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月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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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的人偷偷採購,就這樣用極低的成本讓這場大雪塵埃落定。


宣成帝的封賞隨之而來,我成了開朝第一個有食邑的非宗室郡主。


大雪過去之後糧價還會回升,到時候官府再賣出這些糧食,相當於整個過程中國庫沒出一分錢。


糧商能運作的東西到底有限,所以填滿這個窟窿的銀子,主要還是來自於下場的權貴。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更何況明目張膽地從別人口袋裡掏錢。


勞什子郡主,不過是把我推到風口浪尖,告訴權貴們這件事不是皇帝幹的,讓我成為眾矢之的。


但是好在給了我封地,讓我做起事情來多了重依仗。


更重要的是,他承諾我可以在京中用朝廷的名義創辦女學。


6


鶯飛草長,整個京城又鮮活起來。


馬場上的少年們皆銀鞍繡障,意氣飛揚,進球後的喝彩更是一聲高過一聲。


這場比賽的彩頭《青湖琴譜》,曾被文人騷客們一度追捧成天下第一琴譜。


饒是一張琴都要花掉百兩黃金,從小見慣了好東西的王昭舒,都為此動了心。


滕妄更是為了博美人一笑,把自己的土匪作風發揮到淋漓盡致。


平時沒見他小心眼子這麼多,打個球把能犯的規都犯了一遍,真顯著他了。


最後一球,他猛然揚鞭向獨孤慎座下的駿馬抽去,馬兒吃痛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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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慎慌忙挽韁控馬,卻還是落了馬。


我眼疾手快,絲毫不顧及自己未出閣的身份,跑到他身邊查看傷勢。


太子受傷,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好在他當時反應快,隻是手背上擦破了點皮,並未傷及根本,滕妄和王昭舒也跟這走了過來。


「太子殿下,承讓了。」


話雖這麼說,臉上卻帶著得意的笑,可是語氣裡卻沒有一點謙遜的意思。


「滕小將軍騎射本領了得,孤輸的心服口服,有此將才,是我大胤之幸。」


言下之意,你再厲害,將來還不是要屈居我之下。


「殿下謬贊,不過這琴譜實在難得,若是再配上舒然的琴藝,想必定是天下無雙。」


王舒然聞言淺淺抿唇,笑得很是得體。


「那是自然。」獨孤慎皮笑肉不笑,還是裝成一副大度的模樣。


上輩子在他身邊當差那麼多年,我很了解他。


雖貴為皇子,卻是宮女所生。


為了給自己奪權找到依仗,不惜用手段逼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這才有機會寄養在皇後名下,成了太子。


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心底的陰暗和手段的狠辣絕非常人可比。


而這世界上除了權利,唯一可以讓他動容的,就是王舒然。


前世他不頂著前朝後宮的壓力,把王昭舒捧上後位。


生在汙泥沼的人,都貪戀天上的月亮。


滕妄覺得自己扳回一局,走的時候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王舒然一襲湖藍色的翠煙衫,走起路來裙擺被風微微揚起,宛若一株清水芙蓉,絕世而獨立。


獨孤慎的眸光一直追隨著,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他神色裡的不甘和嫉妒讓整個人看起來都陰冷無比,沒了之前的雍容闲雅。


我見狀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看起來泫然欲泣。


接著不顧禮數地扯上他的衣袖,輕聲道:「殿下還疼不疼呀?殿下萬事要以自己為重,真受傷了,臣女會心疼的。」


他聞言隨即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對我禮貌地笑了笑。


雖說他和滕妄為了王舒然鬥的死去活來,但這絲毫不影響他享受著我的愛慕。


7


剛回到國公府,鎮國公就差人把我和滕妄叫到了書房。


滕妄半路看見我,戲謔道:「我的好妹妹不是一向最在意禮數的嗎?怎麼大庭廣眾之下對著太子拉拉扯扯?別告訴我你真愛上他了,真是不知羞恥。」


我不怒反笑,回懟道:「哥哥不是也為了討女孩歡心,出盡風頭,也不見哥哥覺得羞恥?況且哥哥行事乖張,不顧君臣倫理搶在太子殿下前面奪得了頭籌,與其管我的闲事還不如想想怎麼應對父親的責問。」


如我所料,滕妄的腳剛邁進書房一個竹簡就甩在了他的臉上。


「我平日是怎麼教你的,行事如此不知分寸,是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心無城府嗎?!」


我見狀開口求饒:「父親莫要動怒,免得氣壞了身子。哥哥也是一時意氣用事,相信哥哥下次一定會牢記父親的話,不會再魯莽行事。」


滕妄聞言咬牙切齒地盯著我。


鎮國公更生氣了:「還不跪下?!你個逆子,竟還不如你妹妹半分沉穩。」


滕妄也不服氣,最後是被一眾僕從五花大綁進了祠堂罰跪。


而今宣成帝年事已高,國公府作為世家翹楚之一,勢必是要擁護新帝的。


鎮國公處理完滕妄,接著又看向我:「你做的很好,不枉我和你母親培養你一場。


女學需要銀子的地方盡管和你母親提,太子已是弱冠之年,皇後母族那邊又沒有適齡的女兒。


你要對皇後娘娘心懷敬畏,多把握好機會。」


他的意思是,國公府願意為我鋪路,助我去搏太子妃的位置。


我的女學雖是辦起來了,但是招收到的孩子還是三三兩兩。


窮人家需要幼小的女孩洗衣做飯,高門貴府更是覺得讓女子學經國治世,有悖人倫。


為數不多的學員中,是連溫飽都是問題的街頭乞兒。


入耳的稚嫩讀書聲琅琅清明,像一株株小樹苗,充滿希望卻又無比脆弱。


「聽說這裡收女學生?」


清脆明亮的聲音響起,我回頭看,說話的人正衝著我傻笑。


轉眼已是一年未見,她長高了許多。


她說農戶的兒子迷上了賭博,欠下巨額賭債,最後一家人活生生被賭坊老板磋磨死了。


賭坊老板至此還不肯罷休,來到農戶那一貧如洗的家裡燒殺搶奪。


卻不成想不留神撞在了石柱上,最後血流而亡。


我不是傻子,萬貫家財的賭坊老板不至於貪圖農戶家裡的一畝三分地。


更何況她哪怕身著破衣爛麻,也難掩天人之姿。


她說的時候一臉輕松,避重就輕,可我是在那個環境中生活過十幾年,那裡的惡意,我怎會不知道。


好在現在有了這個書院,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陪伴在彼此身邊。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女孩招娣,曾經在賭坊靠搖骰子討生計。


據說也是在小小年紀被家裡人送到賭坊抵賭債的,而今賭坊倒閉了,她也沒了去處。


招娣牌技了得,卻不認得字,我便自作主張,把她的名字改成了姬無雙。


扶光白天舞刀弄棒,晚上點著蠟燭研習兵書,連帶著書院中的女孩,都更加刻苦。


書院的孩子越來越多,在她們長成良木之前,我要給她們尋求更大的庇護。


8


幾次宮宴後,我和皇後的關系愈發親密。


天下的女人好像都難過情關,縱使高貴如皇後,也要為了一個男人和寵妃鬥得死去活來。


而一向和善的國公夫人,也因為鎮國公從西北帶回來的舞姬變得面目可憎。


鎮國公為了保護舞姬,騙國公夫人說把她發賣掉,實則在外面買了個小宅子把舞姬藏了起來。


當朝官宦養外室,可是極不體面的事情。


我為了給他們幾人解決掉煩惱,撺掇國公夫人偷偷抄了那個小宅子,然後有順水推舟把舞姬送給了皇後。


等鎮國公再次見到舞姬時,已經是萬壽宴上依偎在皇帝身上的寵妃了。


皇後很高興,用一個自己可以拿捏的人輕易地制衡了貴妃。


她笑著把我叫到了身邊,當著眾多官宦的面說讓我與太子坐在一起。


還未選秀,此話就不言而喻。


宮中的酒醉人,我出來吹風醒酒的時候,獨孤慎已經等了我很久了。


「為什麼?若是隻圖太子妃之位,以你的心智手到擒來,為何每一步都棋走險招?」


「臣女不清楚殿下在說什麼。」


他沉默很久,開口道:「雪災獻計,讓世家都憎惡於你,而今又為了母後卷入後宮的紛爭,孤看不懂你到底想要什麼?」


「殿下是笨蛋嗎?乾坤在懷,卻看不懂兒女情長。」


「雪災獻計,贏的是民心,救的是殿下的黎民,有了郡主的稱號,可以讓臣女配得上殿下,為皇後娘娘做事,可以讓殿下和娘娘更加親近。」


我見他又不說話了,借著醉意倒在了他的懷裡,接著抬眸望向他。


「殿下知道嗎,殿下每次看王舒然的時候,臣女心都亂掉了。」


獨孤慎的疑心病重的很,自然不是幾句話就能被打動的。


不過我和他,來日方長。


有了上次舞姬的事情,皇後用我用的越來越得心應手。


什麼毒藥巫術,隻要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都要經我的手送入宮中。


除了這些,皇後出身的衛國公府早就入不敷出,表面上極盡奢靡,內裡早成了空殼子。


每次衛國公府的官眷打著進宮看望皇後的旗號來撈油水,都是皇後最頭疼的時刻。


不是她舍不得給,而是她的月例自己都捉襟見肘,而御賜之物又不能變賣。


大胤重禮佛,權貴們賑災不行,在修繕護國寺上卻一個比一個攀比。


而皇後貴為國母,可以輕易地把一個清正無私的住持換掉。


這中間我並沒有花費多少心思,就讓她和新住持沆砀一氣,讓大筆的善款進到她的口袋裡。


很多事情開了一個口子,就很難有回頭路了。


在我的協助下,皇後又開了賭坊。


有無雙坐鎮,京都的權貴子弟在賭坊一擲千金,玩的樂不思蜀,皇後也因此賺的盆滿缽滿。


為了讓這筆錢看起來更名正言順,我提議將女學歸到皇後的名下。


而賭坊所賺的銀子,對外就可以說是女學募捐所得,理當歸皇後管控。


這樣一來,皇後既解決掉了錢的來路的問題,同時又因為女學而被稱頌,名利雙收。


女學也因為有了賭坊的錢走過場,支出變得寬裕起來。


同時皇後帶頭,京都越來越多的人家把家裡的女孩送到女學來。


隻朝夕之間,那個偏居在偌大的權力中心邊緣的小學堂,就快速地生根發芽,有了參天之勢。


我開始對學堂做出新的調整,不僅講授經史,還開設了武藝、農學、商學這些課程。


一個國家要想安定,靠的從來都不是一類人才。


9


承中二十六年,北疆蠻族大軍壓境,衛國公奉命領兵出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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