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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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驸馬傷了子孫根,公主命我為他泡陰棗。


我被捆住四肢困在床上,百般折辱。


後來,驸馬病情加重。


公主推諉是我的身子不幹淨。


驸馬大怒。


我被割舌剜眼後扔進馬厩,任人欺凌。


最終,我渾身惡瘡,死在除夕萬家團圓夜。


我的靈魂飄蕩不散,看見公主依偎進一個矜貴男子的懷裡。


她說:「她也算死得其所了。我本意是想送她一場造化的,是她自己無福消受。」


因她一句話,我死無全屍。


公主卻隻怪我命薄。


再睜眼,我回到驸馬被傷子孫根之時。


主子,這一世,奴婢也送你們一場造化吧。


1


夜色正濃。


驸馬驚恐的叫罵嘶嚎突然響徹院子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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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是公主驚惶悲戚的關切聲。


我站在廊下。


看著丫鬟僕從於燈火通明中進進出出。


任由初秋微涼的風灌滿衣袖。


不多時,翠萄挑開簾子衝著我咒罵。


「你個賤蹄子死站在那兒幹什麼?!快!殿下喚你!」


翠萄嘴快眼活,最受公主器重。


我進去時,趙德嘉正揉著額角歪在窗邊的矮榻上。


她釵環盡卸,披頭散發,穿了件水紅色的薄紗寢衣,瑩白肌膚若隱若現。


內室裡,驸馬高陵也是衣衫半解,一手扶著腹下,正踢踹伏在地上的府醫。


「什麼叫查不出原因?!廢物!都他媽是廢物!公主府養你不如養條狗!!」


往日風流倜儻的驸馬,狀如瘋狗。


我隻看一眼就低下頭,在滿地碎瓷中跪下。


「殿下。」


趙德嘉扔給我一塊腰牌。


「去宮裡請陳院首來。」


一切都同上一世一樣。


上一世,我連夜進宮跑到太醫院,卻被告知陳院首一刻鍾前被晉國公府請去了。


更甚至,整個太醫院空無一人。


後來我回來跪在地上請罪時,溫婉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


她說:


「事不湊巧,也怪不得你。」


我當時懸了一路的心驟然落下。


那時候還慶幸公主不再如從前那般跋扈了。


我伺候了公主六年。


趙德嘉是中宮唯一的嫡公主,一出生便被聖上賜了封號。


十幾年聖寵隆恩,養出了嬌縱跋扈的性情。


以往,趙德嘉稍不順心,我們這些在跟前伺候的,就人人繃緊了一身皮。


因為不知道哪一刻,公主手裡那一盞值十金的熱湯就澆在了我們頭上身上。


可就在半月前,公主不過是歇了個午覺,醒來便不同了。


人還是那個人,卻又不再是那個人。


她變得溫婉,體恤。


不再往我們身上潑滾湯、砸花瓶。


相反,還會在我們跪地服侍她時,心疼地紅了眼眶。


那時我隻覺受寵若驚。


卻沒想過,公主會因我們跪傷了膝蓋而紅眼落淚,可她,似乎也從沒叫我們起來過。


上一世,我聽著趙德嘉的寬恕,大松一口氣,以為省了一頓皮肉之苦。


卻沒想到,她的仁慈之下,是令人沾之即亡的毒藥。


2


我行走在公主府裡。


在角門看到趕著馬車的周貴時,我忍不住顫抖著恨意。


周貴是驸馬的心腹。


上一世,我被驸馬割舌剜眼砍斷手腳扔進馬厩時,周貴是第一個來的。


「真是個賤婊子!你不是高高在上嗎?還不是被老子弄!」


他罵我。


卻日日都來。


還帶著他的那些兄弟一起來。


他們,把平日裡卑躬屈膝下不敢示人的卑劣人性,都盡數發泄在我身上。


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他們是男人。


「念秋姑娘。有些日子不見你了……」


朦朧夜色裡,周貴朝我討好地笑。


我死死忍住,側身避開他伸過來要扶我的手,上了馬車。


一路上,周貴都在沒話找話。


見我始終不出聲,他才悻悻閉嘴。


如同上一世,拿著德嘉公主的腰牌,我很順利進了宮。


我朝著太醫院跑,卻在路過御花園時,拐個彎衝向建春殿。


建春殿裡黑乎乎一片。


靜悄無聲,隻有深處傳來粗重的喘息。


我邁步進去,突然一陣風從我耳邊刮過。


有人影朝我衝過來。


我躲避不及,天旋地轉間,被人重重壓在地上。


身上的人又燙又硬,一雙眸子也是驚人的赤紅。


酒氣與後宮特有的合歡香交織彌漫。


借著一點朦朧的月光,我看清了這人的眉眼。


正是當朝太子趙懷瑾!


3


上一世的這一夜,宮裡發生了一件顛覆朝綱的大事兒。


太子趙懷瑾酒後失德,辱了聖上新寵的美人兒。


聖上大怒。


這是太子於奪嫡之爭中出現頹勢的開端。


我死時,聽聞太子被貶為庶人。


如今重來一世,我前後斟酌,若想在公主府保住一條命翻盤復仇,天時地利,隻有抓住太子這條線。


「太子殿下!」


我提著一顆心喚他,趁他眼神露出半分清明時,抓緊道。


「今日之事是針對您的一個局,您不妨信我,唔——」


灼燙迫切的吻落下來,堵住了我嘴邊的話。


我的呼吸被奪取咽下,一隻手死死攥住我的腰,另一隻手在我身上遊走。


趙懷瑾掠奪得很兇。


我顫著牙關,狠狠咬下。


鐵鏽味兒在口腔裡彌漫。


趙懷瑾輕哼一聲,動作頓住。


我抓住空當想把他推下去,趙懷瑾卻紋絲不動。


我後背竄上一層冷汗,迅速說。


「奴婢是德嘉公主的貼身侍女念秋,奉公主之命進宮請陳院首。路過御花園時不小心聽到秘辛有人要設局害您。」


這話七分真三分假。


上一世,我從太醫院無功而返時,聽見了建春殿的熱鬧。


我看向趙懷瑾身後的床榻。


殿內昏沉,但也隱約能看到床榻上躺著一個纖薄曼妙的女人。


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聖上新寵的美人兒了。


趙懷瑾似乎早就發現了。


但他似乎也忍耐到了極點。


喘了幾口氣之後,他又重重壓下。


他噴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


「你想要什麼?孤——」


殿外腳步聲已經逼近。


來不及了!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兒。


電光火石間,我朝趙懷瑾告罪。


「殿下,恕奴婢僭越。」


4


破敗的暗道裡,我架著昏迷的趙懷瑾摸索著朝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趙懷瑾清醒了。


他沒有追究我打暈他的罪責。


而是推開我站直身子,低啞著嗓子問。


「這是建春殿下面?」


我:「是的。」


太子問:「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暗道的?孤都不知。」


我:「奴婢服侍德嘉公主前,曾在建春殿做灑掃,偶然間發現這條暗道。」


太子:「通向哪裡?」


我:「奴婢也不知。」


他默了片刻。


估計在甄別我話裡的真實性吧。


暗道裡稀薄的空氣更加焦灼。


我很緊張。


冷汗從我眉骨墜落,啪嗒,墜入我肩頭的衣料。


無論是公主,還是太子,都是掌握我生殺予奪的「主子」。


尤其是太子趙懷瑾。


我未隨德嘉公主出宮建府前,也曾在宮裡見過太子幾次。


龍章鳳姿。


德厚流光。


但這都是傳聞。


真實的太子如何,誰也不知。


就像趙德嘉。


她寬仁的軀殼裡,裝著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潮湿的風掠過我的耳畔。


我聽見趙懷瑾終於出聲。


「方才,你為何不願委身於孤?」


他低低地問,似是也沒想要我的回答,又問道。


「你想要什麼?」


我沒有遲疑。


「活著!」


隻兩個字,卻幾乎把我幹澀的咽喉撕裂開。


5


我和太子的運氣不錯。


暗道的出口離東宮不遠。


我快步走出宮門時,周貴正急得團團轉。


望見我,他迎上來。


「怎麼去了這麼久?陳院首呢?怎麼就你一個人??這回去怎麼跟公主驸馬交差??」


我深吸口氣。


「陳院首被晉國公府請去了,若不想回去受罰,我們隻能去晉國公府外候著。」


聞言,周貴遲疑了會兒,還是駕上馬車往晉國公府去。


德嘉公主府就在宮牆邊兒上。


晉國公府要遠些。


從宮門口往晉國公府去,要過三個街口。


長街寂靜漆黑。


隻有噠噠的馬蹄聲,帶著車轱轆碾過青石板的聲音。


咕嚕。


咕嚕嚕。


「周貴。」


我突然開口。


周貴很意外。


他「啊?」一聲,嘿嘿笑。


「念秋姐姐有什麼吩咐?」


我低垂著眼睫,盯著他被月光投映到車簾上的影子看。


我問:「我可曾得罪過你?」


不然上一世,他怎麼能那般踩踏我?


周貴:「……念秋姐姐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唔——」


風撥起車簾,銀簪從後插入周貴的脖頸。


算了。


哪有什麼得罪不得罪?


不過是人性罷了。


鮮紅的血噴濺出來傾灑,又從我的眉骨墜落。


夜風掀動車簾。


有人從街角走出來。


是趙懷瑾的心腹,叫尋烏。


尋烏被安排來保護我,但我清楚,也是為了監視我。


尋烏盯了我一眼,然後沉默著抽刀。


我輕聲開口。


「八這個數字不錯,吉利。」


尋烏怔一下,低頭直接砍斷周貴的屍體。


不多不少。


正好八塊。


6


整個公主府亂成了一鍋粥。


我一身汙血回到院子時,正碰上翠萄端著一盞熱湯回來。


一瞧見我,她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就罵起來。


「殿下讓你進宮請個人折騰大半夜才回來?你個死賤蹄子——啊——」


我站不穩,一下撞翻了她手裡的瓷盞。


趙德嘉近來喜愛熱湯,尤其是滾燙的。


不過片刻,翠萄一雙蔥白的手就被燙起了一層燎泡。


翠萄尖叫著衝上來要撕我,被人攔住。


我不理她。


進屋跪下。


「殿下,奴婢跑到太醫院時,陳院首已經被晉國公府請去,奴婢便去晉國公府門外候著,誰知路上不知哪衝出來的狂徒,直接把周貴砍殺!」


趙德嘉臉慘白,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高陵則上前一腳踹過來。


趙德嘉柔聲安慰了高陵片刻,突然開口。


「我前些日子倒是從雜書上看過一個,用……處子泡陰棗,男子服用之後,大有裨益……隻是,不知真假……」


終於,這一刻還是來了。


如上一世一樣,高陵聽聞之後眼眸赤紅,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他視線在室內轉了一圈兒。


趙德嘉指向我。


「念秋素來最得我心,就讓她將功贖罪吧,日後,驸馬可要待她好些。」


高陵登時看向我。


我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


脊背都是僵直的。


我不敢動半分。


我屏住呼吸。


誰知,高陵剛點下頭,視線不經意掃過我血肉外翻的手,立刻嫌惡地撇開眼。


「換一個。」


我大松一口氣。


趙德嘉有些意外,斟酌片刻後又道:「那就翠萄吧。」


高陵瞭一眼翠萄燙得紅腫的手,晦氣地轉過臉,一指角落。


「就這個丫頭吧,看著眼生。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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