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周家當童養媳養了十年。
隻因當年周緒白貪玩導致我燒壞了腦子。
我反應要比別人慢半拍。
所有人都說,他對我好到無底線,我是傻人有傻福。
直到我們共同的青梅陷害我落水,我卻因禍得福不傻了。
滿心歡喜去找周緒白時,卻聽到他跟人吐槽:「我不可能喜歡一個傻子。」
他朋友問:「那你還跟她結婚嗎?」
周緒白倦怠的嗓音響起:「結啊,娶回家就算贖罪了,以後再離也不遲。」
於是領證當天,我逃了。
後來聽說周家那個玩世不恭的大少爺,飛遍七大洲。
就為找個小傻子。
1
再次見到周緒白,是我作為代表出席一個慈善基金晚宴。
褪去了以往的青澀少年氣,如今他接手了家族企業,整個人看起來成熟矜貴。
舉手投足間,皆是沉穩。
身邊還跟著沈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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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的好閨蜜。
我安靜地埋頭吃飯,一個眼神都沒有遞過去。
本來,我跟他們之間早已沒牽扯了。
可沈茜好像沒打算放過我,語氣很誇張:「舒舒,你終於舍得回來啦?」
仿佛,我們很要好的樣子。
我垂眸,並沒有說話。
她卻自顧自說了起來:「你不地道啊,當年走得一聲不吭的,害我和緒白找了好久。」
我愣了一下。
隨即釋然。
這麼多年,他們本來也該在一起了。
2
在座的都是人精,看我們聊天,也加入了進來。
「沈小姐和舒小姐是舊識?」
還有一些人已經認出了我:「我記得舒家和周家是有婚約的吧,結婚了嗎?」
周緒白仰頭喝了一杯酒。
目光卻定定看著我,夾雜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說什麼呢,沒看到周總旁邊坐的是沈小姐嗎?」
意識到說錯了話,這人趕緊岔開話題:「聽說舒小姐剛回國?回來就參加慈善募捐,真是人美心善。」
這場募捐是專門為心智發育不全的兒童舉辦的。
主旨是為他們提供更好的醫療救助,幫助他們早日恢復正常。
我來參加,也是受人之託。
沈茜似乎是找到了機會,笑了笑,卻掩飾不住眼裡的譏诮:「當然啦,因為舒澄最有發言權了。」
「什麼意思?」有人問。
她越過眾人的視線看向我:
「畢竟傻子才最了解傻子嘛。
「緒白,你這個基金會不是在找代言人嗎?舒澄就是最好的人選,傻子為傻子代言,說不定能募捐到更多的資金。」
3
這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
沈茜趕緊捂嘴:「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舒澄才不傻呢。」
我皺了皺眉,放下了筷子,沒胃口吃了。
沈茜得意揚揚盯著我,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好騙。
我擦了擦手,抬眸,視線落在她身上:「是啊,我不傻了,還多虧了你,要不是你當初故意推我落水撞到柱子,我也不會因禍得福治好了病,是不是啊?曾經覬覦著我男朋友的好閨蜜?」
我還記得那天是我大學畢業,拍完照和同學們告別後,沈茜說周緒白給我準備了驚喜。
而之前他也說過等我畢業,就去領證。
我以為是求婚儀式,相信了她。
沈茜卻帶我去了荒廢的遊泳池。
她一改平日的和顏悅色,說了一句「這裡沒監控」,然後狠狠把我推進了水裡。
自從小時候溺水後發燒燒壞了腦子,我怕極了水,也不會遊泳,又撞到了旁邊的鐵柱子,腦袋一陣眩暈。
卻朦朦朧朧聽到她在說話:
「你既然傻,為什麼不全傻?為什麼要讓周緒白承擔照顧你的責任,讓他一輩子背負你,讓我一點機會都沒有?
「舒澄,憑什麼?我比你優秀,比你聰明,沒有你他就能看到我了。」
她走了。
快要沉到水底時,強烈的求生欲望讓我想起以前在書裡看到的話,放輕松,讓自己浮在水面上,就能得救。
後來我真的自己爬了上來,卻覺得好像那層霧氣從我腦子裡消散了,人也變得清明。
算是因禍得福。
4
因為我這句話,沈茜的臉慘白一片,呼吸急促。
而周緒白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愣住了。
我沒心情再待了,起身離開。
在門口發消息時,周緒白站到了我面前。
他低垂著眼,眼眸中倒映出我的樣子。
語氣裡帶著些失而復得的驚喜以及小心翼翼的試探。
「舒舒,我們聊聊?」
我搖頭:「不聊了,我在等男朋友。」
「男……朋友?」
周緒白神情一僵,似乎有點站不穩。
可又好像不相信。
我移開目光,繼續說道:「我這次回來就是訂婚。」
他的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半晌,才壓抑著聲音:「你這麼多年人間蒸發,現在又回來,然後告訴我你要訂婚,舒澄,你覺得這樣推開我,好玩嗎?」
周緒白喉嚨微滾,質問中帶著落寞。
他就這麼固執地看著我,非要讓我給他一個解釋才罷休。
我抿唇,抬頭看向他:
「周緒白,我回不回來跟你有什麼關系嗎?
「我有跟你匯報行蹤的理由嗎?」
5
他張了張唇,眼神卻沒有離開我身上一秒。
眼睛裡有太多情緒翻滾,最後隻匯成了一句話:「你是在騙我,對嗎?」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相信我有男朋友。
或者他覺得我還是當初那個隻圍著他轉的小傻子,心裡隻裝著他一個人嗎?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
我打斷他:「我不想聽,周緒白,沒有意義了。」
「為什麼沒意義?」
他走近我一步,我往後退了一步。
見我抵觸他,他眼底受傷:
「你以前明明最粘我了。
「我不知道五年前沈茜會推你下水。
「如果我知道……」
似乎是抓到了重點,他眼神亮了亮,瘋狂解釋:
「你是不是誤會我跟她了?
「我沒有跟她在一起,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一聲悶雷響起,吹起了一陣風,有一絲絲小雨從天空中落下。
我靜靜看著他,他吸了一口氣,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想要幫我理一下碎發。
我側頭躲開。
他頓了頓,緩緩放下,語氣有些哽咽:
「我們不是說好等你畢業就領證嗎?
「你不是說長大後隻會嫁給我嗎?
「舒舒,別用這麼陌生的眼神看著我。」
他的脆弱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明明他很嫌棄我的。
也是他自己說的,不結婚,才如他的願。
6
那天我從泳池裡爬上來,喜悅大過一切,我迫不及待去找周緒白,想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卻聽到了他跟朋友的對話。
「我不可能喜歡一個傻子。
「這麼多年,我對舒澄該做的也做得夠多了。」
他的朋友笑著問他:
「她不是你家童養媳嗎?聽說在你家住了十年。
「你這麼多年身邊隻有舒澄一個,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滾。」周緒白吐了一口煙,「你特麼母胎單身一個,知道什麼是喜歡?」
一陣哄笑後。
有人大著膽子問:「其實我挺想知道,舒澄是個傻子,你對她有沒有男人對女人那種欲望?」
周緒白冷著一張臉,抿了抿唇。
半晌後他說:「想知道啊?那你追上她,看看你對一個傻子有沒有生理反應唄。」
我指尖微縮,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碎掉。
「那是你的人,我可不敢,不過聽你這語氣,你還跟她結婚嗎?」
微微沉默了一會兒。
周緒白倦怠的嗓音響起:「結啊,娶回家就算贖罪了,以後再離也不遲。」
我渾身湿答答站在門口。
寒意一寸寸席卷全身。
7
是他的朋友率先發現了我:「舒澄?」
我被帶進了包間,熱氣吹來,渾身止不住顫抖。
慣性地反應慢半拍,讓心痛在身體上蔓延的時間都長了一些。
但卻更清晰可感。
周緒白摁滅了煙頭淡淡笑著:「都聽到了?」
我「嗯」了一聲。
他不以為意,覺得我反正也傻,聽到也沒關系。
於是嫌棄地瞥了我一眼:
「又把自己搞得一團槽。舒澄,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呢?
「你讓我丟臉的時候還不夠多嗎?」
我沉默。
鼻尖有些酸澀。
想了想,我輕輕開口:「周緒白,如果你不想跟我結婚,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而不是,在這麼多人面前用這種理由讓我難堪。
我並不會賴在你身邊不走。
我也不會對你死纏爛打。
何況,結婚這件事,是我十八歲上大學那年,他親自對著兩家父母說的。
他說:「照顧舒舒、保護舒舒已經成為我的習慣,很小的時候,我就跟舒舒說過,長大會娶她,我喜歡她,不是因為責任和愧疚。」
如今,他卻說的是,娶回家就算贖罪,以後會跟我離婚。
我從小就笨,認死理。
雖然反應慢半拍,但也從周緒白的語氣裡察覺到他對我的不耐煩。
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覺得我是他的負擔。
我被別人叫小傻子,而他是天之驕子,有很多追求者,我這樣溫溫吞吞的女生其實會折了他的面子。
所以,我垂眸看向他,很平靜地問:
「既然不喜歡,那為什麼要騙我說要跟我結婚呢?
「周緒白,你完全可以以哥哥的名義跟我相處啊。」
周緒白站了起來,蹙著眉:
「直接告訴你,我爸媽會怎麼想我?他們認定了你是他們未來的兒媳婦,我說了有用嗎?
「你從小就跟在我身後,你那麼喜歡我,我還能用哥哥這個理由拒絕你嗎?」
所以,是我的錯?
可以前他是親口說過喜歡我的啊。
我壓了壓心口的位置,有點痛。
「我知道怎麼做了。」
我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壓住哽咽的聲音:「感謝哥哥這麼多年的照顧,這婚我們就不結了,你也不必怕我給你丟臉了。」
聽到我叫他「哥哥」,周緒白反而臉更黑了。
這似乎是我這個小傻子第一次忤逆他,跟他對抗。
我轉身離開,卻被人攔住,他朋友有些著急:「舒澄,周緒白說的是氣話啊,都要領證了,你們這是幹嘛呢?」
我發著抖往外走,卻聽到後面杯子破碎的聲音。
周緒白砸了凳子,壓抑著怒氣:「舒澄,你要是走出這個門,可別後悔!」
我回頭,看了一眼在陰影裡的他,淡笑:「我不後悔。」
身後傳來聲音:「周哥,你快去追舒澄,哄一下她啊。她就一小孩子,你跟她計較什麼呢?」
我想說,我一直都不是小孩子,我隻是反應比別人慢而已。
我聽得懂別人說的話,也感受得到什麼是惡意。
但回答我的是周緒白冷漠的聲音,一字一句,鑽進我的耳朵。
「她不纏著我,才最好。不結婚,正如我願。」
8
所以,我看不懂現在的周緒白。
但也並不想跟他多做糾纏。
他就這麼靜默地看著我,想等我一個答案。
要什麼答案呢?
有些答案本來就很傷人。
對視間,他的助理匆忙趕了過來,一臉焦急:「周總,沈小姐哮喘犯了,快要窒息了,您要不要去看看?晚上還要見她父母……」
周緒白立刻轉身,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舒舒,你等我一下,行嗎?我馬上回來。」
我搖頭:「不等。」
再次見到他,我沒有太大的心理波動。
他的背影消失後,我乖乖在大廳裡等著沈時熠。
本來他也有事,我說過自己打車回去,他偏要來接我。
外面的小雨慢慢下大,整個天空灰蒙蒙的。
這個城市雨多,我不得不懊悔沒聽沈時熠的話,出門應該帶把傘。
輕嘆了一口氣,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熟悉的黑車上。
準備起身時,那人邁著長腿已經出來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更加修長,氣質清冷貴氣。
他打著黑傘,目光卻一眼就鎖定在我身上,趕緊朝我擺了擺手讓我退回去。
我隻好縮了縮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