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輕輕地說:
「不是哦,那天是你的生日,桃桃說她要給你去送生日禮物。」
我拿出一個禮盒。
「你看,這是連我都沒有的待遇呢,沈延之,桃桃到咽氣的那一刻都等著你來看她。」
我終於看到這個男人的臉色變了變。
6
「撒謊!」
沈延之的慌亂隻持續了一瞬。
說話的語氣倒是出賣了他語氣裡的底氣不足,他望向了蘇槿。
蘇槿急切地辯解:「沒有,我沒有接到電話,我怎麼會讓桃桃單獨出門呢?」
蘇槿抓上沈延之的胳膊。
「延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
蘇槿低低地哭起來。
良久,沈延之抬手為蘇槿擦去眼淚:「別哭了,我相信你。」
他們旁若無人親昵的樣子反倒顯得我這個妻子成了局外人。
顧景珩在車裡按了喇叭,我不顧沈延之的黑臉坐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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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有什麼打算?」
顧景珩拿出紗布和碘酒幹淨利落地替我包扎。
我低頭不語。
我和顧景珩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十八歲認識沈延之時,沈延之和顧景珩也成了朋友。
這些年,我和沈延之從熱戀到結婚再到婚姻破碎,顧景珩都是見證者。
從小到大,不少人打趣我和顧景珩:「為什麼你們不在一起?」
年少時,我對顧景珩也有過悸動。
最後這些若有所無的悸動都消失在顧景珩的風流韻事裡。
顧景珩劍眉星目,成績優異,從上學時起,一批又一批的女孩追求他。他來者不拒,換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換衣服。
他曾笑著回應撮合我們的人:「以安是很好,但還沒有好到可以讓我為她放棄一整片森林。」
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是再純粹不過的朋友。
「抱歉。」
我鄭重其事地對他道了歉。
因為我的關系,沈延之對他惡語相加。
顧景珩搖搖頭,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
我印象裡的顧景珩不是這麼支支吾吾的人。
「桃桃的病,沈延之還不知道嗎?」
我嗯了一聲:「我跟他說了很多次了,沈延之不相信。」
顧景珩白皙細長的手不斷敲打著方向盤。
「那沈延之自己的病呢,他知道嗎?」
顧景珩輕聲問我。
7
車裡的沉默延續了許久,我們都沒有說話。
桃桃得的是一種罕見的基因病。
罕見到桃桃從發現到確診花費了幾個月之久,罕見到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病的名字。
顧景珩是桃桃的主治醫生。
這幾年,顧景珩一心扎進桃桃的病裡,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在做研究。
研究也終於有了起色。
我原本以為桃桃會陪我很久,意外發生時我根本猝不及防。
前些日子,我和沈延之也提供了血樣去檢查。
猶記得為了讓沈延之配合,我費了不少心力。
檢查結果我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沈延之。
他的檢查結果他看沒看我不知道,我卻是看了。
現在已經有了要發病的徵兆,如果不治療,結果可想而知。
顧景珩直直地盯著我,要我給他一個答案。
「我已經通知了他去查,至於他會不會檢查我不關心了。」
我晃了晃手機,上面顯示了上一秒我發給沈延之的消息。
沈延之回復得很快:「好啊,洛以安,你是不是就盼著我死,桃桃都沒了,你何必還要跟我裝下去。」
我兩手一攤。
我能做的止於此。
桃桃沒死前,知道沈延之生病後,就算要忍受他的冷眼,我也會帶沈延之看病。
現在,我已經沒有這個心力了。
顧景珩嘆了一口氣:「以安,放過你自己吧。」
我抬了抬眼,抑制住自己不讓眼淚流出來。
桃桃都沒了。
我最愛的女兒已經不在了。
我怎麼能放過我自己?
又怎麼能放過蘇槿和沈延之!
「洛以安,見一面吧。」
手機裡傳來蘇槿的消息,我知道她是等不及了。
8
咖啡廳裡,蘇槿揚起下巴:「開個價吧,多少錢能和延之離婚。」
我慢條斯理地攪了攪杯中的咖啡,丟進去一顆方糖。
蘇槿開口:「兩百萬。」
我不說話。
「五百萬。」
我抿了一口咖啡,澀澀的,苦不堪言。
「洛以安你別太過分,沈延之已經不愛你了。」
沒來之前,我竟不知沈延之這麼值錢。
可沈延之真的喜歡蘇槿嗎?
我和沈延之的婚姻三年前就已經出現了問題。
那時和沈延之糾纏在一起的女人已經不少了,蘇槿並不是第一個鬧到我面前的人。
我將這些話告訴了她。
蘇槿信心滿滿:「那是我沒有回國,我會是讓延之收心的那個人。」
我有點佩服蘇槿了。
「說這麼多你是不是不想和延之離婚?」蘇槿眉眼間有些不耐。
「一千萬。」
我語氣平靜地吐出一個數字。
我找人調查過了,這是蘇槿的全部家當。
我知道她拿得出來,就是不知道她舍不舍得。
蘇槿沉默了。
「六百萬。」
蘇槿咬了咬牙和我討價還價。
我手指在她眼前搖了搖,沒有讓步。
蘇槿站起身:「我和你談不了。」
我還以為多深的感情,一提錢馬上就原形畢露了。
蘇槿走到我身邊停住腳步。
「我還以為你拖著不離婚是,還愛著延之,沒想到隻是錢談不攏,你根本就不愛他!」
我微微一笑,坦然承認了這個事實。
「我是不愛他了。」
蘇槿居高臨下地對我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
「洛以安!」
姍姍來遲的沈延之站在了我面前,眼神像是要把我殺掉。
9
我不明白沈延之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因為我說了不愛他?
沈延之很快就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質問我:「誰讓你找的蘇槿?」
原來以為是我找她的白月光麻煩。
蘇槿以為這樣就能挑撥離間?
沈延之是我叫來的,那些話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我從包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調查表。
那上面列明的是蘇槿的資產。
我將他攤開在沈延之面前:「我可一分沒多要,蘇小姐這個價格給得起。」
蘇槿眼神慌亂,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撕了個粉碎。
我晃了晃手機:「沒關系,我還有電子版。」
沈延之雙手插兜,神色冷漠:「夠了。」
蘇槿挽上了他的胳膊,沈延之沒有避開,她長長松了一口氣。
許是沈延之的不拒絕給了她勇氣,她小心翼翼地問沈延之:
「你會和洛以安離婚嗎?」
我吃了個抹茶蛋糕,靜靜地等待沈延之的答案。
盡管我清楚地知道答案是什麼。
果然,短暫的沉默過後,沈延之輕聲說了兩個字:
「不會。」
10
「為什麼?」
蘇槿脫口而出,聲調高到引發了店裡所有人的側目。
蘇槿攏了攏頭發,泫然欲泣:「延之,難道你到現在還愛著她嗎?」
我沒工夫在這裡看沈延之哄蘇槿的戲碼,轉身離開了咖啡廳。
我知道沈延之不會和我離婚。
結婚時,沈延之的家人都不喜歡我,包括沈家掌權人——沈延之的爺爺。
沈延之的父母也希望沈延之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以後沈延之能繼承集團的概率更大一些。
沈延之力排眾議娶了我。
那幾年,我根本沒在沈家人那裡得過好臉色。
是我為了不拖沈延之的後腿,每天跑到沈延之爺爺那裡獻殷勤。
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年、兩年。
結婚後,我本可以繼續工作。
是我主動放棄了升遷的機會,甘心為沈延之鋪路。
在照顧沈延之爺爺兩年後,在一次陪他出去遛彎時我救下了心髒病發作的老爺子。
為此我得了股份,和沈延之手裡的一樣多。
有股份在,沈延之不會和我離婚。
蘇槿永遠都會頂著小三的身份見不得光。
沈延之不會活太久了,蘇槿我也要她身敗名裂才對。
11
我來到了女兒的墓地。
這幾天裡,噩夢連連,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囫囵覺。
我想過千百種折磨沈延之和蘇槿的方法,以此讓我平靜一些。
可我還是夢見桃桃在向我哭。
我跟著桃桃一起流淚,往往醒來時枕巾已湿透了大半。
我描摹著桃桃墓碑上的照片,心痛不已。
顧景珩放在墓前一束向日葵。
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立在我旁邊,深深地望著桃桃的照片。
他問我:「還是不想和沈延之離婚嗎?」
我給了否定的答案。
我知道我不會放過沈延之,也不會放過我自己。
「想不想知道桃桃的秘密?」顧景珩突然問我。
我抬頭看向他時,顧景珩播放了一段錄音。
桃桃稚嫩的聲音從錄音筆裡傳了出來。
「顧叔叔,我有一個秘密,我不是那麼喜歡爸爸了,我想見爸爸是因為想讓媽媽和爸爸多相處一會,媽媽總是不開心爸爸去見別的阿姨。」
接下來是顧景珩問桃桃:「那如果爸爸和媽媽分開了,桃桃會難過嗎?」
這次錄音筆裡一直沒傳出來聲音。
我攥了攥衣袖。
桃桃的聲音終於傳了出來:「隻要媽媽陪著我就好了。」
「可是顧叔叔,我是不是活不了太久啦,那你能幫我照顧媽媽嗎,媽媽實在是太可憐了,我怕她失去我會哭,媽媽可喜歡哭鼻子啦。」
最後是顧景珩鄭重其事說了一聲:「好。」
我泣不成聲。
為什麼我就沒有問問桃桃她想要什麼。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太陽雨,桃桃最喜歡的太陽雨。
雨滴落在了我的臉上,我踉跄了一下,顧景珩扶住了我。
他遞給我一張紙巾:「以安,報復沈延之的方式有千百種,你為何不能放過自己。」
我還是被他說服了。
12
從墓園裡回來,我打電話給沈延之商量離婚一事。
沈延之要我回老宅一趟。
老宅裡現如今住著的是沈延之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