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以為我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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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京最為矜貴俊美的謝家少主。


和我八竿子打不著。


可一日,他突然抓住我的衣袖,眼眶通紅。


「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們還沒有和離……」


「這一世,我們重新開始!」


我啃著醬肘子,愣了愣,說:


「呃,可我也沒準備嫁給你啊。」


1


謝毓。


美玉無瑕,令人垂涎。


是無數待嫁小娘子期許的好夫君。


其中,也包括我的嫡姐陳靜嫻。


她道,謝郎將來必會位極人臣,她定要爭一爭。


可謝毓玉面冷情,對誰都不假辭色。


有一日,嫡姐意外落水。


醒來後,她猛地扇了我一巴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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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死戀愛腦,不許喜歡謝毓!不許嫁給他!」


我一臉懵地看著她。


你罵自己就算了,怎麼能打我?


況且,謝毓也不是我想嫁就嫁的啊。


謝家,乃鍾鳴鼎食的百年世家。


公主都不一定嫁得進去。


我還未回神,嫡母已將嫡姐抽了出去。


「敢打你妹妹,我看你是昏了頭了!」


「你妹妹還沒出閣呢!」


嫡姐突然大笑起來。


「好、好、好、太好了!」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爬起來,衣衫還湿著,就來將我抱進懷裡。


「真是老天開眼,我的阿珠還沒出閣!」


「這輩子,我不會再讓你嫁給那混蛋了!」


2


嫡姐將我和嫡母拉進屋裡,屏退下人。


深吸一口氣後,她緩緩道來。


她說,她是重生的。


前世。


我在宴席上摔了一跤,直接摔進了謝毓懷裡。


隻瞧,謝毓豐姿綽約,眉眼如畫。


他下意識接住我,兩人原地轉了個圈。


然後雙雙落地,我在上,他在下。


謝毓沒心動。


我也沒心動。


謝母心動了。


她見我把謝毓砸到地上的樣子,十分健碩。


我長得珠圓玉潤,臉盤子大,屁股也大,好生養。


謝家一脈單傳,又不許納妾,子嗣單薄。


於是,她力排眾議,向我家提了親。


成親七年後。


謝毓給了我一紙和離書。


他說,與我沒有男女之情。


聽到此處,我點點頭道:「倒也在意料之中。」


我與謝毓實在不像是能過到一起的人。


嫡母冷不丁問道:


「阿珠可有孩子?」


嫡姐默了默,道:


「有的,有三個。」


「都留在了謝家。」


震驚之下,我手裡的醬肘子掉在了嫡姐的裙子上。


新裙子頓時又油又香。


嫡姐非但沒有責怪我,反而心疼地捧住了我不小的腦袋。


「三塊叉燒,不提也罷。」


最後。


在嫡母和嫡姐威嚴的目光下,我跪地發誓——


這輩子。


嫁豬都不嫁謝毓。


絕經都不生叉燒。


3


之後幾月。


嫡姐將我隨身攜帶。


避開了一切謝毓可能出現的場合。


多慮了。


我與謝毓雲泥之別。


謝家少主,天子近臣,天之驕子。


而我。


陳家半個嫡女,其貌不揚,好吃懶做。


往昔宴席上相見。


他眾星捧月,未曾看過角落的我一眼。


況且。


七年了,謝毓都說不喜歡我。


便是撞見了,又如何?


嫡姐意味深長地道:「你年紀小,不懂。」


「他雖不喜歡你,但不耽誤他睡你七年。」


說到這裡,她鼻孔噴氣,似對謝毓愈加厭惡。


「他若是也重生了,保不齊要再禍害你一次!」


重生之事,又不像一斤肉。


想長就長,人人都有。


彼時的我,對此嗤之以鼻。


中途遇上曾不對付的貴女們。


嫡姐一反常態,笑臉相迎。


那些貴女走後,嫡姐感慨道:


「大夢一生,她們都是苦命人。」


可當聽聞謝家一位表親送女而來時,卻黑了臉。


那戶人家遠在江南,家道中落。


厚著臉皮將待嫁的女兒送到了京城,想要攀一門好親事。


那名叫沈卿知的女郎,身嬌體弱,但背脊挺直,似有一身傲骨,看著格外惹人憐惜。


謝母心善,將人留下了。


嫡姐翻了個白眼。


她沒說什麼。


我也沒有興趣問。


春日遲遲。


春景熙熙。


好日子過得極快。


轉眼。


就到了嫡姐千防萬防的日子——


太後的生辰宴。


我腰上纏了條緞帶,緞帶另一頭被嫡姐牢牢攥在手裡。


她看著滴漏,計算著前世我和謝毓撞在一起的時間。


半晌。


她長舒一口氣。


看來是已經過了。


真是憋死我了。


束著我腰腹的緞帶被解開。


我前去如廁,可就在拐角處,見到了一人。


君子如玉。


好看得讓人忘乎所以。


瞧見我的那一刻,那人眼神怔然了一瞬。


我與他擦肩而過時,他開口喊住了我。


「陳安珠。」


「你就厭我到,看都不看我一眼了嗎?」


4


我茫然回頭,與那公子四目相對。


隻見他皺眉道:


「你何必和我裝?」


「你多次故意避開了和我的相遇,不就是不想再如前世那樣見到我嗎?」


「可惜你沒能得償所願。」


聽著這不陰不陽的話,我恍然大悟。


原來他就是謝毓啊。


長得像神仙似的。


嫡姐錯了。


不是他睡了我七年,是我睡了他七年。


見我不出聲,謝毓聲音更冷。


「你就這麼對我避如蛇蠍?」


「連句話都不願和我說?」


他攥著的手,指節有些發白,眼眸銳利,落在我身上,帶著不滿。


我尿急啊,哥。


而且我嫡姐不同意我和你說話。


我撒腿就跑。


留下謝毓在我背後道:


「陳安珠,夫妻一場,縱使我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難不成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他身姿清癯,站在那兒竟似有一絲委屈。


我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


就這麼想和我做朋友?


回到宴席後,我將遇到謝毓的事老實上報。


嫡姐捏碎了酒杯,冷笑連連。


她想殺人的目光,穿透了男子坐席與女子坐席中間隔著的簾幕。


簾幕另一側,不遠處有一白衣綽約的身影。


不難看出,正是謝毓。


我埋頭吃著菜,大氣不敢出。


宴過三旬。


一女子姍姍來遲。


她弱柳扶風,盈盈一拜,便引得男子坐席那邊安靜了一瞬。


她自報家門。


正是謝家表親沈卿知。


她極會說話,沒一會兒就令幾位貴婦人稱贊有加。


眾人贊她是位才女。


沈卿知連忙道:


「若論才學,我比不上表哥萬分之一。」


「這些日子還未見過表哥呢。」


「我在江南時,就聽聞表哥才學過人,是世間難得的男子,令我心生敬仰,若能一見……」


她聲音清脆,不疾不徐。


簾幕後,白衣身影之人舉杯的動作頓了頓。


顯然,這話進了謝毓耳中。


嫡姐輕嗤了一聲:「裝模作樣。」


我突然間靈光一閃。


難不成——


她就是我和謝毓和離的理由?


5


這個猜想,在謝毓將我和嫡姐攔下時更加得到了證實。


他道:「陳安珠,你剛才沒有為難沈卿知吧?」


「我都說了,與她無關……」


我還未開口,嫡姐已將我拉到了身後。


她演技精湛,滴水不漏。


隻見她臉上三分疑惑、三分怒氣、三分護犢子和一分害怕。


「謝郎君,你怎能這般直接喚我妹妹的閨名?」


「我妹妹尚未出嫁,若是因此壞了名聲該如何是好?」


謝毓一愣。


他先前來得急了,這才意識到已經不是前世了。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了好幾圈,看不出除了疑惑「這人發什麼癲」以外的表情。


「還請謝郎君自重!」


說著,嫡姐就要拉著我離開。


謝毓下意識伸手,來拉我的衣袖。


我一蹦三丈遠,逃竄到嫡姐另一側,像小雞一樣躲在老母雞身後。


謝毓一下僵硬了臉色。


「你就這麼討厭我碰你?」


我堅定地點頭,毫不猶豫。


謝毓沉著臉道:


「那這七年,與我同床共枕,可真難為你了。」


他話音剛落下,嫡姐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嫡姐怒不可遏道:


「荒唐!」


「謝郎君你再這麼敗壞我妹妹的名聲,我定要去狀告到衙門!」


謝毓頭歪到了一側。


想來嫡姐用了十成十的力,半點沒留情。


謝毓還沒反應過來,嫡姐已和我趁機走遠了。


經此一遭。


謝毓似乎信了我沒有重生。


他託人上門致歉賠禮,說他當日吃了酒,腦子糊塗了。


那禮是一價值千金的玉镯。


不愧是謝家少主。


謝毓可真大方。


卻聽嫡姐道:「晦氣!」


「前世,你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他都不曾送過你什麼。」


「還說什麼,你是謝家女主人,想要什麼首飾有專人採買,無需他送,轉頭就給那表妹添置了不少東西!」


「現在倒是裝模作樣起來了!」


我讓人將镯子當了,換成了銀子。


這樣就不晦氣了。


沒幾日,謝毓又來約見我,說要當面道歉。


我自然沒應。


嫡姐道:「謝郎君的禮我們收下了,當面道歉就沒必要了,這事就過去吧。」


可謝毓並不死心。


許是想來確認我到底有沒有重生。


他再一次上門之時,嫡姐將他拒之門外。


隔著一道門,他道:


「陳二姑娘,謝某是真心道歉的,可否賞臉一見……」


嫡姐揚聲道:


「謝郎君,我家妹妹已有心上人,無意與你相見。」


「你再這樣影響我家妹妹的清白名聲。」


謝毓的聲音驟然消失。


嫡姐怕他不信,繼續道:


「那人擇日就要上門提親了,謝郎君快快走吧。」


門外頭安靜了許久。


6


謝毓走前說道:


「不必找這種借口,陳二姑娘若是不想見就罷了。」


「我虧欠你,今後若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我定竭盡全力。」


這「虧欠」指的當然不是前幾天那兩句冒犯的話。


是前世那七年。


那日之後,謝毓沒有再出現。


嫡姐還是不放心。


她拉著嫡母,當真開始為我相看男子了。


與此同時。


茶樓裡有人說起了謝毓與沈卿知。


沈卿知遭遇流氓調戲,恰逢謝毓路過,英雄救美。


沈卿知感動泣淚,贈他詩詞。


謝毓憐惜美人,之後幾日兩人成雙入對,一同赴宴。


而我,一連相看了好幾個男子,都未看對上眼。


嫡姐不死心,問我到底哪裡不如意。


我說不上來,隻道他們沒有醬肘子半分重要。


許是沒有眼緣吧。


嫡姐思索幾日後,派人去了江南,找一姓魏的男子。


她道,那魏南庭數年後才會入望京趕考高中。


後來,我和離後獨居,他恰好住在隔壁,對我照顧有加。


她說,彼時她已隨夫家去了外地,不清楚我與魏南庭具體的事兒。


「他雖門第差了些,但你若是真心喜歡,我定會幫你。」


我興致缺缺地應了聲。


想來是個窮書生。


可當人真的被帶到我面前時,我驚得掉了下巴。


約見之處是在一座湖心涼亭中。


來人身長九尺,一身短褂。


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結,虎背蜂腰,高大健碩。


一張黝黑的憨厚笑臉,一笑露出一口閃閃發光的白牙來。


嫡姐見我呆愣,補充了句:


「武狀元。」


嫡姐說完這話,便施施然走了,獨留下呆滯的我。


氣氛一下子局促了起來。


半晌。


魏南庭指著空了的盤子,開了口。


他支支吾吾,但語出驚人。


「陳、陳二姑娘,你真能吃、真厲害。」


頭一次有人這麼誇我。


我羞澀地笑了笑。


「謝謝你,我也這麼覺得。」


我想再去抓一塊糕點,摸了個空,尷尬地收回了手。


我喝喝茶水,摸摸镯子,摸摸發簪。


突然間,我發簪上的珍珠滾落了下來。


眼看著它滾進了一池湖水中。


我還沒反應過來,魏南庭二話沒說,跟著跳了下去。


落水聲堪比巨石炮轟。


水花濺了我一臉。


侍女慌張地去找人,我趴在湖邊喊著「魏南庭」的名字。


不出一會兒。


水裡冒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牢牢抓住了岸堤。


「哗啦——」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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