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嫡女明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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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宮裡來了太醫替您診脈,說您有身孕了。」


我又驚又喜,笑著摸摸肚子,有了孩子就有了日後的依靠,漫長寂寥的歲月有了慰藉。


段景瑜將我攬入懷中,叮囑我諸多事宜,他叫我安下心來,外頭的事都不必過問,他來處理。


我好奇地問他,如何處理?


「將琬娘安置在郊外的莊子上,待她生產完,送離京城,我與她此生不見。你妹妹給琬娘毒藥之事,我會摁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畢竟姓林,隻是日後你不可與娘家來往過密。」


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淡淡聽完並未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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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著。


甩了管家理事的擔子,心情松快許多,老太太山珍海味地送東西來,又叮囑我不可貪嘴,且一飲一食皆過她手,我心裡也安心。


一日我站在水榭邊喂池塘裡的金魚,映月走過來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


我皺眉問道,揮退侍女,問道:「怎麼了?可是莊子外那位的消息。」


映月走上前來,在耳邊低聲道:「那位沒保住,黔嬤嬤手底下的侍女去過一回,回來後,那位小產了。」


我皺眉:「侯爺可知曉?」


「知道的,隻是沒說什麼。夫人咱們回去吧,池塘邊的風撲人,咱們改日挑個無風的好天氣再來喂金魚吧。」


「嗯。」


待到懷胎四月份時,大理寺宣召我過堂審理,辦案的欽差好聲好氣:「侯爺夫人莫要擔心,有犯人汙蔑您,涉及官眷,我們大理寺不好不審,隻需要侯爺夫人隨我們走一趟,過了形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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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裡話外左右聽明白了,琬娘自打小產後,趁一日夜裡看押把手的婆子打瞌睡,逃出莊子,她直奔大理寺「鳴冤」。


狀告我與林明嫣脅迫她下毒,毒害祖母,成功後許她進府為妾。


她當著京都中眾多百姓的面,敲鳴冤鼓,大堂之上,振振有辭地訴說「冤情」。外頭裡三層外三層圍滿聽公侯伯爵之事的百姓。


不到半日,瘋言瘋語傳遍京中,甚至被編排成說書,舉國皆知。


此事事關前朝公主今侯府老太太,她的獨子,孫子為國捐軀,有人害她,此事驚動聖上。


家事國事天下事,當今聖上下令徹查此事。


才有了大理寺欽差來侯府要人過堂受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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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第一個擋在身前,死死拉住我的手:「那賤人捏造事實,死有餘辜,我就這麼一個頂好的孫媳婦,要被你帶去受審!大理寺那是什麼地方,她一屆婦孺怎可前去,今日誰敢帶她走,除非從我這把老骨頭身上踏過去!」


段景瑜聽了也攔在身前,拼命護住我。


辦案的欽差是奉命辦案,與他們為難,就是與當今聖上為難,皇恩浩蕩怎可拿侯府家族辜負。


我連忙安慰祖母和段景瑜:「欽差們說隻是隨行問話,去去就回。」


老太太死活不同意:「我兒子,孫子,每個人都跟我說去去就回,可留給這個老婆子的隻有森森白骨,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把你帶走!要去就讓我去,我替你回話。」


老太太經歷太多常人無法接受的事,豈能讓她再次傷心。


段景瑜擋在身前,對欽差道:「此事前因後果皆因我而起,我去回話,更妥。」


「可是那女子隻咬定侯爺夫人和林家姑娘,侯爺夫人是一定要去的。」


我笑笑:「那這樣,我同欽差大人一同前去回話,隻是我夫君和祖母得同我一同前去,我懷有身孕,他們同行照顧,若是出差錯,聖上也不會怪罪你們,豈不是兩全。」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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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琬娘披頭散發惡狠狠地盯著我,身邊跪著的是林明嫣,她如驚弓之鳥彷徨不已。


林家的人並未到來。


琬娘指著我說:「大人,就是她逼迫我給老夫人下毒,她該死啊!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她兒子搶了我兒子的命,她就是個毒婦啊!」


堂上的欽差滿臉不耐煩,驚堂木一拍:「大膽!本官再問你一句,毒藥從何而來!」


「就是這賤人給我的!」


琬娘手指方向皆朝向我,林明嫣戰戰兢兢地指認我:「就是姐姐讓我替她買的,說她在府裡受老太太鉗制,若是老太太死,她就是當家主母,我說這是掉腦袋的事死也不能幹,可是姐姐仗著嫁了侯爺有了依靠,說若是不從,就要我母親的性命,我不敢不從啊!請大人明鑑!」


他倆口風一致,不等我開口,受理此案的大人大喝一聲:「宣人證。」


說完,轉頭堆著笑道:「老夫人和小侯爺再等等,國師就快來了。」


不到一刻鍾,堂上大人口中的「國師」現身公堂之上,再看清來人時,我心裡一驚。


曾為關外救治段雪樓之人的軍醫竟然是我國的國師。


他徑直朝老太太走過來,行禮問安,無視堂上的大人疾步走下公堂叩拜國師。


老夫人點點頭:「快些吧,我孫媳婦是孕婦,不便站著,有勞國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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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當著眾人面前開口,訴說我夜扣城門,為段雪樓奔波搬救兵之事:「侯爺夫人是巾幗英雄,她心系大宋,孤身一人為段將軍搬來援軍,這份勇氣膽量豈是尋常女子可比,我當時問他為何要冒險救人,她說段將軍心系百姓開粥棚設粥廠救濟難民,心系百姓之人她一定要救。」


國師的話令在場之人動容,我卻不敢看段景瑜的神情,擔心他瞧見我的心思。


國師摸摸發白的胡須繼續說:「侯爺夫人為段將軍請來援軍,為感謝侯爺夫人的善舉,彌留之際當著臣和一眾武將的面,特許下小侯爺和林姑娘的親事,才有了今日一番姻緣。」


說完帶上一滿身枷鎖的西域男子,國師指認他是制毒之人,段雪樓箭矢上的毒也出自他手。


有了今日這一出,國師尋蹤覓跡揪出當年下毒之人,多年在西域苦尋無果,未曾想此人跑到京都眼皮子底下躲藏。


那商人隻看了林明嫣一眼,指著他有氣無力道:「是她花重金找我買曼陀花毒藥,她身邊的丫鬟跟我好過幾回,說她主子恨毒了她姐姐,她姐姐的出現,她自己就不是真正的嫡女了,她娘也要扣上逼死原配的帽子因此蒙羞。什麼嫡女庶女,這中原腹地的臭規矩我一點都不想懂,我話說完了,快點給老子一個痛快!」


林明嫣聽完嚇得暈死過去。


此時林家來人跪在堂上:「我們老爺說林明嫣通敵叛國,不孝不悌,不認林明嫣這個女兒,林明嫣所作所為皆與林家無關。」


堂上的大人面色一喜,拍下驚堂木,此案以二人三日後問斬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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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中,堂上發生的一切恍如夢境。


老太太累了一天,被黔嬤嬤扶著回靜安堂歇息,屋裡燈火通明,隻剩下我與段景瑜二人。


「你有什麼想問的?」


段景瑜微愣,他將我攬在懷裡:「沒什麼要問的。」


「你和祖母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是在你昏迷那三日才從祖母口中知曉你的過往。」


我皺眉:「你不後悔娶我麼?今日國師所說的並非全部是事實,你大哥未曾許諾你我二人成婚。」


話未說完,段景瑜的手指輕搭在唇上,熱氣不禁傳來:「祖母找到國師讓他為你作證,我便加了些說辭,借國師之口, 說與天下人聽。」


我不由愣住, 段景瑜若是愛一人, 便會弄得舉國皆知。


如同琬娘那般。


我笑笑:「今日過後, 以後的日子都是好日子了。」


「還不算好, 你且等幾日, 你對段家的恩情,我必定還你。」


十五日後, 宮裡的太監來侯府宣讀聖旨, 冊封我為诰命夫人, 我愣在原地手捧诰命夫人的華服。


未滿二十,得封诰命夫人。


我心懷感激叩頭謝恩。


她上來就哭:「求主母可憐,我跟二郎情投意合,我出身低微進不得侯府的門,可是我的孩子做錯了什麼!求主母可憐讓芙姐兒進門叫二郎一聲爹吧!」


「【日」老太太終於不再板著臉,看在禹兒的面上, 對段景瑜有了笑臉好話。


月子裡,段景瑜對我寸步不離, 我笑著同他商量, 為他尋幾門通房妾室,他畢竟是血氣方剛的男子,自我知道他是侯爺那日起,我從未設想過, 他的黑夜隻屬於我一人。


正室嫡妻第一課便是大度寬容。


段景瑜聽完我的提議, 並無意料中的開心,相反他臉色黑得如同鍋底,他反問我:「為何你總是將我往外推, 我是你的夫君,陪你相守半生之人。」


我瞧他義正詞嚴, 他若是不願意, 我必然不會逼他納妾給自己養一屋子庶子庶女。


「我隻是說說, 你若是不願,我便不說。」


說完, 段景瑜的臉上恢復歡喜,抱著禹兒滿屋子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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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兒長到三歲那年,段景瑜中了科舉, 入朝為官。


他每日下朝後早早回家陪我與孩子,我料理府中事務為孩子的前程積累侯府錢財。


即便愛意淡薄時,也不至於無依無靠。


一日段景瑜在教禹兒練字, 我領著芙姐看賬本,段景瑜突然開口問我:「你喜歡現在的日子麼?」


我微愣不知他為何問這個問題。


眼下侯府偌大家業, 我得封诰命, 段景瑜正得聖寵,孩子也被祖母教養得很好, 現在的日子於我而言便是極好的日子。


我衝著段景瑜笑:「安寧恬淡, 我喜歡現在的日子。」


段景瑜聽到答案後如釋重負:「明柯, 我也喜歡你現在的笑容和眼神,不再如剛認識那般,透過我的眼睛仿佛在看另外一個人。」


我微愣, 原來他都知道。


我笑笑並未言語,濃烈的愛可以抵消萬難。


日子細水長流,靜待花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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