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小組測驗,我第五名。
不算是很拔尖的成績,但數學主任很滿意我的表現。
省裡競賽,小組前五名同學上場,最終我以季軍身份捧回了獎杯,而老班特意為我召開慶功會,說要給我個驚喜。
「學校決定,破例讓方可同學進入理重班。」
他帶頭鼓掌。
好像欣慰,又淚光閃閃。
班裡靜了一瞬,也跟著響起熱烈掌聲,同學們紛紛給我送上了祝賀。
但我搖了頭。
「說好的慶功會,誰改成歡送會我跟誰急。」
然後就惹來了無數人勸我。
讓我不要目光短淺。
可是——
被光救贖的孩子,又怎會拋下光?
18
我留在了八班。
陸崢說我蠢,我諷刺他數學隻能勉強及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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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罵我狗咬呂洞賓,我懟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罵到最後相看兩相厭,老遠看見對方了都要避開。
而在我的堅持不懈下,又瘦了十二斤。
也如吳娟所說,穩定後便進入了瓶頸期,掉稱太慢,大家都開始給我找偏方了,但我隻信奉穩扎穩打。
一切歪門速成,都是潰敗的開始。
早起去操場讀書的同學漸漸多起來,孫潔和謝玲也睡不住了,堅持跟我去操場,我跑步,她倆背書。
可是宋曉放棄了。
「可兒,我能考上二本就心滿意足了。
她一副釋然的模樣。
我深感惋惜,多次苦勸她無果後,也隻能尊重她的選擇。
多年後才知道,她那時是為了追逐某個人。
可惜了了。
不恰當的時間裡做下不恰當的選擇,誤了自己的錦繡前程,也不知她再回首的時候,會不會後悔?
期末考,我進了年級前兩百名。
我成了高中部逆襲的神話,再次成為一眾校領導和老師演講時,激勵同學們的素材。
我瘦了。
成績也開始拔尖兒了。
校長給我頒發進步獎時,我落落大方的上臺致辭,「感謝師長們的栽培和鼓勵,更感謝八班所有的女生們,是你們給予了我愛和希望。」
「各位姐妹,我愛你們!」
萬眾矚目時,我對她們獻上最真誠熱烈的愛意。
謹表我心。
19
八班女生哭了個稀裡哗啦。
要了我的寒假作息表,還建起學習群,紛紛表態要跟上我的腳步,才不負我的告白。
我深感欣慰。
都說假期是彎道超車的最好時機。
我深刻理解這句話,以身作則每天堅持在群裡打卡學習,還安排組長監督她們,爭取做到人人向上。
我不離開八班,是我要帶她們一起飛。
是我們,都要超越自己!
周時臻期末考才五百多名,在大群裡酸我是小鎮做題家。
我心生感慨。
「中考時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從鎮中學考入市一中,以為從此能改寫人生,後來卻發現城市與鄉村天差地別,連公交車都坐不明白的我甚至被同學們叫做土肥圓。」
「可這是我的錯嗎?」
「不,這是生活環境帶來的差別,你們生在城市,從小享受更好的教育條件,所以也擁有比鄉村孩子更多的選擇,但鄉村的孩子有什麼?」
「她們除了拼命,別無所有。」
我是鎮中學的第一名。
我用三年點燈熬油似的苦讀才換來市一中的錄取函。
而有的人,他一出生就在一中。
世上從來就沒有公平。
20
寒假後開學,我瘦到了一百零五斤。
容貌有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妖孽……」
賀朝嘀咕著,少年眼神躲閃,其中有驚豔一閃而過。
他開始扭捏著問我題目。
我叫他去找搭子。
最後一學期了,時間那麼寶貴,誰還有精力給他講解初中生都必須要掌握的知識點?
他也就個三分鍾熱度。
沒兩天就放棄了,還試圖狡辯,「要是你教我,我肯定好好學。方可,我變成這樣你得對我負責。」
我特麼聽笑了。
「秦始皇要拿你的臉皮去修長城,孟姜女得哭到原地去世。」
就這歹樣。
有棗沒棗都得打一竿子是吧。
他臉皮臊成了豬肝紫。
我懶得搭理他,隻管埋頭苦學。
不少女生來找我討教減肥經驗,我指著開學考試卷笑說:「每天跑步兩小時,再追上我的名次後,自然就能瘦下來。」
一個寒假,我把自己卷進了年級前一百名。
學習也好,減肥也罷。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周時臻眼裡都是驚訝,也不敢裝爹了。
甚至還小心翼翼的向我請教問題,「方可,請問你能解這道大題嗎?」
「我沒空。」
我臉色淡淡的收拾著課堂筆記。
一如他從前那樣。
他呆住了。
不明所以的謝玲跑過來找我解題,我很有耐心的給她講了思路,等她走後周時臻不甘心的質問我,「你這不是有時間嗎?」
「啊,時間我肯定有。」
「但不會分給你。」
那些被奚落,被羞辱的日子裡,他們的言行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將我割得鮮血淋漓。
有人將我碾進爛泥裡,也有人救我出深淵。
該謝的我會謝,該恨的我不會忘。
主打一個恩怨分明。
周時臻在我這吃癟後,竟然腦殘的聯合班上男生又來攻擊我,隻可惜,除了幾個沒腦子的以外,沒人再跟著他興風作浪。
就連賀朝都老實了。
而且在一模成績出來的當天,我意外的收到了一封情書。
男生高高帥帥的,把信塞給我就紅著臉跑了。
女生們起哄,叫我拆開。
我搖頭。
託人把情書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但那位男生的舉動像是啟動了某個開關,就算我態度明確,桌屜裡的情書卻再也沒斷過。
某次我去打熱水,賀朝還殷勤的搶著幫我拎暖壺。
我吃驚。
「你吃錯藥了吧?」
他訕訕的,扭捏了半晌才開口,「方可,從前是我太幼稚了,我向你道歉。」
說完,還深深的向我鞠了一躬。
他倒是比周時臻真誠。
「哦,聽到了。」
我點頭。
他滿臉期待,「然後呢?」
「什麼然後?」
我拎過暖壺就走,他著急的追上來,「我都說對不起了,你難道不該有所表示?」
我聽笑了。
「你是小學生嗎?」
「誰教你的,說對不起就一定會換來沒關系?」
21
賀朝還挺執著的。
借著和謝玲的那層關系,時不時的出現在我身邊,各種制造偶遇,還百般獻殷勤。
謝玲偷偷和我說,賀朝喜歡我。
我失笑。
「他喜歡我什麼?」
是喜歡我變瘦後的美貌,還是喜歡我那扶搖直上的成績?
謝玲一噎,「大概,你現在很漂亮?」
「那我要還是一百六十斤呢?」
這麼膚淺的喜歡。
我可不喜歡。
晨跑時陸崢跟在了我身邊。
「有話直說。」
我不喜歡他欲言又止的跟著我,他也真就一咬牙,「聽說你們班的男生在追你?」
「關你屁事。」
我嗤聲,他漲紅了臉。
壓著聲音惱怒道:「方可,你努力往上爬,不就是想讓我注意到你?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確成功了。」
「但你別以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就能在我面前為所欲為。」
媽呀。
我停了腳步,認真的審視陸崢。
他得多自戀啊?
自從吵架後,我和他就算在操場上遇見了也會各自嫌棄的避開,連個對視都沒有,這也能說成我在故意引起他注意?
「知道我為什麼拼命往上爬嗎?」
我挺好心的解釋,「不是為了引起誰的注意,而是希望在遇見像你這樣的傻叉之後——」
「有叫他滾蛋的底氣。」
22
時光如流水般飛逝。
最後一次模擬考,我打破了陸崢蟬聯三年第一的神話。
孫潔和謝玲都躋身前兩百名,周時臻三百多名,有超過半數的同學進了年級前五百名。
八班沸騰了。
老班激動的直抹眼淚,「好好好,你們都是最努力的孩子,未來肯定大有作為!」
同學們相視一笑。
孫潔感慨發言,「這都得感謝方可給我們帶來的改變。」
「方可,你是八班的神!」
「可兒,我們也愛你!」
女生們齊齊向我表白,我看著那一張張笑臉,忍不住紅了眼眶。
是彼此成就。
是她們將我拉出深淵,我才有機會改變彼此。
「方可,我們向你道歉。」
男生們忽然集體起立,向我彎腰鞠躬,「不管你原不原諒,我們都欠你一句對不起。」
挺好,挺煽情的。
我笑著點點頭,「我接受了。」
他們如釋重負。
我也沒有多言。
如果我還是個一百六十多斤的大胖子,想必迎接我的隻有嘲諷和羞辱。
但我如今站在山巔上,誰敢輕慢我?
高考前夕,學校對高三進行動員大會。
一眾校領導唾沫橫飛的講完後,我忽然站起身,像當初八班女生為了我打群架而被訓斥後那樣,鎮定開口。
「我有話說。」
大家或許忘了賭約,但我沒忘。
我搬出了體重稱。
又喊上教導主任,「還請您做個見證。」
九十八斤。
被喊上臺的吳娟傻眼了。
我朝她笑,「吳娟,該你履行諾言了。」
一年多的時間我硬生生瘦了六十來斤,其中的傷痛苦累外人不得而知,我也不打算四處宣揚。
但我現在,要採摘勝利果實了。
當時參與打群架的九班女生都被叫上了臺。
「對不起!」
隨著她們深深的一彎腰,八班女生都激動到高聲尖叫我的名字,而我笑著大喊,「姐妹們,加油往前衝!」
明天便是高考。
為了自己,為了父母師長的期望。
一定要竭盡全力!
23
我如願去了頂尖學府。
八班隻有我在,其他班加起來另有十幾個,陸崢便在其中。
他學英語,我主修數學。
進了真正的大城市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而在這人才輩出的頂尖學府裡,我又如同剛從鎮中學考到市一中那樣,成績被人家甩出幾條街。
可這回我沒再失落。
我把自己變成一塊海綿,本著卷不死就往死裡卷的精神,繼續拼命學習。
陸崢說我是個瘋子, 是想悄悄的卷死他。
我嗤聲,「沒叫你趕我的趟。」
但他也是個驕傲的人。
我卷他更卷, 他更卷我就比他更加卷,彼此卷到專業第一名仍覺不夠,還瘋狂參加各種競賽挑戰。
漸漸的, 校園裡開始流傳我和他之間的風流佳話。
畢業時陸崢表白我。
我搖頭,「你以後還是離我遠點的好。」
「我不想被別人誤會。」
五年前他射出的一顆子彈, 如今正巧射中他的眉心。
他說我記仇。
我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誰能心無芥蒂的原諒曾經羞辱過自己的人?誰能被捅刀子了還會說沒關系?」
也許有人能做到,但那肯定不是我。
24
我接到本校研究生錄取函時, 剛好孫潔邀請我參加同學聚會。
去的同學不少。
孫潔和謝玲都是名牌大學畢業,已經找到了很好的工作, 其餘同學雖然稍差些, 但也各自混的不錯。
隻有宋曉如蒙塵珍珠,灰撲撲的縮在角落裡。
「也不知道她吃錯了什麼藥。」
孫潔見我看她,便惋惜道:「當初她明明能上一本,卻去了個末流二本,這些年也不跟同學們來往。」
「她是為了周時臻。」
謝玲分享八卦,「她那時成績不如周時臻,怕考不上同樣的大學,便退而求其次,考了與他同城市的二本院校, 有人看見過她去大學城找周時臻。」
她竟然喜歡那個爹味男?
我說不出感觸來。
瞟了眼酒桌上與宋曉南轅北轍的周時臻, 「那他倆現在分了?」
她要是想通了, 我還可以幫幫她。
可她始終沒抬頭看過我。
「沒。」
「玩地下情呢。」
謝玲罵宋曉不爭氣,「死戀愛腦,真是沒救了。」
「姐, 你是在說我嗎?」
賀朝端著酒杯賊眉鼠眼的湊過來, 嘿嘿笑道:「那你可就不知道了, 戀愛腦才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媽呀, 好油。
明明當年也是一枚吊炸天的狂傲少年, 怎麼就被時光腌入味了?
謝玲嫌棄的不行,叫他趕緊滾。
他卻眼神熾熱的看著我, 「方可,聽說你拒絕了陸崢的表白?」
我皺眉嗯了聲。
他瞬間驕傲的像孔雀開屏,「我跟你說, 我高中畢業後開公司了。」
「隻要你同意結婚, 你立馬就是老板娘。」
我叫他滾。
他還不服氣,「我有錢又有顏, 你憑什麼不選我?」
我屈辱的咬著唇。
「霸可」「忘了當年你是怎麼給我取綽號的?」
死肥婆。
他毫無心理負擔的羞辱一個與他根本沒有交集的女同學,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就煽動男同學孤立我。
他理直氣壯的忘了他施予我的傷害。
隻知道他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我就應該接受他的示好。
可是憑什麼啊?
我這是爬出了深淵,若我沒爬出來呢?
他怎麼就能輕描淡寫的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還敢觍著臉來求娶我?
「人呢,要有自知之明。」
我舉杯, 朝他笑的意味深長, 「別妄想得到不屬於你的人,那隻會讓正主兒覺得惡心。」
時隔幾年,我把原話還給了他。
賀朝身體一顫, 褪了血色的臉蒼白如紙。
我不再理會他。
他是取得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可我從前不稀罕他,現在就更不在意他想什麼。
霸凌者,不配得到原諒。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