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在床上癱了三年,我以未婚妻的身份照顧了他三年。
人人都說我瘋了,愛而不得竟然到了要嫁給一個活死人的地步。
我把他身下的髒汙小心清理,他卻擰著眉說:「惡心嗎?這是你應得的!別以為林霜死了你就能取而代之,我死也不會娶你。」
三年後他身體康復,將我掃地出門,死去多年的林霜也突然出現。
我以為他終於得償所願,他卻開始瘋了一樣地找我。
1
市中心最頂級的醫院裡,秦崢醒來已經兩年多,卻還是不能行動自如。今天是他每周一次的復健日,醫生說長久的臥床讓他的肌肉萎縮,康復將是個漫長的過程。
第一年他沒有意識,彼此間少了些尷尬。
第二年他醒了,簡單的清理就會變得劍拔弩張。
他抗拒一切護工,此時為了處理他意外的失禁,我將他的身體費力地翻起,熟練地將他身下的髒汙小心清理。
他卻皺著眉說:「惡心嗎?這是你應得的!別以為林霜死了你就能取而代之,你死了這條心吧!」
長久的臥床讓秦崢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此刻他情緒激動,青色的血管繃起,讓他本來溫柔的臉上布滿了陰鬱。
我低頭不語,手上的動作不停。
這兩年來,他把能刺傷我的話一輪一輪已經說盡了,今天是林霜的話題嗎?我心下哂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果然比白月光更有殺傷力的就是死了的白月光,我承認每次提到林霜,他都能如願地傷到我。
我的反應越來越平淡,似乎已經滿足不了秦崢,他拿起床頭的玻璃杯,用盡全力掼到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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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質量很好,完好無損。
我的頭就沒這麼幸運,溫熱的血從額角流下,浸透了眼睛讓我的視線模糊。
門外的小五聞聲衝了進來,在我的示意下又退了出去。
秦崢沒有得逞後的得意,隻是近乎絕望地說:「秦家的產業已經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到底還想要什麼?程書遇,我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遇見你!」
「你好好配合治療,會好的。」我用袖口胡亂擦了擦血跡,語氣平淡。
我的反應終於讓秦崢放棄了繼續鬧下去的想法,畢竟他知道,無論他怎麼對我,我永遠都是這樣。
打不走,罵不哭,隻會一味地犯賤。
清理完我若無其事地出了病房,將秦崢絕望的怒吼關在門內。
秦崢的主治醫生聞訊趕來,在看到我的傷口後為難地開口:「程小姐,秦先生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穩定,這也是很多病人後期都會面臨的問題,這時候往往需要家人陪伴和開導,可是他這個情況……」
醫生欲言又止,因為他也知道三年前的一場車禍奪走了秦崢所有的家人和愛人。
而我,算不上秦崢的家人,更加不是愛人。
所以我無法給他生的勇氣,也永遠不是他努力的意義。
相反,我的存在隻會讓他覺得惡心。
外界都說我是乘虛而入,控制著秦崢這個廢人,將秦氏的產業明目張膽地侵吞。
對此我從未做過任何解釋,顯然秦崢也是這麼認為的。
秦家的產業嗎?我心裡冷笑,他們怕是忘了,這份產業是靠誰得來的。
2
秦崢的康復進入了下一個階段,每天需要做一些按摩和被動操。現在他已經可以借助工具短時間站立,也可以坐著輪椅自由行動。
小心地撩開過於寬大的病號服,輕觸他的皮膚,指尖傳來的是輕微的戰慄。
和醫生溝通後已經將安定類的藥物加大了劑量,此刻他並沒有多大的力氣鬧。
我兀自輕輕揉捏著他瘦削的身體,卻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那雙眼睛太過絕望,總是讓我想起從前的秦崢。
秦崢長得好看,為人溫柔,每次他上體育課,教學樓的走廊窗戶上,都擠滿了女生,更有甚者會組團去他的班級探頭探腦地圍觀。
而我總是我借口上廁所,偷溜到球場上給他送水,最後在眾多嫉妒的目光中凱旋。
因為秦崢從來不收別人的東西,隻有我是例外。
可是這樣美好的人,在三年前我找到他的時候,卻已經渾身是血破敗不堪。
那場車禍將從前的秦崢徹底毀滅,同時帶走了他的父母,和愛人。
我跟隨救護車趕往醫院的時候,他的父母已經被醫生宣布當場死亡。秦崢因為坐在駕駛位將林霜緊緊護在身下,僥幸逃過一劫。
出事後秦崢的叔伯們對於搶救秦崢並不積極,任誰都知道,隻要他死了,秦家的產業就可以由他們瓜分。
現實的利益面前,親情變得淡薄如紙。
最後是我爸出面施壓,秦家人才配合搶救。
當時醫院的病危通知書下了一輪又一輪,我無助地守在 ICU 門口整整一個月,才終於把秦崢從死神手裡奪了回來。
隻是我奪回來的,隻有這個叫秦崢的軀殼,那個鮮活的少年永遠死在了那個鮮血淋漓的日子。
「別做無用功了,我這樣其實對你來說更方便利用不是嗎?」秦崢突然開口。
「神經科的會診結果出來了,隻要你配合康復,很快就能站起來了。」
似乎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兀自笑了起來。
「程大小姐,你的深情人設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對外稱自己是我的未婚妻,在你爸的幫助下控制了秦氏所有的產業。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為了錢還是報復?」
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身要走卻被秦崢死死地拉住。
「無論是為了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如願。」
秦崢身體逐漸恢復的消息終究是瞞不住的,秦氏的叔伯還有股東早就不服我的管理,隻是一直迫於程氏集團的壓力不敢反抗。
如今秦崢身體好轉,近在眼前的股東會必是他們發難的契機。
這一點,秦崢也知道。
最近他和秦家叔伯的交流我並非不知道,看著他志在必得的眼神,我在心裡冷笑。
「醫生說我們可以回家了。」
聽到「家」這個字秦崢有一瞬的失神,本來反抗我一切安排的他今天乖乖地跟我回了秦家的舊宅。
屋內的陳設不變,我一直讓阿姨如常在打掃,等的就是帶秦崢回家的這一天。
就像多年前,他第一次把我撿回這個家一樣。
3
我是在秦家長大的,雖然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撿來的,但是也一直把秦家父母當作親生父母,把秦崢當親哥哥。
那時候秦家還在小縣城做著建材生意,隻有 8 歲的我被秦崢撿回了家。那時我正被人販子逼著在街上乞討,凍餓交加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隻有十幾歲的秦崢將我送進了醫院,可是我由於年齡小加上被虐待的刺激,關於家裡的信息一點也說不出來。報警後也沒能查到我的信息,無奈秦家暫時收留了我。
這一收留,就是 10 年。
秦家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一開始我不敢開口說話,秦媽媽就每天陪著我入睡,她的身上香香的,有幹燥溫暖的味道,她還會唱很好聽的歌,輕柔的手一下一下地拍在我的身上,我總會不知不覺就睡著。
被拐離家的時候太小,對於媽媽我已經模糊了記憶,但是我想,媽媽一定就是她那樣的。
後來秦家給我辦理了正式的收養手續,給我找了學校,讓我和秦崢一起讀書。
「書遇,以後你就和阿崢一起上學,在學校有事就找哥哥,放學媽媽會去接你們。」秦媽媽笑著說。
我本來沒有名字,「書遇」是秦崢取的,因為他是在書店門口遇到我的,所以就叫「書遇」。
秦媽媽說意外地很雅致好聽,我也這麼覺得。
小縣城沒有秘密,很快我是秦家撿來的就在學校傳開了。
「秦書遇是要飯的,我媽說了她是小乞丐!」
「小乞丐,小乞丐!」
七八歲的孩子並非不懂善惡,隻是他們更享受愚弄別人的快樂。
我裝作聽不到不想理會,可是他們並不罷休。一個男孩兒扯著我的辮子說:「小乞丐,聽說你養母身體不好快死了,自己生不出女兒才要的你。我媽說了,自己能生才不會要別人的孩子,不能生就是不下蛋的雞,哈哈……」
「砰!」
我拎起身邊的椅子,砸在了小男孩的頭上,隻一下教室裡就靜了,隨後響起了小男孩的哀號。
小男孩的頭破了口子,去醫院縫了三針,他父母在辦公室不依不饒。
「老師,要我說這種來歷不明的人就不能放在我們班級,誰知道有沒有什麼傳染病。再說了,你看把我兒子打的,我看她跟著人販子也學了人販子的做派,秦家是失心瘋了什麼垃圾也要……」
「哎喲!」
她話沒說完,就被衝進來的秦媽媽甩了一巴掌,愣在了原地。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溫柔的秦媽媽歇斯底裡的樣子,她扯著男孩媽媽說:「是你兒子辱罵我女兒,辱罵我在前,你兒子的醫藥費我會全部承擔,如果你再敢滿嘴噴糞,我不介意多付一份醫藥費。」
4
那天鬧到很晚,可是即使最後警察都來了秦媽媽和秦爸爸也不肯低頭讓我去認錯,最後賠了那家不少的醫藥費才了結了事情。
回家後我低著頭不敢說話,我想象著他們會用什麼打我,因為讓我乞討的叔叔就是動不動就打我們,有時候用手腳,有時候用皮帶……
可是秦媽媽捧起我的臉一臉驕傲地說:「好女兒,知道維護媽媽了,別聽他們的,你就是我秦家的孩子,是上天給我的禮物。以後沒人敢再欺負你。」
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我撲到她的懷裡,第一次叫了媽媽。
第二天秦崢去我們教室鬧了一通,他站在講臺前說:「以後誰敢欺負我妹妹,放學路上我一定堵他。」
高年級的威脅,讓同學徹底老實了下來,從那以後真的沒有人再欺負我。
我在秦家安穩生活到 18 歲,程大海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找到我。
離開秦家的時候,秦媽媽忍不住流淚,她說:「真好,我閨女找到家了。」
我知道她的不舍,依偎在她懷裡說:「媽媽,這裡永遠都是我的家。」
臨走前秦崢將我拉到房間,他有些局促地開口:「秦書遇,不對,現在是程書遇了,其實我很開心你變成程書遇。」
他的話莫名其妙,這些年他對我比親哥哥還好,我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抬起手在我的額頭輕輕一點,笑著說:「傻丫頭,你一直姓秦媽媽是不會同意我娶你的。」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秦崢的心意,內心的悸動山呼海嘯般地襲來。
回首過往,日復一日的陪伴,難過時的開解,甚至是那些細微的關心,似乎早就超越了兄妹之間的界限。
後知後覺地,原來我對秦崢也存了那樣的心思。
跟著程大海回到青市才發現,這些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在青市地產行業已經有一席之地,可是我媽媽在找我的過程中抑鬱成疾,前幾年去世了。
程大海對我很愧疚,這些年並沒有再娶,也沒有別的孩子。
他說:「丟了你是我的罪,我本打算用一輩子償還,現在你回來了,爸爸會傾盡所有彌補你,養育你的秦家,爸爸一定會報答。」
程大海雖然是個粗人,卻是個好人。
他將工程的材料生意都給了秦家,很快秦家就走出那個小縣城,成了青市的大材料供應商。
我們兩家連房子都買在了一個小區,秦家還有我的房間,我們兩家親如一家。
秦崢開始正式追求我,我們的關系在雙方父母的祝福下越來越親密。
直到林霜的出現。
她是秦崢大學班上的同學,成績優異,長相出眾,家境貧寒。
與秦崢完全不同的生活環境塑造出的性格,瞬間吸引了他。一開始他隻是通過家裡的公司給林霜資助,後來又在生活中對她多加照顧,等到我們意識到事情的不對時,秦崢已經不顧一切地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