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了過去。
7
再醒來時,我躺在了醫院。
身體那股異樣的酥麻燥熱已經悉數褪去。
就像是高燒一場,退燒後,身體隻留下了一些酸痛。
我想撐起身子起床。
頭上卻傳來一股尖銳的刺痛。
我沒忍住「嘶」了一聲。
旁邊趴著睡覺的男人像僵屍一樣彈了起來。
看見我醒來,他小心翼翼又扶著我躺了下去,幫我掖好被子,像個男媽媽。
「你醒了?別亂動。」
是那個柯尼塞格車主。
我定睛一看,差點被迷成智障了。
男人五官精致漂亮得像漫畫裡走出來的,頭發抓得像雞窩依然不妨礙他的美貌,眉眼間有些桀骜不馴的張揚。
身材也很優越,寬肩窄腰,身高看起來至少一米八八。
大概是我盯得有點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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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懶洋洋地問:「好看嗎?」
我很誠實:「好看啊。」
他笑了起來,雙手插兜,挑眉道。
「你真的不認識我?」
我「呃」了一聲。
腦子裡電光一閃,明白了他的意思。
「認識啊,你是尊貴的柯尼塞格車主,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我。
「認識個鬼。」
他走到一旁,拿起水壺幫我倒了一杯水。
我目光又不由自主被他的手吸引。
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該死的,醫生是不是解毒沒給我解幹淨?
怎麼感覺我又渾身燥熱起來了。
男人邊將水杯遞給我,邊說道。
「醫生說你有些輕微腦震蕩,得住院觀察一天,明天就能出院。」
「謝謝你啊好心人。」
「我有名字,叫黃熵。」
「啊?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名字取得真是狂妄啊。
黃熵神色幽幽,瞥我一眼。
「黃昏的黃,熵增定律的熵。」
說完,目光炯炯地盯著我,似乎暗含著一些期待。
我訕笑兩聲:「還真是大氣磅礴呢。」
他眼神中劃過一絲失望。
有些氣惱地盯著我。
我不知道哪裡惹他生氣了。
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忽然福至心靈。
「之前對不起啊,沒經你同意,就親了你一口。」
他耳朵「唰」地變得通紅。
那抹紅從耳朵,脖子,蔓延到了臉上。
最後整顆頭都紅彤彤的,像顆水靈靈的西紅柿。
我心髒一跳,驚訝道。
「那該不會是……你的初吻吧?」
男人沒說話。
一雙眸子烏黑純澈,像小狗一樣的眼睛,眼巴巴看著我,似乎有些委屈。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你大人大量別跟我計較,要是實在過意不去——」
我本想說,要是實在過意不去,那我讓你親回來。
可當我的眼神對上男人湿漉漉的眼神時。
又覺得這話還是太冒昧了。
於是我閉上眼,心一橫。
「你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他抿了抿唇,臉上的紅潮瞬間褪去,面無表情看著我。
看起來好像更氣了。
轉身背對著我,冷冰冰說道。
「睡覺吧,我守著你,住院還是有人照看著比較好。」
我小心翼翼:「你有事的話,其實可以先走。」
他氣得又把身體轉了回來,不冷不熱道。
「趕我走?
「用完了就翻臉不認人?
「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我乖乖閉上眼睛。
心裡倒是輕輕松了口氣。
還好,他沒有追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然要我怎麼回答呢?
8
次日出院後,黃熵把我送到了家門口。
我誠懇地讓他留下卡號,表示會把這兩天損失的錢轉給他。
他神色淡然。
「不用了,就當是日行一善。」
說完,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失蹤一晚上,我媽也沒什麼反應。
「邊晏電話都打到家裡來了,你們吵架了?」
「從今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邊晏,我和他勢不兩立。」
我媽也沒興趣問緣由,換了個話題。
「相親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周黃老爺子八十大壽,圈子的人都會受邀去給他祝壽,到時候你們順便見一面。」
很快就到了壽宴那日。
黃家老宅也是江南園林,亭臺樓閣高低錯落,一步一景如詩如畫。
比隨園大得多。
我和我媽穿著高定禮服。
剛走到宴會廳,就狹路相逢遇到我爸挽著一個嫵媚美豔的女人。
眼生,應該是又換了新的女伴。
我媽神色冷漠。
「丟人現眼的老種馬。」
被我爸耳尖聽到了,兩人又吵了起來。
真是十幾年如一日的戲碼。
我深深吐了口胸口的濁氣,轉身溜了出去。
結果遇到邊晏牽著崔璇的手迎面走過來。
真是晦氣。
我掉頭想走,被邊晏快步追上來,一把抓住胳膊。
「綏綏你跑什麼?小東西,看到我還不好意思呢?」
「我可真羨慕你,臉皮這麼厚,子彈打上去都得彈回來!」
邊晏臉色沉了下去。
「你說話一定要這樣夾槍帶棒嗎?
「放心,我已經和璇兒都商量好了,除了結婚證,但凡她有的,你也一樣都不會少。」
我拼命掙扎。
「滾蛋!能不能別再纏著我了!」
崔璇褪去那日言笑晏晏的掩飾,抬高下巴,神色倨傲。
「沈綏,貞節烈女的戲碼你該唱的也都唱完了,做戲不要太過,適可而止。
「按我們世家大族的規矩,你不過是個下賤的妾,隨意任主母發賣的東西,在這拿什麼喬?」
我氣得發瘋。
突然就被人一把拽到身後擋著。
黃熵盯著那對癲公癲婆,聲音凜冽,帶著騰騰的殺氣。
「世家大族?好得很!
「我家老祖宗黃巢當年拿著族譜殺世家,落下你家了是吧?!」
9
崔璇被懟得啞口無言。
臉像個調色盤一樣五顏六色閃爍著。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總算有人能治這個古風癲婆了。
崔璇這人,張口世家,閉口主母,整個像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黃巢當年拿著族譜殺了一百多個世家大族,簡直殺瘋了。
他就是崔璇這種世家癌的克星。
邊晏對黃熵怒目相向。
「黃熵你他媽什麼意思?我和我的小青梅談話,跟你有什麼關系!
「當年讀書那會我就看出來了,你小子對沈綏居心叵測,現在還不死心是吧,又來騷擾她,你當老子是死的嗎?!」
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巨大的問號。
當年讀書那會?
我怎麼不記得自己見過黃熵?
黃熵聲音淡淡的。
「就算我居心叵測又怎麼樣?綏綏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邊晏怒不可遏。
「你他媽當年就是跟在我身後的一條走狗!
「一條狗也敢惦記老子的東西?」
崔璇扯了扯邊晏的衣袖。
「阿晏,謹言慎行,他畢竟是黃家太子爺,不是你我能招惹的。」
邊晏冷靜了一些。
「黃熵,我也不想鬧得太難看。
「你放開綏綏,我有些事要和她單獨聊一下。」
我狠狠呸他一臉。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黃熵懶洋洋的語調。
「聽到沒?我未婚妻說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聽語氣似乎有些愉悅。
我卻睜大了眼睛。
我什麼時候成黃熵的未婚妻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但我也沒傻到拆他的臺。
邊晏愣了下,隨即誇張地大笑。
「你未婚妻?騙誰呢?要是真的你們當場接個吻證明下。」
黃熵回眸瞥我一眼。
眼神在我的唇停留了片刻,我感覺自己心跳又開始瘋狂加速。
他卻垂眸移開了視線,冷哼道。
「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要向你證明?」
「不證明就是假的!黃熵啊,做了半輩子舔狗了,人家都不認識你,你可真可憐。」
黃熵長長的眼睫輕顫,臉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有種琉璃般剔透的破碎感。
我的心倏地一痛。
身體比腦子先一步行動。
雙手猛地勾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腦袋拉下來,狠狠親了上去。
嘴裡輕聲呢喃著。
「對不起啊,你別生氣。
「反正咱們已經親過一次了,也不差這第二次。」
10
黃熵的眼神驟然變得濃黑沉鬱。
眼底似有巨浪滔天,狂風驟雨形成巨大的漩渦,似乎要將我吸進去。
他始終站著無動於衷。
我有些小尷尬,剛想放棄。
就被他反客為主託著後腦勺湊近,對準唇壓了下來。
瘋狂親吻,狠狠廝磨。
他閉著眼睛,喉結性感地滾動著,引導著我跟他一起翩翩起舞。
我就像一葉孤舟,在他制造的欲海中上下顛簸。
邊晏瞬間暴怒。
他猛地衝過來,想要動手。
「他媽的黃熵,你敢動老子的女人!」
黃熵在我的唇上啄了下,啞聲道。
「乖,待會再親。」
我面紅耳赤地揉了揉臉頰。
然後就看到黃熵以我看不清動作的速度,一個幹淨利落地過肩摔,將邊晏摔出了幾米遠。
邊晏「哎喲」一聲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崔璇心碎了,撲過去大喊。
「阿晏,阿晏你沒事吧?」
邊晏惱羞成怒,躺在地上大吼大叫。
「你知道她的吻技是怎麼練出來的嗎?都是我調教的!
「她跟我睡了三年,你知道嗎?沈綏不過是我穿過的破鞋,就你他媽當成個寶了!」
黃熵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握緊拳頭衝上去。
卻還是沒有快過我。
我像個炮彈一樣衝到邊晏身邊。
手腳並用,一頓狂風暴雨拳打腳踢,又抓又撓九陰白骨爪。
「死渣男,騙我感情!
「死渣男,一張嘴就噴糞,你就該被垃圾站回收!
「死渣男,老天爺怎麼不一道雷劈死你啊!」
此時萬裡無雲的天空,忽然「轟隆」一聲,響起巨大一聲驚雷。
一道閃電刺啦刺啦從空中降落。
精準命中了邊宴。
邊晏瞬間被劈成了黑人,頭發像刺蝟般豎了起來。
空氣中還有一股淡淡的肉香。
邊晏翻了個白眼,暈死了過去。
生死不明。
11
我們在院子裡鬧得動靜,很快驚動了黃家人和我媽。
兩家人笑盈盈地看著我和黃熵手牽著手。
「這倆孩子就牽上手了,看來這個親相得雙方都很滿意。」
我瞬間反應過來,看向黃熵。
「原來我媽安排的相親對象就是你啊?」
他沒好氣道。
「伯母跟我說,我是你在幾十份資料裡親自選出來的,你都不知道?」
我自知理虧,縮了縮腦袋,小聲道。
「那天我心情不好,隨意選的,根本都沒看是誰。」
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家真是黃巢後人啊?難怪你名字取得這麼霸道。」
「這你也信?」
「……誰讓你說得一本正經的。」
「黃巢後人早就改名換姓了,不姓黃。」
我「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又又又雙叒叕想起了一件事。
「那個渣男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居心叵測的?」
他又臉紅了,有些扭捏道。
「沒什麼。
「他都是被雷劈過的渣男,嘴裡能有實話嗎?」
我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就沒有再追問了。
後來我和黃熵順其自然地開始交往。
越接觸越發現自己挖到了寶藏。
他又乖又純,也很好哄。
我工作一忙起來就忙得天昏地暗,什麼都顧不得。
他就陪著我一起加班。
不吵也不鬧抱著筆記本坐在一旁。
我百忙之中抬眸看他一眼。
他就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抬眼回望我。
眼睛幹幹淨淨的,像小鹿斑比一樣看著你, 讓人很不忍心。
有別於上一段畸形扭曲又充滿欲望的感情。
這段戀愛談得像小學生過家家。
純情清水得沒有任何限制級。
沒有肉體的糾纏。
卻也能從對方的眼神中, 感受到彼此對對方蓬勃龐大的愛意。
12
邊晏被雷劈成了半身不遂的癱瘓。
主治醫生是我的朋友, 給了我獨家內幕。
「不僅癱了, 下面那東西也不能用了, 徹底變成太監了。」
太好了!
讓一頭種馬成了太監,應該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真是天道好輪回, 蒼天饒過誰。
聽說崔璇對他依舊不離不棄, 兩人還飛快舉行了婚禮。
我非常懷疑,崔璇喜歡的就是不行的邊晏。
不然她怎麼會那麼絞盡腦汁, 非要來殘害我。
我也沒有琢磨太久。
跟他們的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
這半年來我還聯合各個董事, 把我爸徹底架空, 逐出決策層。
公司徹底由我接手。
我第一時間把我爸的幾個私生子都發配到非洲開拓市場。
就如我媽所說, 隻有錢權最養人。
而我在黃熵的書房發現了一本相冊。
裡面很多我小時候的照片, 我才終於想起來, 原來我早就認識過他。
邊晏比我高一年級,他從小就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身後總是呼啦啦跟著很多人。
黃熵就是小跟班之一。
他那時還沒發育, 像根又瘦又矮的豆芽菜, 總是沉默寡言的樣子。
原生家庭的破碎讓我很依賴邊晏。
我纏著邊晏時, 他總是耐心有限, 沒多久就會不耐煩, 然後會讓他的小弟來陪我。
回憶排山倒海朝我襲來。
我終於記起來了。
最難過的那些日子, 其實都是黃熵陪著我。
爸媽吵架時,我難過地大哭,他就默默給我遞紙巾。
邊晏冷落我時,他會笨嘴拙舌地安慰我。
可那時我滿心滿眼隻有邊晏,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沒想到兜兜轉轉,如今的愛人竟是故人。
我的眼淚一顆顆砸在相冊上。
黃熵從後摟住我的腰,輕聲道。
「還是被你發現了。」
我轉過身,撲進他懷裡, 哽咽道。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他溫柔地注視著我。
「喜歡就是喜歡啊,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你那麼喜歡邊晏, 我不知道有多嫉妒, 可為了你的幸福,也隻能默默退出。
「後來我去了美國念書,發誓要將你忘掉,可一回國爸媽就逼著我相親。
我心如刀割。
「(「」「可你卻不記得我了。」
他聲音有些落寞, 我連忙小聲狡辯。
「不能怪我。都說女大十八變, 你卻是男大十八變。
「你自己看看你現在跟小時候有哪裡相像的地方嗎?」
黃熵俯身在我唇上吻了下,眼含笑意地問。
「綏綏,那我變成現在這樣子, 你還滿意嗎?」
我的眼神緩緩在他臉上上下逡巡著。
然後牽著他的領帶,把他推倒在床上,跨上他的腰。
偏頭笑道。
「得試試才知道呢。」
黃熵眸色一沉。
猛地將我拉了下來,一陣天旋地轉, 我被他按在身下。
他盯著我,眸子亮得驚人。
「綏綏,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