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剛走沒多久，人群便炸開了鍋。

「我沒看錯吧，這小姑娘全身竟無一絲靈力流轉，卻能擊敗築基甚至金丹的高手？她是怎麼做到的！」

「嘶……連段家秘法『九霄雷引』都對她沒有半點作用，這肉身的強悍程度，堪比兇獸了吧。」?

「南城天驕大比不也出了個驚世絕豔的天才顧別時嘛？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他們比試了。」

「也是，北城擂臺魁首，可是能直接晉級天驕大比決賽的啊……」?

22

打了好幾天的擂臺，終於讓我混到第一了。

根據主辦方的解釋，再打最後一輪我就能領獎了。

我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坐上了他們為我這個 MVP 準備的至尊豪華馬車，前往參賽地點。

外面人聲鼎沸，觀賽者絡繹不絕地入場，就是，這比賽地點咋越看越不對勁？

他們這是把我扛哪兒來了？

我把頭探出窗外，入口處「天驕大比」那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閃得人頭暈眼花。

不是，我不是打擂臺嗎？怎麼把我騙到這兒來了？

我急忙叫來管事：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擂臺賽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管事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Advertisement

「你的身份是攔截者，最後一場當然要與天驕大比勝出者進行決鬥啊！這些我們都在公告裡說了的。」

「隻有打敗了你的人，才有資格繼承神器。」

我面色慘白，感覺天都要塌了。

光顧著看獎勵沒看賽制了。

「哈……那豈不是，會碰上，顧別時？」

芒芒聽到顧別時的名字，從口袋裡探出頭來。

「啾？」

我一把給它塞了回去。

「崽啊，你娘我現在命懸一線，等會兒，無論如何，你千萬別出來！」

「啾。」

23

為了不露餡，我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連腳脖子都沒露，就差沒纏成木乃伊了。

顧別時在擂臺另一邊，馬尾高束，周身氣質皎如明月，舉劍朝我作揖：

「顧別時，請賜教。」?

我心裡瘋狂流冷汗，沉默著點了點頭。

不能說話啊，一說話就會露餡的。

我隻想趕緊結束這場鬧劇，獎勵什麼的我不要了，我隻想離開這裡！！！！

我決定了，裁判一喊開始我就往臺下跳。

比賽開始。

我率先出擊，轉了個身就往臺下衝刺。

顧別時眉頭一皺，腳尖輕點，轉眼間便攔在我前面。?

我一時收不住力道一個頭槌撞到他胸口上。

面前的人似乎也沒想到我的力氣居然這麼大，悶哼一聲直接被我撞出擂臺。

砰的一聲，重物落地，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顧別時捂著胸口，淡笑著說出那句「技不如人」之後，眾人才如夢初醒般地爆發出巨大的贊嘆聲。

我有點不太相信。

嘖，這可是男主诶，怎麼可能這麼弱？

餘光瞥到顧別時嘴角的笑，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演了。

是哦，誰要當什麼第一，顧別時的目標從來都是第二！

他算計好的！?

我要舉報，有人打假賽！?

24

裁判宣告比賽結束的那一刻，眾人腳下的土層忽然開始晃動，一股強大又古老的氣息自地底深處噴湧而出，臺上的臨淵城主臉色一變：

「不好，魔淵裂縫又出現了！可惡，這次怎麼出現得這麼快！」?

他環顧四周，渾厚的聲音通過靈力發散到比賽場內各處：

「是魔淵的封印松動了，還請在場金丹修為以上的修士助我一臂之力，鎮壓魔淵魔頭！事成之後，我臨淵城必有重謝！」?

「鎮壓魔頭，我輩義不容辭！」

「在下願助城主一臂之力！」

「吾願通往！」

我看了眼顧別時的方向，他果然跟隨在城主的大部隊之後，臨別前朝我瞥來一眼。

我也不確定他是否發現我的身份了，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去，別掉馬了。

沒走幾步，手腕被人拉住，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

「江姑娘，找你好久了。」

沈重光？！

我想轉身，可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香味襲來，讓我瞬間動彈不得。

意識逐漸昏沉，我陷入昏迷。

25

醒來的時候，面上用來偽裝的法器都被收走了。

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不時傳來或尖叫或哭泣的聲音。

狂風卷起我的裙擺，我被吊在樹上。

沈重光那個神金拿著匕首，坐在樹下笑眯眯地同我打招呼：

「你醒了啊？」

我十分冷靜地問他：

「為什麼這麼做？」

他食指抵在唇上：「噓——江姑娘，別害怕，我隻是想求你幫一個忙。」

我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繩索：「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你要想將它當作強迫也未嘗不可。」他從容不迫地接話，「你的體質太特殊了……我本來都要放棄了，卻在心灰意冷之際，遇到了你！遊離於三界之外的靈魂與身體，是最好的祭品。」

「祭品？」

「沒錯！」沈重光眼尾染上一層變態的紅，目光逐漸溫柔，「讓妙音師姐重回人世的……祭品。」

「是你故意破壞封印，支走顧別時的？」

「沒錯。他總是像蒼蠅一樣繞在你身邊，讓我沒機會下手，實在太討厭了。」

子時已至。

月光如流水般傾瀉而下，沈重光周圍不知何時刻畫的法陣亮起，下面魔物的叫聲愈發興奮急切。

沈重光幹脆利落地斬斷繩索，嘴角噙笑：

「再見了，江姑娘，我和妙音師姐會永遠感激你的。」?

身體做自由落體運動，跌落的那一瞬，我瞧見顧別時朝我奔來，通紅著雙眼。

「阿月——」?

26

陣法啟動後，我被吸到了魔族腹地。

這裡的魔族長得都挺隨心所欲的，就比如說我腳下這個據說是魔族的頭領。

腦袋像是女娲精心削過的冬瓜，有我三個頭那麼長。

身上的繩索到了魔界後便不再有束縛我的力量，輕輕一掙就開了。我剛獲得自由便被一群兇神惡煞的魔頭圍了起來。

「喲，人類，好久沒吃過了。」一個鳥頭人身的魔族口水滴答流。

另一個綠臉鷹爪的魔頭推開他：「不許跟我搶，她的四肢歸我！」?

「要不清蒸，最大限度保持人類的美味！」?

「狗屁，人類當然要滷煮！」?

瑪德吵死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冬瓜魔主慢條斯理地出現在眾人眼前，語氣酷炫狂霸拽：

「這個人，我帶走了，誰贊成誰反對？」?

沒人敢反對，我舉手：

「我反對。」?

冬瓜魔主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沒有反對的權力。」說著要抓我胳膊。

然後……

我坐在魔主的骷髏王座上，碾了碾腳下鼻青臉腫的冬瓜頭魔王，掃視一眼大廳裡噤若寒蟬的眾多魔族，笑道：

「我要當魔王，你們……誰贊成誰反對？」?

27

魔界終年是陰冷潮湿的血色天空，沒有太陽。

在這裡生活了幾個月，我感覺我要發爛發臭了。

我想念宗門口那棵桂花樹，想念小廚房的灶火，想念同門的師兄師姐，想念雖然很不靠譜但是對我很好的師傅，還想念……顧別時。

自從那天告白之後就再沒好好說過話了。

我總是躲著他。

因為那時我也不知道我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隻是覺得相處了很久，親昵和依賴早就成了習慣，從沒想過這些能逐漸發酵成心動，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回應這份灼熱真摯的情感。?

於是下意識逃避。

可現在，午夜夢回，我總能想起大比結束後顧別時朝我看來的那一眼，想起墜落深淵時他通紅的眼眶，絕望又破碎。

煩悶。

那樣無助的眼神，讓我的心也跟著揪疼。

我支撐著下巴嘆了口氣，餘光瞥見桌子上的白色花朵開得盛大又熱烈。

也沒見過魔族換花，好像從來沒見過它們枯萎。

我有些好奇，便叫來冬瓜頭詢問：

「這是什麼花，怎麼沒見過它枯萎？」

冬瓜頭謹慎地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恭敬回答：「這是蠱魔族特有的，專門用來飼養情蠱的魔植——長思，又叫情動。以思念作為養料，思念不止，花開不敗。」

它象徵一籌莫展的心動。

28?

今天，魔族王宮裡人人自危。

因為我發飆了。

把芹菜塞到烤地瓜裡面，到底是哪個腦溢血的東西想出來的東西！

一口下去，芹菜汁在口腔中爆出，我隻覺得靈魂要從腦門升天了。

我吐出嘴巴裡的地瓜芹菜瘋狂漱口，完了目光轉向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冬瓜頭，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我不是說了，我！不！吃！芹！菜！嗎！」?

冬瓜頭八尺大漢嚶嚀一聲，抱著頭四處亂竄：「我、我我我、我忘了。」

「忘了？」我冷笑著撸起袖子，掰下骷髏士兵的一根骨頭就追著冬瓜頭打。

骷髏頭士兵：「……」?

「芹菜芹菜芹菜，這麼喜歡，我今天就把你打成芹菜！」?

「啊啊啊啊啊——」?

顧別時和眾人推開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顧別時/師父/同門：「……」?

沒睡醒嗎？不然怎麼能看見他們眼中一步三吐血的小師妹，一把拎起魔族渡劫期魔頭的領子，揮舞著骨頭棒把他打得滿頭是包的場景。

冬瓜頭餘光見到救兵，眼淚汪汪，比見到了親媽還要激動，一把割開衣領朝月華宗眾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顧別時皺眉攔在眾人身前。

不想冬瓜頭一個滑跪抱住顧別時的大腿，哭得梨花帶雨：

「救命啊——殺魔啦！」?

看到來人，因為太過激動，我猛地咳了一口血，隨手抹掉之後有些尷尬地朝他們揮手：「……嘿，bro？」

29

冬瓜頭坦白，他實在是受不了我了。

明明是個魔王，卻整天被我奴役，便背著我偷偷鑿開魔族努力百年也打不開的封印，希望能讓人族把我這個禍害帶走。

我和師父他們坦白了我的能力之後，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回到房間後，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我愣神。

有人從背後輕輕抱住我。

他的胸膛很寬，足以將我整個人嵌在懷裡。

明明是很可靠的模樣，聲音卻在顫抖哽咽：

「沒事……沒事就好。」?

「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的，我不會越界了，不會再逼你了……」?

「當師兄也好，當男媽媽也罷，怎麼都無所謂了，我隻要你好好的。」

脖子上傳來湿潤的觸感。

我縮在他懷裡，眨眨眼睛：

「嗯……師兄你可以貪心一點的。」?

「？」他僵了身子，手臂開始收緊。

「什麼，意思？」?

我拉下他的頭，側首親吻他柔軟的唇，笑得眉眼彎彎。

「意思是，你大可以越界, 我完全縱容。」?

30

沈重光瘋了。

陣法啟動後他才知道, 他被騙了。

林妙音回不來了。?

月華宗內。

初見時豐神俊朗的男人現在發絲散亂, 雙目痴狂地抱著一塊牌位，嘴裡喃喃：「不可能，祂為什麼騙我！祂明明說了隻要獻祭江浸月, 妙音就能回來！」?

他無力地坐在地上，淚水沾滿衣襟：「祂……騙了我。」?

顧別時眸含冷光, 長劍指著沈重光的脖子冷聲道：「他是誰？在哪兒？」

沈重光雙眼中沒了光, 像個行屍走肉般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祂, 是秩序，是規則，祂無處不在。你們抓不住祂。」

我笑了。

上前幾步奪走他手裡的牌位, 虛空一抓，手中便多了一個人形虛影。

「還要躲到什麼時候？嗯……該叫你秩序？規則？」?

虛影在我手裡拼命掙扎, 發出悽厲的叫聲：

「可惡！卑賤的東西，快放開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沈重光尖叫：「妙音！」

人形虛影不屑地看他一眼：

「蠢東西，妙音不過是我在修真界的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分身而已, 不承想她竟然生出神識, 想要逃離我, 我自然隻能將她抹殺了。」?

「沒想到你這個東西居然這麼沒用, 讓你辦件事都辦不好！」?

罵完沈重光，祂又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目露貪婪：「隻要吞了你這個異界之魂，我就能超脫天道, 不受任何約束！」

「現在，放開你骯髒的手！否則待你死後, 我就要把你的靈魂扔去煉獄！永生永世不得好……」

話還沒說完, 芒芒從口袋裡忽然鑽出來, 對著人形虛影左右開弓扇大嘴巴子。

「我扔你二姑家的西瓜皮！」?

「你他！爹的！知不知道！她是誰啊！」?

芒芒左手一抽！虛影人形扭曲。

「她是！」?

右手一扇！虛影發出慘叫。

「此界！」?

最後一個升龍拳。

因為嫉妒男主顧別時的修煉速度，給男主下毒藥，結果自己誤喝了的蠢蛋。

「也我」虛影被打得奄奄一息, 看著芒芒, 眼中帶著懼意。

「天、天道！」

31

芒芒沒有理會虛影，一揮手把虛影拉入天道空間, 然後屁顛屁顛地拍過來給我捶肩。

「界主啊, 是我管束不當，讓祂驚擾了你。」?

界主？

我有些詫異地挑眉。

這是我寫的小說, 所以理所當然是此方世界的……界主？好像沒毛病。

芒芒捶完這邊捶那邊。

「界主大人放心, 秩序居然妄想靠吞噬您超脫世界，我一定會好好處罰那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還請您千萬不要怪罪這個世界的生靈。」?

我抬眸，陽光從門口闖進, 伴隨著泥土、雨露、草木的氣息。

門口再次冒出一二三四個腦袋。

「師妹，走，掏鳥蛋去。」

「別鬧！還是去抓魚吧，今晚吃烤魚！」

「師姐們, 你們別擠我了……」

「阿月啊, 咱發了，一百萬靈石到賬了！」

白衣少年笑著吻了吻我的唇角，沉默又堅定地站在我身邊。

我眼眶有些湿潤。

即使我很強大, 並不需要保護，但他們的目光卻從未改變。

我想，我熱愛這個世界。

也愛這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