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明心亮。
我的付出有回報了。
宮裡的內侍傳了皇後娘娘的口諭,說我品貌端正,妙手蘭心。要伯爵府把賣身契還給我,讓我入宮做奉茶宮女。
小姐再厲害也不敢抗皇後娘娘的旨意。
我接過賣身契,狠狠地把他撕碎。
這個束縛我的文書終於變成了一堆碎屑。
18
我收拾行李準備離府。
終於要離開這個牢籠了,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幻化成一隻自由的鳥兒。
這時外面亂哄哄的。
我推開門
看見好多丫鬟婆子往小姐的院裡跑。
有人低聲說道:「出大事了,小姐落胎了。」
我勾了勾唇角,遲早的事。
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善惡到頭終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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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今天有皇後娘娘的幫忙,否則小姐落胎必會連累到我。
她會說我在血裡下毒害死她的胎兒。
而我的血裡的確有砒霜。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險好險,差點要死在今天了。」
其實我早就發現小姐的海棠花蕊裡,被人暗暗地下了水銀。
小姐那麼喜歡海棠花的香氣,每天都要聞上一聞。
她聞得越多,水銀吸收的就越多。
水銀一旦進入人體,就會隨著血液沉澱於各個器官,再難排出。
胎死腹中是遲早的事兒。
當然,我也知道給他下毒的人是誰。
那個人是府裡的花匠,是小泥巴的心上人。
他一直省吃儉用地存錢,想要給小泥巴贖身。
然後能夠堂堂正正地和小泥巴做一對平常夫妻。
可是天不遂人願,小泥巴妄死。
他恨毒了小姐,偏又是個情痴。
所以舍命也要為小泥巴報仇。
小姐身體裡殘留了那麼多水銀,怕是再也生不出正常的孩子。
大爺那樣的偽君子,又怎麼會把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放在心上。
他現在多了各種惡趣味,發泄在小姐身上剛剛好。
小姐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不會比小泥巴好上多少。
19
裴延澤沒把我帶到宮中,而是把我帶到了郊外。
容公子等在那裡。
他玉冠束發,眉目俊美,衣衫如流雲清雅矜貴。
完全沒了那日的病氣,脫胎換骨一般。
他眼眸溫和地望著我笑了笑。
我向容公子行了個禮。
「小滿感謝容公子的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比不上小滿姑娘的恩情。」
裴延澤插話道:「那日我去向婁慧要你的賣身契,沒想到她竟駁了我的面子,我要是硬鬧,難免惹了府裡下人的笑話。
「所以就求助了容公子。
「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
我笑了一下:「是小滿誤會了二爺。」
容公子:「既然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以後小滿姑娘有什麼打算?」
我陷入了沉思,說實話我對以後並沒有太多的打算。
能夠自由,就已經足夠了。
一切隨心,暢遊於天地間。
當然如果能夠找到穿越回去的辦法那就再好不過了。
最後我思來想去決定跟著他們去北境。
那裡常年遭受北蠻的滋擾,這次朝廷終於下了決心出兵徵討。
我想盡我所能去幫幫那些將士,也算是積攢福報。
沒準兒感動老天讓我回家呢!
20
在去北境的路上,容公子向我坦誠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當朝太子容璟。
其實皇後娘娘給我下懿旨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不過我還是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最令我吃驚的是容璟的箭傷,竟然不是北蠻射的,而是自己的隊伍裡出了叛徒。
我眉頭微蹙:「太子既然是隱藏身份於軍隊,那賊人必不簡單,他應該是專門衝著您來的。」
裴延澤收了收韁繩,眼裡帶著欣賞:「小滿真是聰明,我已經查清楚了,那賊人是周貴妃的死士。
「她現在寵冠六宮,野心便更大了,如果太子出事了,那她的兒子便有了機會。」
我擔憂地望向容璟:「那太子在北境豈不是很危險。」
「既在其位,當擔其責,死又何懼!」
太子目光炯炯。
我在心裡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一路快馬加鞭跑了三天三夜,終於到了北境。
剛進固城,大將軍顧雲就迎了上來:「容公子傷可痊愈。」
裴延澤:「將軍放心吧,容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顧雲笑得爽朗:「那就好,那就好。」
容璟翻身下馬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臂。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搭上他的手下了馬。
顧雲眼裡流露出一絲不悅:「你們怎麼能帶個女人來軍營。」
容璟淡淡一笑:「顧將軍放心,我會在固城給她找間民房,不會帶她去軍營。」
顧雲點了點頭,默許了。
21
裴延澤給我挑了個二進院。
這家人離開固城避難去了,走的時候隻帶了些金銀細軟,所以家裡床鋪櫃子,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這也算是拎包入住。
夜裡,我吃完飯後,開始支了爐子在院子裡烙面餅。
面餅是發面裹了油烙的。
面皮變得金黃時陣陣香味飄了滿院子。
「好香啊......」
容璟邁著大步走進來。
他看著旁邊盤子裡烙好的十來個面餅,伸手就去拿。
我忙阻止他:「等等。」
他縮回手,不解地看向我。
我笑著掀開旁邊的鍋蓋,裡面滾著一鍋羊肉。
肉已經沸煮得軟爛。
我撈出幾塊肉快刀切碎,又把一個圓餅從中間切開。
最後把肉加進去,淋了湯汁,伸手遞給了容璟。
容璟也沒客氣,接過去就咬了一大口「香!」
我給了他條板凳讓他坐下吃,自己又接著興致勃勃地烙起餅。
「我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餅。」
容璟贊嘆道。
我揶揄:「容公子生在皇宮,什麼好吃的沒吃過,軍營裡的伙食差,你這是饞的。」
容璟笑了起來:「等趕走了北蠻,你隨我進宮如何?」
我往餅上刷著油:「去當廚娘嗎?」
「當妃子。」
我撇撇嘴:「宮鬥嗎?我不擅長。」
他斂起笑容:「我是認真的。」
我抬眸對上他的眼:「我也是認真的。」
他定了定, 沉默不語。
我不再理他,用布包了做好的餅加肉往他懷裡一推:
「帶去軍營讓裴延澤和顧將軍都嘗嘗。」
容璟頓了一會兒, 深深地嘆了口氣後轉身離開。
22
戰事越來越吃緊。
顧將軍帶著隊伍和北蠻交鋒了幾次, 雖擊退了北蠻的主力, 可我軍也傷亡慘重。
我帶著提煉好的酒精和蒸過的紗棉來到軍營。
裴延澤把我帶到了傷病的帳篷。
顧將軍正在裡面探視傷情。
他看到我, 立馬皺了眉頭眼露不悅, 衝著裴延澤怒吼:「不是和你說了,女子不得入軍營。
「這麼多傷兵, 打著赤膊,她一個女人混在其中成體統。」
我抬高嗓門:「醫者眼裡隻有病患, 沒有男女。」
裴延澤在一旁幫腔:「顧將軍, 小滿的醫術很是厲害, 容公子就是她治好的。」
我沒再說話,背著藥箱徑直走到一個傷兵身邊開始給他清瘡上藥。
顧將軍丟下一句「看好她」便出了營帳。
這些有些傷員笑著打趣我, 卻被裴延澤的眼神殺逼得閉了嘴。
這裡條件艱苦, 紗棉要反復使用。
我把換下的紗棉拿去附近的小河清洗,裴延澤也上趕著來幫忙。
我不客氣地給了他一盆:
「你力氣大, 用力搓, 要洗幹淨些。」
他真就用了重力。
一條紗棉直接被揉爛。
我瞪了他一眼:「不要浪費我的醫療物資。」
他收了力道。
「你讓容公子帶給我的肉餅特別香。」
「有空我再做。」
「我以後定要尋一個你這樣的娘子。」
他眼神熱烈地看著我。
我投洗著棉紗:「不太可能, 官宦家的小姐不會下廚房的。」
「你懂我的意思。」
我端著洗好的棉紗站了起來:「我好不容易自由了, 沒有再做通房的道理。
「你慢慢洗, 我先走了。」
說罷,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23
夜裡我睡得正好,突然被營帳外的廝殺聲驚醒。
我一骨碌爬起來。
外頭火光連天, 燒殺一片。
我拽住一個離我近的士兵:「怎麼回事?」
他收了刀:「北蠻那群賊子穿著我軍的服飾來偷襲軍營了,你趕快躲躲。」
這是主帳, 北蠻那麼容易摸清位置,定是有奸細。
容璟怕是出事了。
混亂中我跑到了顧將軍的帳外, 他已經出營迎敵。
我喘著氣, 想著該躲到哪裡。
「小滿當心!」
耳邊呼的一聲,一支利箭插著我的發絲呼嘯而過。
我忍不住渾身發抖。
裴延澤策馬而來,他彎腰伸手把我撈到了馬上。
「我帶你衝出去!」他在我耳旁低吼。
馬跑得飛快,越過了重重人群。
前面的火光中我看到了容璟。
裴延澤也看到了。
他猛地扯住韁繩,馬停了下來。
我下意識地抱緊了他。
他俯身在我耳畔輕聲說:「我是想讓你做我的妻。」
大爺喝了兩口就放下了:「我去看看夫人。」
「鳳「」馬蹄疾馳。
我回首望他。
他眼眸明亮, 目光深深。
我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告別。」
他衝我笑了一下, 便朝著容璟的方向奔了過去。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眼前的金戈劍影模糊成一片。
馬兒仍在飛馳,可我的心好痛。
我哇的一聲, 嘴裡噴出一口血。
再低頭, 才看見原來是胸口中了一支箭。
視線越來越模糊,我的手好像沒力氣再握住韁繩了。
不知馬兒會把我帶到哪裡, 好想回家啊!
24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醒來時我躺在校園的草地上。
陽光很暖, 草地很軟。
我真的回家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校園裡的那棵鳳凰木下。
鳳凰花開得正豔,樹下站著一個男生,斜插著兜。
陽光透過花朵的間隙照在他的臉上。
他嘴角帶著濃濃的笑意:
「小滿, 我來了。」
鳳凰花開兩季,一季緣去,一季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