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雅撇撇嘴,露出厭惡的神情。
她一定很想知道我包了多少,可見錢眼開的婆婆卻不給她這個機會。
當三兒的,都不是省油的燈。
她的房子是租的,以後要跟公婆住在一起,估計少不得雞飛狗跳。
禮金我當然不會包太多,按普通朋友,過得去就行。
之後,我心情愉快地進大廳、入席。
12
顧誠家包了一個中號廳,大概三十桌吧。
我也真服了他家,二婚還如此大操大辦,估計也想借機撈點禮金。
我找個空位坐下,沒事便拿出手機刷視頻。
可是左等右等,還是賓客寥寥,至少空著一半。
無意中看到有人對我指指點點,還聽到一些小聲的議論。
「他前妻竟然來參加婚禮,真稀奇。」
「照我說,還是他前妻漂亮。」
「誰說不是,他前妻脾氣還好。」
「小聲點,聽說私生子都三歲多了,跟那三兒是早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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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也不想想,為什麼前妻漂亮人家還不要,肯定有問題唄。」
「……」
我回頭一看,都是顧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和七拐八繞的親戚。
唉,哪有大姑大姨,哪兒就有八卦。
瞧著我看她們,全都默契地噤了聲,衝我尷尬地笑。
正在這時,一個眼熟的大姐坐到我旁邊,十分同情地看著我。
「沒想到還能在這兒見到你。」
「你是……我好像見過你。」
「是見過,我是徐姐,跟顧誠一個公司,有一次公司活動,讓帶家屬,我見過你。」
她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跟顧誠一個部門,是個熱心大姐。
我笑著說:「徐姐,你來得正好,終於有個人可以說說話了。」
「你怎麼來了?」
她很好奇,眼裡閃著八卦的光。
「顧誠請我來的。」
徐姐的嘴變成了 O 型,隨即一副恍然並理解的表情。
緊接著又悄聲說:「我告訴你,今天很多人都不會來,我是反應慢,抹不開了才來的。」
我也驚訝成她期待的表情,問:「為什麼?」
她朝外努努嘴:「顧誠有老婆,公司人都知道啊,現在二婚,找的還是同一個公司的,又聽說還有私生子,媽呀,又是小三,又是二婚,本應該低調點,結果還大操大辦,個個都請,這不,他們像約好似的,都找了借口,不願意來,來還得隨禮,不是嗎?」
「哦!是這個理。」
我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瓜吃得真舒爽。
也不枉我幾天前,費盡心思傳消息,還新辦一張手機卡。
終於上菜了,有了徐姐的開胃菜,我吃得那叫一個歡。
徐姐看著我直搖頭:「真想不通他怎麼想的,這麼好的老婆不要,找個那樣的。」
我給徐姐加滿酒:「來,喝,想那麼多幹嘛,不就是他顧家有皇位要繼承,沒兒子不行嘛。」
徐姐掩嘴嗤笑:「嘁,真愚昧。」
新人走儀式流程,面對臺下空了一半的桌子,氣氛冷清又尷尬。
顧誠的笑很勉強,臉色越來越難看,儀式要求的行為動作也越發敷衍。
他看向莫小雅的眼神多了些厭惡,而莫小雅卻渾然不覺,笑容依舊燦爛。
我都有些擔心,顧誠會不會突然爆發,大發脾氣。
而我與徐姐相見恨晚,相談甚歡,吃吃喝喝,很是盡興。
離開時,我倆還互留了電話,相約有空去做美容。
13
雖然中了大獎,可不能坐吃山空。
我是做財務工作的,明白好好理財,財才會理你的道理。
我將剩下的錢分成幾份,一份存成定期放銀行裡,一份做我媽的醫療和家庭保健費用,一份投入股市讓它替我賺更多的錢。
前世,我一直業餘炒股,頗有研究。
隻是能用的錢太少,賺得也不多,可我對某些牛股依然記憶深刻。
買了它們,跟從取款機取款差不多。
我的生活過得忙碌而充實。
跟顧誠的聯系也漸漸多了起來,已不限於開獎日的一來一去。
他驚訝我怎麼越過越好,曾試探著問過。
我告訴他:「因為我確實有福氣,沒了夫之後,我旺的是我自己。」
他追問:「你是不是買彩票了?你是不是中獎了?」
對於這種腦殘問題,我懶得理他。
他卻常常不問自答地向我訴苦,什麼工作不順,婆媳矛盾,老婆作妖,兒子不聽話之類的。
煩得要死!
他過成這樣,不都是他自找的嗎?
我威脅他,不要再同我講這些,否則我直接拉黑。
後來,徐姐約我去美容院敷臉,我才知道顧誠確實挺慘的。
一見面,徐姐就說:「小晚,你還不知道吧,顧誠好慘呢。」
「啊……他嬌妻有了,兒子有了,不是挺好的嗎?」
「他的事被公司裡好事的人全扒出來了,大家都覺得他人品有問題,特別是公司老總,我們老總在公司殺伐決斷,在家卻是個寵妻狂魔,很鄙視這種婚內出軌的男人,認為這種人很卑鄙、沒責任心。」
「然後呢?」
「莫小雅就被辭退了,考慮到顧誠是老職員,老總給了他兩條路,一條主動離職,一條是調去守倉庫。」
「他離職了?」
「沒有,他還挺能忍的,去倉庫了,工資連原來的三分之一都沒有。」
「呵呵,看來咱們這社會三觀正的人挺多啊。」
「那當然,這種人太陰險,誰不鄙視啊!」
徐姐八卦完,說的人和聽的人都心滿意足,心情愉快。
敷完臉後,我倆都容光煥發,神採奕奕。
顧誠那不是能忍,他是審時度勢。
高學歷、有能力的年輕人如同雨後春筍,就業環境一再被擠壓。
他太清楚自己的能力了,如果失業,恐怕就業都困難。
他無奈,隻能認命。
不過,後來發生的事,才真正將他推入深淵。
14
那是他二胎即將出生時發生的事。
離莫小雅預產期隻有半個月時,他們的大兒子突發重病,被送進醫院,之後確診為白血病。
莫小雅一著急動了胎氣,孩子早產被送進溫箱。
一時間,他們不但要四處籌錢,還要照顧產婦和兩個孫子。
隻好全家一起上陣,顧誠被摧殘得苦不堪言。
他原本還瞄上了我手裡的十萬,打算死皮賴臉來討要。
他居然覺得我對他還有感情,不會見死不救。
可還沒來得及,就又出現新的變故。
莫小雅剖宮產,躺在床上下不了床。
顧誠讓自己媽照顧她,自己則去照顧大兒子。
寶貝兒子被確診為白血病,需要親人配型,提取治療所需的幹細胞。
可驗血結果卻是他與孩子的血型不匹配。
顧誠很疑惑,兒子血型不隨他,那一定是隨了媽。
莫小雅剖宮產也才驗過血,他忙找出三張檢驗單細看。
這一看卻讓他如同五雷轟頂,從頭麻到腳。
兒子的血型跟他夫妻倆都不一樣,他倆都是 O 型血,兒子卻是 A 型。
就算他知識有限,他也知道兩個 O 型血的人生不出 A 型血的娃。
這種情況意味著,要麼兒子出生時被抱錯,要麼兒子不是他的。
之前就常聽他媽說,這大兒子跟他一點都不像。
他還安慰他媽,兒子大多都像媽。
此刻,他頓感頭上長了一片青青草原。
為求真相,他對誰都沒有聲張。
偷偷拔了兒子和妻子的頭發,去做了親子鑑定。
結果,兒子跟莫小雅有關系,跟他沒關系。
顧誠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虛脫。
喜當爹的滋味,讓他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大耳光。
幾個小時後,他趕回醫院,跟爹媽說了實情,將他們打發回家。
對莫小雅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冷漠至極。
之後,他取了小兒子的樣本,又拿去做了親子鑑定。
確認了小兒子是他親生的。
小兒子出溫箱後,他跟莫小雅攤牌,要求離婚。
莫小雅見事情敗露,隻好跪下來求他。
承認大兒子是她農村竹馬的孩子,讓顧誠看在這幾年的情分上,救救他們母子。
顧誠隻是惡狠狠丟下一句話:「賤人,你害我還不夠慘嗎?讓他親爹幫他治,找我,休想。」
之後,他抱著小兒子回了家,對莫小雅母子不管不顧。
我不知道莫小雅是怎麼度過那些日子的。
大兒子白血病,面臨巨額醫藥費。
小兒子不在身邊,失子之痛也撕心裂肺吧。
可她真正的苦難才開始。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人生的一切選擇,背後都早已標好了價碼,遲早會讓人付出代價。
15
咖啡屋裡,我對面的男人瘦了很多,萎靡、頹廢。
與我的光鮮靚麗、活色生香,形成鮮明對比。
在他苦求數次後,我終於同意在這裡與他見一面。
我靜靜地聽他傾訴著上面那些苦難,時不時點點頭,表示同情。
最後,他急切地看著我,眼裡閃著希望的光,似乎期待我說點什麼。
我不想讓他失望,隻好說:「咖啡涼了,快喝吧。」
他眸光瞬間黯淡,乞求般地說:「林晚,我跟莫小雅已經離婚了,其實我一直愛的都是你,我們復婚吧。」
不知道他是如何離的婚,想必過程也不會輕松吧!
隻是,說出這種話,他是白痴嗎?
我一時沒忍住,一口咖啡嗆了出來,然後大笑起來。
此時,正是午後,陽光明媚。
咖啡店裡人不多,我們坐的是一個小隔間。
所以,我笑得有些肆無忌憚。
顧誠有些發毛,表情誠惶誠恐。
笑夠了後,我問他:「顧誠,你以為你是大明星?狗血文男主?霸總?女人都等著嫁你?」
他聽得一頭霧水,一再表示,雖然他現在一無所有,但以後他會好好對我,何況彤彤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不提彤彤還好,提了彤彤我就更加生氣。
再想到他前世冷漠、絕情的嘴臉。
感覺再跟他多待一分鍾,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我舉手示意服務員:「買單。」
在顧誠不解的目光裡,我站起身,衝他冷冷地說:「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現在的結果就是你的報應,聽完你的苦難史,是我對你最後的一絲憐憫,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看著他一臉沮喪,我心裡就很舒爽。
瀟灑地付錢離開。
出門後,我將他的號碼拉黑,刪除了跟他有關的所有東西。
我要將他從我的人生裡完全剔除。
16
半年後, 我媽終於等到合適的腎源, 手術很順利。
在我和我爸的精心照顧下,她恢復得非常好。
出院後,我讓我爸專門在家照顧我媽。
兩人把彤彤寵上了天, 變著花樣給她做吃的, 一家人其樂融融。
這期間,徐姐約了我好幾次,因為忙都被我推了。
又過了幾個月,終於尋得空闲。
我與徐姐相約吃火鍋, 顧誠又成了我們必聊的話題。
前世的今天,是顧誠最後一次買彩票。
「餘顧」因為莫小雅三天兩頭去公司鬧, 逼他拿錢給兒子治病。
每次撒潑打滾, 鬧得烏煙瘴氣。
同事們怨聲載道,對外影響也不好。
公司一再給他施壓, 他無奈之下隻好離職。
之後, 他到處求職,卻處處碰壁。
為了撫養兒子, 他在原公司附近的美食巷裡開了個煎餅攤, 聽說生意還不錯, 比守倉庫賺得多。
我知道後,專門開著我的白色寶馬去看他。
我沒下車, 透過車窗, 看到他站在一輛簡易餐車後, 系著大圍裙, 正忙著給兩個顧客攤煎餅。
動作還有些笨拙, 但基本能夠應對。
要知道, 他原先可是連番茄炒蛋都不會做的人。
能學會這些, 還挺不容易的。
顧客走後, 他從圍裙兜裡掏出一把錢,認真地數了數, 應該沒多少,畢竟現在大多數人都是手機支付。
他變得黑胖粗糙了些, 也油膩了很多。
昔日文質彬彬的顧誠已不復存在,如此境遇真是讓人唏噓。
等客間隙,他有些無聊,四處張望。
看到我這個方向時, 他凝神眺望,表情突然凝滯,似乎看到了什麼。
可很快, 他又收回目光, 望向別處。
從我車旁經過的人, 大多會側目、打量,露出各種復雜的神情。
也是, 這麼漂亮的寶馬車, 停在這嘈雜喧囂的巷口,確實有些扎眼,甚至格格不入。
我很快掉轉車頭駛離這裡。
顧誠,今日一別, 終不復再見。
餘生,沒有夫,我隻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