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第二天，我媽果然跟著我去了縣城裡，路上她就已經想好了，不僅要跟對方把我的工資要高點，還要把我下個月和下下個月的工資都預支走。

高考完，我想找份工作賺錢以後的生活費，我班主任就給我介紹了她在縣城開餐館的好友，讓我在她那幫她兩個月。

對方見了我，知道我家情況，同情也好，可憐也罷，就讓我留下了，甚至我說我想提前預支一個月的工資，老板娘都爽快同意了。

我媽去看了別人的餐館，知道對方是個帶著孩子的單身母親，就覺得人家好欺負，獅子大開口，張口就讓別人一月給我開個五六千。

最後連同著我都被對方一起轟出了店，我媽拉著我就走，走了幾步才得意道：

「白得兩千塊！這種破地方做事累死個人，我給你找了個更好更輕松的工作，你跟我走！」

很快我就在一個狹窄的胡同邊見到了趙婆子和她的兩個傻大兒，我是真沒想到我媽效率這麼高，今天就急著賣了我。

我得想想怎麼跑才行。

剛一見面，趙婆子就把我和我媽上下打量了一遍。

我媽這些年也沒個正經工作，成天吃吃喝喝打點牌，她十八歲生的我，到如今也不過三十六七，而且看起來還比同齡人年輕。

我知道趙婆子在想什麼，她這個人貪婪又陰狠。

上輩子，我被賣進她家，第一天她就教唆她倆傻兒子差點把我打死。

說是給我一個下馬威，但凡我之後想跑、敢跑，她就把腿給我打斷。

後來我果然被她打斷了腿。

我知道她現在在打什麼主意，她一直想給她倆兒子一人找個媳婦。

如今看到我跟我媽兩個女人過來，心裡多半盤算著，怎麼把我倆都搞走。

Advertisement

我走在我媽身後，她看到趙婆子就熟稔地走過去，好像真是個熟人似的。

見她過去，趙婆子笑眯眯遞了兩瓶水給她。

我媽接過就喝了兩口，我垂眸，一副拘謹的樣子，貼著巷子的牆壁站著。

如今趙婆子倆傻大兒堵在巷子口，我想跑，估計沒兩步就會被抓回來，但不跑後果肯定更嚴重。

所以我當著趙婆子的面，擰開水喝了兩口，隻見她眼中精光一閃。

這時我捂著肚子朝我媽喊了一聲：「媽，我想上廁所。」

「懶牛懶馬屎尿多，去去去，趕緊回來知道不！？」我猜她是想支開我，再跟趙婆子討價還價一番。

「好。」我應了一聲，這時又聽趙婆子說，「老大，你領妹妹去一趟，這邊人多，別擠到了。」

「哦。」快三十歲的大傻應了一聲，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去了公廁。

縣城公廁要收費，門口有個大爺攔住了大傻，兩人在門口牛頭不對馬嘴地吵起來，我沒管，交了錢就進去把剛喝的水摳吐了出來。

門口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除了看守的大爺和大傻，還有不少女性的聲音，都在罵大傻闖女廁所、是個流氓之類的。

我知道，大傻最聽趙婆子的話，他媽讓他跟著我，他就隻會跟著我，加上他力氣大，估計沒一會兒就會衝進廁所來。

所幸我沒記錯，這個廁所靠牆的地方有一扇報紙糊住的窗戶，我打算從那爬出去。

然而沒等我爬上去，大傻衝了進來。

11

「流氓啊——」隨著我的一聲尖叫，不少人蜂擁而來，大傻被當流氓打了個半死，我則有驚無險，偷偷溜去了老板娘店裡。

先是給她誠懇道歉，之後表示可以免費幫她上小學的兒子補課作為補償，隻希望她能留下我。

最後她勉為其難留下了我，但還是讓我保證，不會讓我媽幹擾到她做生意。

我說我保證。

那天大傻被打之後，哭喊著去找了趙婆子。

趙婆子站在街頭把打大傻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得知我跑了，她氣得咬牙切齒，找了一圈沒找到我，隻好帶著她倆傻兒子和我媽走了。

我沒管我媽，畢竟多行不義必自斃，她有這遭都是她咎由自取。

很快村子裡流傳開我媽跟野男人跑了的謠言，也是從那之後，再也沒人見過我媽。

我媽沒在，秦天昊又找不到她，隻能去了我奶奶家。

我奶奶對他這個小孫子還是很喜歡的，畢竟自我出生起，就一直盼啊盼，盼了十年可算給她盼來了。

隻是可惜，我奶奶這人刻薄，跟我大伯母和我媽都處不好，所以我爺爺去世後，也沒人願意收留她，如今隻在另一片山上的老房子裡過活。

至於我二叔，由於當年我奶奶非要拆散他跟他初戀，導致對方意外身亡，我二叔至今未娶。

對她這個母親，最多也就平時照看一番，其他的也別想。

時間飛逝，很快到了高考查分的日子。

626 分，比我估計的多了兩分。

已然是如今的我，能夠考到最高的分數，我很滿足。

二叔和班主任知道我考這麼多的時候，都由衷地替我高興。

當天他們趕到老板娘的小店，老板娘炒了一桌子菜來替我慶祝。

二叔當場就說：

「學費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二叔這些年還存了些錢，你安心上學就是了。」

我心頭一暖，朝他跪了下去。

再抬頭已是淚流滿面：「謝謝二叔！」

上輩子我去上大學，先是申請了助學貸款，後面又申請了貧困補助，因為每年要給爸媽一萬塊，所以我平時除了上學就是在兼職。

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無法真的湊齊一年的一萬塊。

那時，又是二叔站出來替我解決了這個大麻煩，可上輩子我都還沒來得及報答他，他就死在了阻止我爸媽以賣淫報警讓警察抓我的過程中。

憤怒讓他腦溢血，死在了去醫院的路上。

但後來我才知道，如果送醫及時，其實二叔是還有救的，但我爸媽貪我二叔的遺產，故意拖延了時間。

所以這輩子，我除了要讓那些坑我害我的人付出代價，也要好好報答我二叔。

12

八月，我回家辦事情的時候，發現我奶奶已經搬到了我家去，她不讓我進門拿東西，說我是個喪門星，後來還是二叔回來，用三千塊錢從她手裡拿來了我的戶口本。

不過意外的是，我在大隊開貧困證明的時候，遇到了另一個來開殘疾證明的女孩子。

我忽然想起來，她就是此前那個被劉老幺猥褻的女生，她家人說她有點傻，精神還有點不穩定。

但上輩子我聽說，她最後還是嫁給了劉老幺。

因為一次意外，她跑出去，家人沒找到，她被劉老幺給糟蹋了。

趁著二叔在幫我開證明的時候，我出去找到了樹下看螞蟻的女孩子，跟她說了一會兒話。

我告訴她，以後如果有人把她推倒，要脫她的衣服，她一定要使勁打死他，因為如果不打死他，那她就要倒大霉。

她問：「會沒有飯吃嗎？」

小姑娘有點胖，應該比較喜歡吃，但上輩子我聽說她生完兩個孩子死的那天，整個人都瘦脫了相。

我說：「會，不僅沒飯吃，還要打你，你會很慘，所以一定不能讓他得逞，知道嗎？」

她點頭如搗蒜，肉乎乎的臉上全是恐懼。

我便又安撫了她好久。

後來二叔幫我把證明開出來，把資料都給我後，嘆了口氣：

「二叔都說了，我還有點錢，你又何必要去搞這個助學貸款？這錢你以後還不是要還？」

「嗯，不一樣，二叔，我都成年了，我也想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而不是把壓力全都給到您，畢竟每月還要靠您給生活費呢！」

我知道二叔這是怕我跟他生分，又怕我壓力太大，但他一個快要倒閉的糧油廠的會計，工資也不高。

我不能因為他願意，就無憂無慮地趴在他身上吸血。

國家政策很好，我相信我畢業以後很快就能還上這些錢。

13

我去了隔壁省的一個一流 985 院校，二叔送我去的。

離開的時候，老板娘給了我一個大紅包：「不能白讓你幫我兒子補課，這都是家教費，不準推辭啊！」

這兩個多月，我在老板娘這裡，她雖嗓門大了點，罵人的時候對誰都無差別攻擊，但對我還是十分的照顧。

會因為我沒有合身的內衣，專門帶我去店裡試了買。

會在我生病的時候給我熬粥送我去醫院。

我很感激她，她讓我感受到了兩輩子都沒感受到的母親的溫暖。

我大一那年年末的時候，忽然得到消息，說秦天昊沒了。

細問之下才曉得，這半年他因為各種原因，癲痫發得很頻繁，我奶奶沒法帶他去醫院，隻能用一些土辦法，比如跳大神、喝符水什麼的。

說來也怪，以前都有用，卻沒想到最後這次，他直接抽過去就沒醒過來，等送去醫院的時候，心跳都沒了。

所有人都說是我奶奶害死了秦天昊。

但也有人說，是我爸回去找他了。

因為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老家就總有人說，當初我爸之所以摔下燕子坡，是因為秦天昊割斷了他摩託車的剎車線。

是他害死了我爸。

而我奶奶最愛的就是我爸這個小幺兒，所以誰知道秦天昊是被我爸嚇死的呢，還是被我奶奶故意拖死的呢？流言漫天地傳，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

而我不過是給點小錢，讓秦天昊那兩個朋友把實話告訴了他們的父母罷了。

「對她好有什麼用？認不認我又咋樣？以後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賠錢貨一個，哪有兒子好！？」

「完沒」拍死他的人，就是之前他猥褻過的那個傻姑娘。

據說那天劉老幺又在路上堵住了那個傻姑娘，想要對她做點腌臜事，卻不料那姑娘掙扎得厲害，撿了塊板磚拍到了他頭上，又趁他暈過去的時候，把整個腦袋都給他拍爛了。

但姑娘本身有點精神疾病，所以最後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劉老幺死了, 村裡不少小姑娘都松了口氣。

畢竟他那人毛手毛腳的，不少小姑娘都被他調戲過，他死了，也算是民心所向。

我畢業的時候收到本校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放假回家的時候先去了縣城的老板娘那裡, 不過如今我喚她李姨。

這幾年她生意越做越大, 已經盤了個酒樓在做，而我二叔因為前兩年糧油廠倒閉, 所以現在在她這裡幫她管賬。

跟二叔回家的路上, 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我一句：「你覺得你李娘這個人怎麼樣？」

瞧著他不太自然的神情，我忽然明白他問這話的原因, 有點震驚兩人之間竟然會有如此發展，但又覺得兩人實在般配, 就真心道：

「我覺得李娘很好。」

二叔嘴角噙著笑，點了點頭。

我研一下學期的時候，回家參加二叔和李姨的婚禮，卻聽了個悚人的新聞。

說是坡那邊的趙家溝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 有一戶姓趙的人家, 一個寡母帶著兩個傻兒子, 一夜之間被買回來的媳婦殺了個幹淨。

之後, 那媳婦也因傷勢過重而死在了去往外村的路上。

細問之下也沒得到多少關於那媳婦的消息，就知道是個啞巴, 臉也被燙了大半。

說是趙婆子嫌她說話髒，怕教壞她兩個兒子, 拿剪刀剪了她半截舌頭。

後來, 她做飯的時候, 燒了熱油想燙死趙婆子, 又被趙婆子反燙了臉。

至於她是什麼來歷、什麼年齡、哪裡人、幹什麼的，一概沒人知曉。

趙婆子也不會讓人知道, 畢竟趙家溝和秦家林雖隔著一道山坳, 但也算得上鄰村，真要鬧起來，趙婆子可討不到什麼好。

至於我媽, 她落在趙家人手裡, 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但我沒想到她會在趙婆子手裡撐到現在, 如今生了兩個孩子，算是在趙家站穩了腳跟，可她這人睚眦必報。

被割了舌頭、毀了臉, 又被囚禁那麼多年, 這筆賬她一定會討回來。

而趙婆子一家, 最終也為自己的貪婪和狠毒，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活該。

待二叔和李姨事情結束後, 我就回了學校去。

後來我研究生畢業, 又讀了博，由於上輩子的經歷，我提前知道了一些行業風口，所以做了一些投資, 很快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沒了金錢和家人的拖累，這一世我活得自由又自在，活成了真正的一個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