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沒少帶你參加這種場合,曾經在陌生人面前說話都發抖,今天敢一個人過來勾引我。」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我越推他湊我越近,說話的時候嘴唇輕觸我耳垂像是在親吻,我不敢再動,也不敢再往四周看,隻感覺現在像是坐在蒸籠裡整個人都要熟了。
「沒胡說,」他擁著我,輕輕淡淡道,「他把你打扮成這樣不就是來勾我的嗎?」
語氣冷冷的,鼻尖卻抵住我耳朵,咬了我耳垂一下。
微麻的刺痛傳來時,我人都懵了,顫聲斥他:「顧知禮!」
「嗯,」他應了聲,懶懶散散的。
我麻了,他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有多少人在看啊?
他還記得我是他大嫂嗎?
不用猜我都知道周圍這些人心裡在想什麼。
還是說,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這就是他對我分手的報復?
撕下我的自尊和臉皮,讓我徹底在上流圈子裡混不下去。他分明知道的,我一個畫畫的最看重的就是名聲。
眼眶熱熱的,我咬住唇沒哭出來。
他這時候好像善心大發了,對我說:「放你離開可以,這種局你不是沒參加過,你的誠意呢?」
5,
他是想要我陪他喝酒?
眼睫顫了顫,我想起顧升帶我去見那些畫展負責人的時候,他們端著酒杯阿諛諂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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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屈辱,我用空著的那隻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我、我敬你一杯,你放了我。」
應該沒錯吧?我一口氣幹了,頭還有點懵懵的。
周圍噓聲一片,不知道有誰喝了一聲:「這個度數能一口悶,牛啊。」
我有點高興了。
尤其顧知禮現在沉著臉一副怒不可赦的狗樣子,從剛才我端起酒杯他臉色就不對了,怎麼沒想到我現在這麼厲害,連酒桌文化都懂了?愚蠢。
難得,我終於感覺佔住上風一次,說話也不禁飄飄然:「如果顧總不滿意的話,我再敬你一杯。」
下一刻,
隻差一點就能夠到酒瓶,卻突然被人打翻在地。
金黃的酒液流出來,漾出一室奇異的香。
顧知禮俊美的臉很陰沉,盯著我陰惻惻道:「現在能耐了,敢這麼喝?他教的?」
「關你什麼事,」我推他,被他扯開雙手鉗在身後也沒害怕,酒壯慫人膽,我現在氣焰很囂張,反過來質問他,「酒我喝了,你現在還不放開我,是準備當著這麼多人反悔?」
他們做生意的不是最講誠信嗎,話甩在他臉上,不怕他食言而肥。
果然,顧知禮動作一頓。
他似乎被我氣笑了,也好像徹底不耐煩我了,在我張口還要再說的時候,扣著我下巴吻上來。
那點殘留的酒液,被搜刮一空,隨著他滾動的喉結吞咽下去。
我脖子都仰起來,暈頭轉向間聽他喘息著在我耳邊說:「以後要這麼敬我,懂嗎?」
我被他弄得難受,暈著頭求救般看向季弘,顧知禮雙手捧著我臉掰過來,動作卻更狠了,冷聲帶嘲道:「吻技提高了,沐顏,嫁給我大哥後你是不是又勾男人去了?我是你找的第幾個,嗯?說話。」
什麼啊......他在胡說什麼。
眼看他還要湊過來,我一巴掌扇過去,「啪」一聲清脆之後我人都顫抖起來。
完了,
我腦子清醒過來,這下徹底完了。
惹怒了面前人,沐家,畫展......再也不要想了。
顧知禮愣了下,陰鸷的眼神瞥過季弘,唇角微勾,聲音更冷。
「以退為進?怎麼,以為自己計劃成功,又可以為所欲為了?」
我被他摁在懷裡,他單手掐住我的臉,貼過來的嘴唇冰冷而薄情,
「小嫂子,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顧知禮會娶一個已經結了婚的女人,為她花費一百億?」
6,
一百億,隻能救沐家,其實他什麼都知道。
地板是冷的,尤其剛喝了一杯酒之後,這種大理石的寒涼更是讓我感覺冰涼刺骨。
說完那句話後,顧知禮把我推到地上,淡色的眼瞳初見時一般冷漠。
見他這般,周圍的人放下心來,奚落的話石子一樣砸在我的身上。
「原來顧氏集團是這樣做大的啊,靠一個女人?」
「夫人,不如和我結婚吧,我替顧升填那一百億的虧空。」
「哈哈哈......是不是為了顧氏,夫人誰都可以嫁啊?」
「……」
周圍的惡意,純然的惡意,因為顧知禮的態度,而更為放肆不加掩飾的惡意,飓風一樣來回衝刷著我可憐的自尊。
顧知禮始終冷冷看著,眼裡譏諷。
他就是要我受盡屈辱。
因為我當年為了錢離開他,嫁給顧升,現在要報復回來。
他算個什麼東西。
大不了我改名換姓,從頭開始。
隻是我沒想到包廂裡人心更惡,我剛站起身,還沒站穩,就有人往我腳底扔了酒杯。
滑倒的那一瞬,我人都懵了,下意識去抓身邊顧知禮的衣服。
可能抓到了,但他很快躲開,質地精良的衣料毫不留情自指縫抽走。
「砰!」頭磕到椅子角,膝蓋則跪在被打碎的酒瓶玻璃上。
說不上是頭暈還是疼麻了,眼淚終於憋不住流出來,沒有多委屈,就是想處理人際關系真的很難。
站的高時大家捧你,摔倒了誰都來踩你一腳,驟然失衡的落差任誰都心裡一空,怪不得父親用盡渾身解數,都要爬回原來的位置上。
那就去找別人好了,我想。
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我的畫也算小有名氣,年前在國外參展得獎的時候,有個富商高價收購了全部。
如果再畫出他喜歡的,說不定他能提供幾分便利。
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扶住臂彎把我帶起來。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幫我?我有些驚訝的抬頭看,是季弘。
他微皺著眉,上挑的桃花眼顯見流露出溫和的關切,問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啊......」我想說沒有不小心,這明顯是有人故意害我,但感受到身旁另一個男人愈發濃重陰鬱的低氣壓時,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顧知禮回國打定主意為了報復,季弘如果不想栽下雲端,最好不要和顧家任何一個人再扯上關系。
跟季弘道了聲謝,我抽出手準備離開這裡。
他也沒有多問,隻是低下頭看著我的膝蓋,有些無奈道:「膝蓋傷了你想怎麼走?」
下一刻,身體突然騰空,落入一個冷冽青竹香的懷抱。
我隻來得及驚呼一聲,險險揪住他的衣領。
他就這樣在眾人的注視下把我打橫抱走。
「小嫂子真是厲害,這一會的功夫,就勾得人神魂顛倒,連生意都不想談了。」
身後,顧知禮冷冷淡淡道。
不用看,我也能想象出他背後看我的眼神,有多麼譏诮。
要你管,我很想這麼反駁。
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隻輕推季弘,說:「謝謝。」
萍水相逢,幫忙到這裡已經夠了。
他俊臉上漾出輕笑,手臂卻沒有放開我,而是用力收攏,長腿毫不遲疑往門口邁。
「沐顏,你敢跟他走出去一步試試。」
顧知禮的聲音更冷更硬。
回應他的,是季弘清脆的摔門聲。
高大健碩的身形替我擋住了身後無數復雜交錯的視線,所以我也沒有看到,房間門被關上那一刻,顧知禮落在身側的手猛地收緊。
晶瑩剔透的玻璃杯瞬間出現數道裂痕,映照著男人陰沉而面無表情,散發暗黑戾氣的臉。
令人膽寒。
先前譏諷過我的人,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而扔了玻璃杯的那位,早已抖若篩糠。
7,
季弘開車把我送到樓下,又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手伸到我身側的時候,清冽青竹的味道壓下來,伴隨著湿潤的雨氣,我按住他的手臂,「今天的事謝謝你,我一個人上去就可以。」
他視線薄薄的從我腿上一掠而過,「你確定?」
「佣人會來接我。」
「是嗎,顧家倒了,他們還沒走?」
「……」
「好了,你的膝蓋傷了,它告訴我你不可以。」
這下無法再推辭了,我點頭默許。
季弘笑起來,笑得很好看,他解下自己幹淨氣派的黑色圍巾罩在我臉旁,白皙、骨骼感極強的手指打了個蝴蝶結。
「很醜。」我評價道。
「是嗎?」他輕飄的笑,「可你的畫很好看。」
我把頭往圍巾裡埋了埋,試圖擋住泛紅的臉。
他倒是沒再說什麼。
直到走進別墅,單手環抱住我摁開客廳的燈,又扶著我坐在沙發上,都沒再多說什麼。
我松了一口氣。
等到看到他像在自己家一樣嫻熟的找到藥箱,單膝跪在我身前時,這股氣又提了上去。
這有點太過了吧?我心裡問自己。
他是顧升的好兄弟,和我毫無交集,能幫我解圍把我送回來已經很感激了,怎麼好意思繼續麻煩他給我上藥。
「謝謝,」我還是推開他,「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改天我再和顧升一起去府上道謝。」
按在膝蓋上的手收緊了一瞬。
季弘眉頭微皺,見我看過去又像沒事人般輕松笑了,呼出的熱氣噴灑在我皮膚上,白皙的皮膚都忍不住泛紅,更襯得已經烏紫的腿傷嚴重。
他手拿镊子很穩。
微涼的手指抬起我的腳踩在他昂貴的西裝褲上,小心將傷口裡的玻璃碎渣挑出來,卻健忘般避開了話題,隻說:「顧知禮下手可真狠。」
嗯......
其實我也有些意外。
顧知禮今天的所作所為,和從前完全不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和顧家、和我有深深的不可調和的矛盾,有他在 A 市坐鎮,要幫公司度過難關,父親的方法是行不通了。
還是要抓緊聯系那個有錢的國外買家才行。
想著想著,就要拿手機去聯絡。
季弘卻在這時冷不丁出聲,嚇了我一跳。
他問我:「你和顧知禮談過?」
我一怔,「怎麼可能。」
顧知禮恨不得生啖我肉喝我血,今天更是表現的和我仇人無異,這哪裡像談過。
「可他今天的所作所為,看起來活像條被主人扔掉的狗。」
季弘漂亮的眼睛眯起來,他說:「顧家這兩個,一個滿心都是顧氏集團,不理會旁人,一個心思陰暗搞連坐,都不值得你費心思。」他動作放輕,還湊過來吹了吹我的傷口,熱氣激得我皮膚一顫。
他意有所指:「如果要救沐家,你要另想個退路。」
8,
季弘走後,我一個人陷進沙發裡,抱著抱枕還有些發愣。
他問我是不是還愛著顧知禮。
這幾年過去,我對顧升的態度始終不冷不淡,兩人自婚後就分別住在兩棟別墅,是不是因為還念念不忘著顧知禮?
怎麼可能。
季弘還勸我小心,說今晚過後,整個 A 市會都知道顧知禮對我情根深種,這不排除是他為了對付顧氏而演的一場戲。
如果繼續和他糾纏下去,無異於玩火自焚。
......這倒提醒了我。
我垂著頭,說了句謝謝。
想著事情解決完就出國,今後不要和顧知禮再有交集。
他為人傲慢,但性格直爽,在學校的時候追我,可能是他這輩子做過最低聲下氣的事,如果不是別有用心,今晚怎麼可能會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可我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人怎麼能變化這麼大。
9,
我和顧知禮是大學的時候認識的。
激烈的籃球比賽,帥氣少年眉眼銳利,微挑唇角桀骜又陽光,一舉一動露出遒勁的肌肉線條,是人群中最惹眼的存在。
看臺上不少女生為他興奮尖叫,有的為了看他甚至專程從其他學校坐車趕來。
中場休息的時候,送水的更是無數。
學校裡的老師,更是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
來看這場比賽的學生,學期末通通多加兩個學分!
也是這個原因,我破天荒早八點從被窩裡爬起來,坐在這裡昏昏欲睡。
和耀眼矚目的顧知禮不同,大學的時候,我就是學院裡的邊緣人物。常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不積極參加活動,也沒什麼朋友,隔壁藝術學院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比本學院的多。
沒辦法,當年我明明報的是藝術專業。
但老沐同志捐了一棟樓,硬是把我押送進這個學校的金融。
我真是不喜歡,上課的時候都在畫老師的人物小像。
有次被正主發現了,當場黑了臉,上了他的期末黑名單。
現在為了畢業,隻能走些歪門邪道。
快要睡著的時候,身邊突然爆發出一陣能掀翻房頂的激動尖叫,吵得我實在睡不下去。
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對上那雙定定望過來的璀璨黑眸。
顧知禮不知為什麼走到了這邊。
他拿著瓶水,黑發凌亂,身上還流著比賽後薄薄的汗,滲進寬大的球服,顯出緊實強健的胸膛來,隱隱綽綽,扎起的腰瘦窄有力。
我一時沒忍住往下看過去,他肌肉線條太美了,比標準比例畫出來的還規範,看的我眼熱,恨不得綁他回去做模特。
直到旁邊人出聲奚落,我才意識到自己眼神有多冒昧,忙尷尬起身給他讓路,心慌張地跳。
顧知禮卻沒有動。
他回頭看了一眼球場,然後彎下腰來,笑著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清冽,帶著少年特有的張揚。
我臉騰的一下紅了,連耳尖都在冒熱氣。
明明隔了一個手臂的距離,他身上混合著汗味的燙人溫度卻毫無阻隔傳遞過來,微一呼吸都是他身上那股特別而強烈的侵略氣息。
見我沒回答,他笑容未減,反而更燦爛了,清亮眼眸裡燃燒著的烈焰,燙得我想要後退。
下一秒,微涼的水被遞到我手裡。
溫熱拇指和皮膚相觸,一蹭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