋地詆毀我。

「你們都不知道這丫頭多能說謊，從小到大撒謊成性。」

記者當著她的面，拿出我在爸爸家偷錄下來的視頻。

奶奶說的那些話，全都清晰地播放出來。

「沈女士，這視頻也是沈雲潔偽造的嗎？」

媽媽急著否認。

「這些我不知道，我跟她爸爸十幾年沒來往了，這可不關我的事。」

記者又拿出一段視頻，是我在爸爸家跟媽媽的通話錄音，還有一份學校熱帖的截圖。

「沈女士，這些又怎麼解釋呢？」

媽媽那些謊言，瞬間被打臉。

記者繼續追問：

「現在都已經是 2024 年了，哪家父母不為子女能考上好大學而驕傲？為什麼你們能做出賣女兒換彩禮這種事情？」

媽媽被問得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地將記者趕出去。

她不知道，我請的是我們市裡最有名的幫幫團。

視頻在電視和短視頻平臺播出後，熱度空前高漲，罵聲鋪天蓋地地傳來。

不僅我們鎮上都知道這事，連千裡之外的京大校友都刷到了視頻。

一時間，媽媽就像是過街老鼠一樣。

出門吃個飯，都有人當面指責她。

沒辦法，她隻能終日躲在家裡，連手機都不敢打開，根本沒心思再來磨煉我。

爸爸那邊也看到了視頻，他氣得打電話來威脅我，揚言要把我給殺了。

嚇得我將視頻發到網上求助。

他囂張的氣焰瞬間引起網友的憤怒。

聽說，他和奶奶的家都被人給砸了。

他兒子的女友家裡也知道這消息，直接跟他兒子分了手。

自此，我再也沒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

他就像十幾年前一樣，再一次消失不見。

20

大一第一學期結束，媽媽以為風頭過了，咬牙切齒地再度來找我麻煩。

可她忘了，我已經不是曾經哭著求饒的小女孩。

沒有了親情的顧慮，她所有的威脅在我眼裡就是兒戲。

她隻能惡狠狠地詛咒我，然後灰溜溜地離開。

為了賺學費，我寒暑假基本不會回家。

隻有春節那兩天，會回一趟舅媽家。

舅媽對我的幫助非常大，這些恩情我都銘記在心裡。

隻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報答舅媽。

大三那年春節，我照例回舅媽家過年，年夜飯還沒開始就接到媽媽的電話。

「你趕緊回來一趟，送我去醫院，我快死了。」

在舅媽的勸說下，我回去了一趟。

媽媽腎結石的病犯了，原本準備等我送她去醫院。

結果太疼，就自己聯系了救護車。

我又輾轉趕去醫院。

還沒到病房，就聽到媽媽鬼哭狼嚎的哭求聲。

早就聽說過，疼痛分為 12 級。

腎結石的疼痛，僅次於女性分娩的疼痛排在第 11 級。

媽媽疼得滿頭大汗，在床上來回翻滾。

醫生說，媽媽結石的部位特殊，手術需要全麻。

全麻手術，必須由患者的直系親屬籤字同意才行。

醫生拿來手術告知書，示意我籤字。

我說：「稍等，我先看下手術詳情和風險。」

急診的醫生都特別忙，對方點了點頭，囑咐我籤完字去找他，便消失得無影蹤。

媽媽疼得嚎叫，見我沒反應，她強忍著催促我。

「你傻愣著做什麼，快點籤字呀。」

我嘲諷地笑了笑：

「媽，不急，你不是常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嗎！」

「你多疼會兒，就當鍛煉你耐受力了。」

媽媽氣得直接將家裡的先祖全都搬出來，裡外問候了一遍。

我充耳不聞，逐行逐字地查看同意書。

直到她疼得受不了，瘋狂嘔吐，拿頭去撞牆，不斷朝我哭求。

我才不緊不慢地在同意書上籤字。

換上手術服的那一刻，媽媽咬牙切齒地咒罵我。

「你個白眼狼，你這是準備疼死我對不對？」

我笑了：

「媽，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

「我這可是在鍛煉你。」

她甩開我的手, 罵我不安好心。

我沒生氣, 反而笑著告訴她。

「不急, 未來的時間還很長，還有很多可以磨煉你的機會。我們是母女，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媽媽的臉上露出一絲害怕，眼神驚恐地望著我。

她明白我不是在威脅她。

曾經，她磨煉了我十八年。

未來輪到我反哺，我一定會按照媽媽曾經教育我的方式，給她營造一個美好的晚年生活。

番外

「您為什麼要幫我？」

我曾經在心裡想過無數次答案, 今天終於有機會對舅媽問出口。

她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的白牙，特別美。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你爭氣能考上好大學, 我幫你點, 將來給你兩個不爭氣的表弟多個依靠，我賺大發了。」

我笑著看著舅媽，沒有繼續問。

曾經我不懂, 隻覺得舅媽精明之中透著商人的市侩，凡事都追求回報。

後來, 我才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以為這樣說，我就能心安一些, 不用老惦記著如何回報她。

舅媽幫了我很多，嘴上說著要我回報她。

可這麼多年下來，她從來沒有張口讓我辦過一件事。

我問舅舅原因。

他說是因為舅媽羨慕我。

舅媽家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她是老大。

她從小就要兼顧著照顧弟弟妹妹的任務。

她不知道，我曾經無數次心驚膽戰，更不知道深夜裡折磨我的噩夢。

「（恭」她喜歡讀書，成績也非常好, 可家裡的條件不允許。

作為老大, 她隻能放棄。

她羨慕我能考上好大學, 願意在我陷入絕境時拉我一把, 讓我順利地完成讀書夢。

畢業後, 我順利地收獲一份高薪的工作。

我用存下來的錢，幫舅媽報了培訓班。

起初她還不同意，可是我告訴她, 報了名的錢不能退。

她這才同意去學習。

闲暇之餘, 我會幫她補習功課。

她的基礎不好, 學習得特別慢, 可她很有耐心，也很努力地去學。

隨著時間的累積，她的成績也在穩步提升。

不僅是她自己，連帶著兩個表弟的學習積極性也被調動起來，成績拔高了一大截。

原本還覺得我們是在胡鬧的舅舅, 轉頭開始熱情地支持我們。

他分攤了家裡大部分的工作, 給舅媽更多的學習時間。

培訓班學習結束後，我又幫舅媽報了成人高考。

她順利通過考試，考上一所非全日制的大學。

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 舅媽高興地感謝我。

「沒想到這輩子我還有上大學的機會，這次算是徹底圓夢了。」

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是她給了我長輩的溫暖。

讓我在黑暗的深淵裡，看到一絲曙光。

如今我已經成長成自己的小太陽, 不斷地發光發亮。

我也想散發我的光，照亮她的夢想。

恭喜圓夢，我最親愛的舅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