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帝有兩個兒子,容景和容珏。
容珏年僅八歲,生母已亡,自小被養在皇後手裡。
皇帝生性多疑,隻要皇帝察覺出容景的異心,勢必廢太子。
所以我蟄伏東宮多年,拿出了證據:容景和鎮北將軍勾結的信件。
裡面充斥著「消極怠戰」的字樣。
不進反退,將全國上下的軍隊和糧草都調往北部。
鎮北將軍手中的行軍越來越多,太子逼宮翻盤的可能性就越大。
子不信父,父不信子。
我和大公主隻想在波雲詭譎之間求得一絲的可能性。
容珏養在皇後手裡,一旦太子倒下,容珏上位。
新帝年幼,皇後或許可以加以疏導,北涼的戰事可以放一放。
再放一放——
天大的仇恨,總有化解的一天不是嗎?
12
容珏本在偏殿吃著點心,火急火燎跑過來。
端著一盤點心湊到皇後身前:「母後,你快嘗嘗,這是兒臣吃過最好吃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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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還殘留著點心渣,拿著點心一個勁地往皇後手裡塞。
皇後看起來臉色好了些。
容珏笑嘻嘻地,最後悄悄塞了一塊到我手裡。
「很香,很軟的。」
他小聲對我說。
出了未央宮,綠衣見狀立馬扶住我:「皇後沒有為難娘娘吧?」
我搖了搖頭。
如今北涼退無可退,容國似乎想上演貓捉老鼠的遊戲。
隻是盯著北涼,不到關鍵時候,不會伸爪子。
現在容國都城裡,出現了一大批的來自北涼的人奴。
不僅供皇孫貴族取樂,就連商賈、販夫走卒都以此為樂。
皇帝甚至設宴,邀皇孫貴族在未央湖賞美人奴。
我是真的病了,加上容景纏著我,我去不了。
皇後看了之後,大病了月餘。
容國皇帝每日便帶一個美人奴出入皇後宮中。
樂此不疲。
一夜過後,美人奴都會從後宮送去亂葬崗。
就這樣,皇後,被嚇了整個春天。
再次見她的時候,形容憔悴,不像是雍容的一國之母,像是剛從地府爬出來的可憐蟲。
皇後知道,我也知道,皇帝以羞辱皇後為樂。
皇後代表著北涼,整個國家以羞辱皇後為樂。
皇後越在意,皇帝越起勁。
所以慢慢地,皇後麻木了,皇帝覺得沒意思,把剩下的美人奴都賞給了還沒有選妃的容景。
而後聽聞,容景把人養在了郊外山莊。
我讓綠衣給容景帶話。
「我想吃糖丸。」
時間來不及了,我怕皇後真的等不到了。
她再看不到希望,可能會死在這裡。
所幸容景和鎮北將軍的信件都被我截獲了,憑借我在東宮多年的潛伏,仿得一手好字。
所以容景看的是我的模仿版,我這裡的是來往信件的真跡。
長此以往,沒有露出破綻。
我又寫了幾封,將鎮北將軍何時何地行軍南下,逼宮事宜寫得更加清楚。
真假混合,沒有人會起疑心。
至少,生性多疑的帝王不會。
13
自從皇帝將我納入後宮之後,在皇後的庇佑下,皇帝逐漸忘了我。
一來一去,宮中似乎沒有人記得被冊封的玉美人。
除了容景還一直記著我。
他或許早就知道,我是皇後這邊的人。
隻是他拿不出證據,有事沒事來嚇一嚇我。
我曾經向他問過對北涼戰事的看法,他緘口不言。
到最後,他隻是說:「隻有變強才能守住自己的東西。」
皇後給他選妃事宜,被他一推再推。
要麼就是皇後身體不適,不敢操勞她。
要麼就是選上來的秀女,突然被管事嬤嬤爆出來各種醜聞。
或真或假的……就擱置了。
最近皇後身體依舊不好,容珏也成了我這裡的常客。
容珏除了去跟太傅上課,就是來我這裡玩。
蕩秋千,捉鳥,撈魚。
容景被我晾在身後,時常面有不耐,但是又要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我轉過頭,他抓住了我的眼神,立馬笑眯眯地看我:「姑姑這是看到孤了?」
我拿起一塊桂花糕,然後說:「太子殿下不必日日來守著,在我這裡沒有人會害小殿下。」
我繼而說道:「我怕死,小殿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成。」
容景一時訥訥,隨即又嗤笑道:「我日日在姑姑這裡,姑姑就該知道,我來不是為了容珏,而是因為姑姑啊!」
我將桂花糕遞到他嘴邊:「吃嗎?」
他笑著偏過頭。
我咬了一口桂花糕,往他唇上貼了上去。
輕輕一啄。
綠衣驚呼出聲,眼疾手快捂著容珏眼睛,把他帶了出去。
「上次太子殿下親了我,我該不該還回來?」
我坐在容景的腿上,眼波流轉看著他。
手往他的領口處撥弄:「太子殿下,為何日日來我殿中?宛娘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他任由我柔弱無骨地靠著他,撥弄著他的喉結。
容景喉結上下滑動,眼底眸色深沉:「你現下又不怕死了嗎?」
我心下一動,輕輕吻上他的喉結。
「容景,你熱嗎?」
我帶動他的手掌,來到我的腰。
夏風一吹,兩人都滲出了汗。
我輕輕低頭,挨著他的胸口,聽他雜亂無章的心跳:「我好熱。」
突然間,蟬鳴聲戛然而止,我的餘光瞥到了一抹明黃。
來得正是時候!
14
帝後來的正是時候,我衣衫半解,香肩半露,將落不落。
容景的眼裡都是情欲,看著我。
這出偷歡的好戲,到此為止。
容珏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我房裡拿了一個包袱,小小身子被絆了一跤。
裡面的信件散落一地,都是太子容景和鎮北將軍的通信。
其中一封,最為致命:【今歲夏末,離北幹旱,民不聊生,降下天罰。當另立新主!】
這封信是我寫的,真真假假有什麼重要呢?
重要的是現在皇帝勃然大怒,將我和容景都下了死牢。
太子被廢,皇帝召鎮北將軍回京。
容景依然是面無波瀾,甚至在挨了皇帝一腳時,也隻是淺笑看著我。
他笑著說:「是兒臣糾纏玉美人,與她無關。」
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人心慌。
容珏站出來,邊哭邊說:「都怪皇兄,一直纏著姑姑。」
皇後見狀將容珏嘴捂上:「小孩子童言無忌。」
在死牢裡,官兵給容景帶來了消息:皇帝一病不起,並立容珏為太子。
可是越順利,我就越害怕。
比如,容景為什麼在死牢裡也一副闲散模樣。
盯著我,然後笑著說:「宛娘啊,這出戲唱得真讓孤傷心呢。
「你可知這出戲,孤一定不會死。但是你可能會。」
身上受了鞭刑,本來疼得說不了話。
可是想著大不了就是死,倒也生了無上的勇氣。
「太子殿下,哦,不。容景,沒有唱戲,是真的喜歡你。」
任誰聽了這番話,都覺得是戲謔和嘲諷。
把皇儲拉下馬,困於死牢。
卻還在哭訴自己的一番衷腸。
容景走了過來,眉眼輕皺,看起來像是心疼般的,隔著木欄說:「宛娘要真是對孤有情的話,我們死在這裡也算是死同穴。」
他是知道怎麼反將一軍的。
算了,讓他逞一下口舌之快。
我有些累了。
突然間,一個小瓷瓶滾落在我腳邊。
「宛娘,我不像你那般心狠。你要是死了,孤不舍得。」
我沒動。
他似乎是不耐煩走了幾步。「宛娘不吃,是想孤用嘴喂你吃嗎?」
我嗤笑一聲:「前太子殿下過得來嗎?」
被我噎了一下,他看起來也不惱,抬眼看我,眉眼間都是篤定。
他問:「你就這麼自信皇後和容珏坐得穩這江山嗎?」
15
見我把護住心脈的藥丸吃了。
容景也坐了下來,看著我。
隔著木欄,我和他對坐。
我們很少這樣對坐過,除了容景小時候。
貴妃娘娘無端病逝,容景不哭不鬧,也一句話不說。
那時候容國軍隊盤踞在邊境,攻陷了幾座城池,並沒有舉兵北上。
我本來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小宮女,也算是看著容景長大。
或者說,我和容景一起在深宮內如履薄冰地長大。
皇帝忌憚外戚,所以貴妃娘娘成了犧牲品。
一位嬤嬤受了聖意,害死了貴妃。
容景雖然還小,但他都明白。
他那時候問我:「姑姑,我是不是沒有家了?」
我隻是淺淺回復他:「太子殿下,整個容國都是你的家。」
他喃喃道:「沒有家人,也算是家嗎?」
後來,我看他可憐。
送了他一隻兔子。
可是容景隻是看起來一副可憐見模樣。
我後來在未央湖旁邊看到了給貴妃娘娘下毒的嬤嬤。
年僅十二歲的容景,笑著將她掐死。
甚至還給她口中塞了淤泥,偽造落水而亡的假象。
我站在假山邊,遲鈍地轉動著眼珠子。
容景卻洗幹淨了手。
笑著找我借帕子,眼睛亮晶晶地跟我說:「姑姑,我們去喂兔子!」
那隻兔子被容景養到了北涼小公主來訪之日。
戰事越來越頻繁、激烈。
我對容景越來越冷淡。
容景也察覺到這種變化,年少時期,會從國子監給我帶新鮮好玩的東西哄我開心。
可是慢慢地,他發現這種冷淡抗拒是哄不好的。
慢慢地,我們又做回了主人和奴才。
我被疼得驚醒,睜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容景。
他坐在地上像是睡著了。
這時候,少了平時虛假的笑意,我隻看到他眉間怎麼也解不開的愁結。
像是遇到了什麼千難萬難的事情。
驀然間,他睜開眼,一雙眼睛直直盯過來。
眼底猩紅,帶有野獸的侵略性,像是要把我釘在牆上一般。
他輕聲道:「剛剛做噩夢了,夢到你跑了。」
我吸了一口冷氣。
皇城司的人又來了,解開牢門鎖鏈,又要去問審了。
我輕輕嘆氣:「不是都交代了嗎?來,扶一把,我現在起不來。」
說著就要借勢往門外走。
容景站了起來,又恢復了以往神色不耐煩的模樣:「不就是偷情這件事嗎?你們到底要問幾遍?皇城司闲得很嗎?」
官兵行禮:「殿下,我們也隻是奉命行事。」
容景說道:「偷情隻審一個人算怎麼回事?正好我是主謀,幹脆把我一塊兒審了吧。」
官兵不敢,或者說,皇帝不敢。
他怕一動容景,會引起在外的將士暴亂。
16
我突然福至心靈:「況且我還懷了殿下的骨肉。」
官兵險些腿軟跪下來,容景倒是笑得開心。
我被扔在牢裡,疼得嘶了一聲。
容景收起了笑,語氣凜冽:「玉宛娘懷了孤的孩子,待遇應當與孤相同。你有什麼意見嗎?」
那官兵臉色一白,直直朝我跪下告罪:「小的不該衝撞貴人。」
他淡淡抬眼:「磕頭。」
推搡我的那官兵朝我磕頭,頭哐哐撞地。
有血肉撞擊的聲音傳來,聽得人心驚膽戰。
「滾吧。」
良久之後,身上的疼痛感稍減,我睜開眼。
容景也看了過來。
突然間他說:「要是宛娘真的懷了孤的孩子就好了,這樣你就不會跑了。」
我問他:「你有辦法翻盤嗎?」
容景不答反問:「宛娘,你要不要考慮選我?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給你。」
我斂了斂眸:「我猜裡面不包括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