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帶被拐 BUFF,AKA 人販子殺手。
警察叔叔求著我做線人。
十裡八鄉的人販子窩點被我端了個遍。
這天,我又被拐了。
1
我的被拐體質,是人販子和警察叔叔親口認證的。
每一年,我總要被拐那麼幾回。
要麼是在家門口和小伙伴玩泥巴,其他人沒事,我被帶走了。
要麼就是學校春遊路上,老師一個沒留神,我就坐上了人販子的車。
最離譜的是,有一個金盆洗手多年,靠拐賣賺得盆滿缽滿的「退休」人販子。
偶然遇見我之後,又忍不住把我拐走了。
警察找到他時,他正一臉懵逼地看著坐在沙發上蹺腳的我。
親口供述: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就這小孩手就痒痒。
久而久之,整個鎮子乃至整個市區的警察都知道有我這麼號人物。
自帶被拐 BUFF,AKA 人販子殺手。
高考後,我打算出去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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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地,又被人販子看上了。
第 N 次順我摸瓜、從小看我被拐賣到大、從人販子手裡解救過我無數回的警察劉叔,一臉復雜地對我道:「小白啊,你要不來給我們做線人吧?」
太危險了。
我搖頭剛想拒絕。
他又繼續說:「包一日三餐,有工資。」
我眼前一亮:「妥了!」
也不是饞那點工資,我就是這麼個樂於助人的五好青年。
就這樣,我過上了一三五在派出所常駐,二四六借調在市局的舒適生活。
有了我的 bug 體質,本市拐賣打擊率穩步上升,誰來看我都得說一句:「小福星!」
2
星期天是我的休息日,我打算出去轉轉。
劉叔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怕我又被拐。
我自信滿滿:「放心!我已經威名在外了!市裡沒有人敢帶走我。」
劉叔臉上滿是不贊同,但他也知道,困住一個剛剛高考完渴望自由的高三牲是不可能的。
於是反復確認我身上的定位設備都正常運行後,他還是放我走了。
坐在路邊吃炸串時,一個大媽攔住了我。
她神色驚惶:「姑娘,我的狗不見了,你能幫我找找嗎?」
「阿姨無兒無女,這狗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吞下最後一口掌中寶:「哪丟的,帶我去看看。」
大媽驚喜極了:「你可真是個好人。」
我瞥了眼她耳邊的微型耳機,搖頭:「這是熱心市民應該做的。」
懲奸除惡,捉拿人販子,我義不容辭。
大媽把我往人少的地方帶,就在我以為路邊會來一輛老破小的灰白色面包車時。
大媽一把捂住我的口鼻。
雖然我對乙醚已經免疫了,但我還是配合地假裝暈了過去。
手機被收走的前一刻,我給劉叔發了條快捷短信。
【有業績,速來。】
然後安心地睡了過去。
正是販高一尺,我高一丈啊。
3
再醒來時,是在一個昏暗的屋子裡。
裡面稀稀疏疏坐了十幾個人。
大部分是女性,還有些小男孩。
我眨眨眼。
嚯,大業績啊。
我旁邊的小妹妹嚶嚶嚶地哭著。
我安慰她:「別哭了,我們一會就有救了。」
小妹妹抽噎:「不信。」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又關上。
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那個拐我的大媽,另一個是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
大媽諂媚道:「這批品相都不錯,指定能賣個好價錢。」
男人點點頭,目光一一在我們身上劃過。
最終視線一頓,定在了我的臉上。
我笑眯眯地衝他打招呼:「哎呀這不是拐我八回的刀疤叔嗎?好久不見!」
刀疤叔臉色大變,咒罵了一句。
抓起桌子上的皮包轉身就跑。
留下不明所以的大媽,懵逼地看著我。
我估摸了一下時間,咬著棒棒糖小聲倒數。
「5……」
旁邊的小姑娘一臉好奇:「5 什麼?」
「4、3、2、1……」
「警察!雙手抱頭不許動!」
我微微一笑,看著呆愣的小妹妹:「我在召喚親愛的警察叔叔。」
4
據劉叔說,刀疤臉幾次從我手下死裡逃生後,痛定思痛,離開本市,去了別的地方搞拐賣。
這次回來是回鄉探親,準備接自己八十歲的老娘去過好日子的。
沒想到手下人不安分,又把我拐了走。
審訊室裡,我破格旁聽。
刀疤臉涕淚橫流:「我不明白,我明明已經把這丫頭的畫像打印出來發給所有人了,為什麼她還是被拐了!」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我有些同情。
他不會懂的。
我這個是自帶增益效果,就像他無法拒絕我一樣,他的手下也無法拒絕我。
風平浪靜過了一段日子後,劉叔突然找到我。
「小白,外市有起大案子,想請你過去幫忙。」
他頓了頓:「你有拒絕的權利,我們不會強迫你。」
我笑得燦爛,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
「劉叔這話可就見外了!要不是你們從小救我這麼多次,我早就不知道在哪個山溝溝裡啃野菜去了!
「能幫到你們,我很開心。」
5
「明月請注意,目標人物出現在一點鍾方向!」
「明月收到!」
嘈雜的火車站大廳裡,我聽著耳機裡的聲音,迅速鎖定了衛生間門口的一位中年婦女。
她拿著根棒棒糖,逗弄著面前落單的小男孩。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媽媽呢?」
「媽媽……在上廁所。」
小男孩躲了躲,但眼睛還是直勾勾盯著棒棒糖。
女人笑得更和藹了,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女孩問:
「嬸嬸家也有個搗蛋鬼,你和她一起玩會好不好?
「嬸嬸請你吃糖。」
小男孩顯然天人交戰,他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棒棒糖。
眼看著就要答應,那小女孩突然推了小男孩一下。
她叫道:「我才不要和你玩呢!你快走開!」
這時,小男孩的媽媽也出來了。
她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牽住小男孩的手,一臉警惕地看向中年婦女。
「你幹嗎?」
中年婦女訕訕一笑:「我看你家小孩可愛,沒忍住逗了一下。」
女孩媽媽顯然不信,瞪了她一眼後,拉著孩子飛快走了。
而中年婦女在他們走後,面上表情迅速變換,陰沉無比盯著那小女孩。
我頓了頓,拉著自己破爛的行李箱上去「問路」。
「大嬸,你知道這裡去彩樂電子廠要坐幾路公交車嗎?」
中年婦女眼前一亮,從頭到腳打量我一陣,然後一拍雙手。
「哎喲!姑娘你可是問對人了!
「這彩樂電子廠啊,順著大廳門出去,坐 8 路公交車直達!」
我高興道:「太好了!謝謝大嬸!」
說著就準備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那婦女卻一把拉住我,笑著問:「等等姑娘,你也是去彩樂電子廠打工嗎?」
我點點頭,驚訝問:「您也是嗎?」
「不是我,是我老公,他也在彩樂電子廠做事,一會就來接我和孩子了。
「你看你這麼多行李,坐公交車也不方便。
「你要是不嫌棄,一會搭個順風車和我們一起去唄?」
我喜出望外:「可以嗎?我正愁怎麼搬行李呢!」
「哎喲傻孩子,當然可以,這有什麼的!」
那婦女說著,親親熱熱地拉著我坐下。
「誰都有個不容易的時候,幫你就是幫曾經的自己嘛!
「不過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麼就想著出來上班了?」
我低下頭,悲傷道:
「我想讀大學,明明分數線都夠了,可家裡不讓,說我弟弟還有幾年就要娶媳婦了,要我早點出來打工給他掙彩禮。
「我不甘心,就瞞著家裡偷跑出來,自己打工掙學費了。」
中年婦女看我的眼神愈發熱切:「那你是怎麼想到來彩樂電子廠的?看你這樣子,家裡離得很遠吧?」
「我考上的大學就在這裡,而且我聽回老家探親的老鄉說這廠子掙錢,隻要肯吃苦,就能賺大把鈔票呢!」
「說得好!年輕人就是要敢想敢拼!姑娘,我看你投緣!走,大嬸請你吃豬腳面!」
我有些猶豫:「這不好吧?搭順風車就已經很佔大嬸的便宜了,怎麼還能讓大嬸請我吃東西!」
「沒事的,大嬸請你!
「來,妞妞,叫姐姐。」
……
在熱心大嬸的帶領下,我「盛情難卻」地跟著她離開火車站大廳。
臨出門前,我丟掉耳機,和人群中的便衣交換了個眼神。
代號為「團圓」的打拐計劃,正式開始!
6
「小月啊,你先慢慢吃,我帶妞妞去上個廁所。」
「好的,趙嬸。」
就這麼短短一會工夫,趙嬸拉著我從祖籍聊到了人生,儼然一副忘年交的模樣。
實際上,這隻是為了估計拐走我後被發現的風險有多高。
就像在火車站裡當她聽到我離家出走,獨自闖蕩時,一雙眼睛差點把我亮瞎。
這叫什麼啊?這叫 BUFF 疊滿。
我目送趙嬸和妞妞的背影消失在飯店轉角,繼續低頭嗦面。
別說,這家店的面做得還真不錯。
我拉出張餐巾紙正準備擦嘴,瞥見上面的字跡視線一頓。
那張皺皺巴巴的紙巾上赫然寫著——快跑!
我一怔,不著痕跡地環顧四周。
確認沒人發現後,將那張紙巾打湿,丟進了垃圾桶裡。
這字跡實在是太好認了,歪歪扭扭的,像是個小孩子。
我在心裡暗笑,同時也有些感嘆。
那麼小的孩子,明明自己還身處險境,卻還是想要拉別人一把。
所以啊——人販子,都該死!
我正思索著。
突然,妞妞從遠處大叫著撞進我懷裡。
「我討厭你!
「你不準去我們家!」
我一臉茫然間,又聽她焦急而小聲地在我懷裡道:
「你怎麼還不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緊接著,趙嬸也衝了過來,一把將她扯了走。
啪——
一巴掌就落在她的臉上。
「你這死孩子,不就是我不給你買冰淇淋嗎?至於又吵又鬧還不讓帶客人回家嗎?!」
說著,趙嬸小心偷瞄我的臉色,見我神色無異這才松了口氣。
我狀若天真地規勸:「哎呀趙嬸,小孩子嘛,任性一點也是正常,你生這麼大氣做什麼?」
妞妞聽了,掙扎得更厲害了。
趙嬸死死捂住她的嘴,又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才幽幽嘆氣:「你不懂,這死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妞妞疼得眼睛泛紅,卻還是拼命對著我搖頭。
我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坐上了趙嬸老公的面包車。
車上,趙嬸遞過來一杯水。
我喝了後,毫無疑問,又被迷暈了。
嗯。
我暈了,我裝的。
車上安靜了一陣,趙嬸老公和她接連喊了我幾聲。
確認我是真暈了後,便開始旁若無人地交談起來。
那男人開口便是責怪。
「你這次怎麼帶了這麼大的娃娃回來,十七八的年紀最不好控制了。
「萬一路上出了什麼岔子,她叫喊起來,豈不是徒添麻煩!」
趙嬸嘖了一聲:
「你懂什麼!
「這女娃娃可是準大學生!家裡重男輕女,自己偷跑出來掙學費的!
「家裡人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不會有人來找的!
「你想想,這學歷這長相,轉手賣去山溝溝裡給人當老婆,十幾萬的彩禮錢就這麼到手了呀!」
7
那男人明顯不信:「真的?」
「這種好事會落你頭上?」
他目光轉移到我的臉上後,情不自禁打量了一會。
默默點頭:「別說,這女娃雖然大了點,但是瞧起來就是個好賣的!」
趙嬸得意地笑了聲:「我還能騙你不成?等著吧,把她帶去給老大一看,保管滿意!」
……
前面的交談還在繼續。
我半躺在後座上,悄悄睜開眼睛。
妞妞坐在我旁邊,從我這個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正低著頭默默流眼淚。
我嘆了口氣,小心地伸出手拉了下她的衣角。
她驚喜地看向我,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
我輕輕搖了搖頭,開始在她的手掌上寫字。
【別哭。】
妞妞眼淚掉得更兇了。
【姐姐,你不該和我們走的,他們是人販子。】
【我知道,我就是警察叔叔派來救你們的。】
妞妞愣住了,在我掌心一筆一畫寫著:【真的?】
我鄭重地看著她:【真的,我從不騙人。】
又拍拍她的手:【別怕,我會帶你回家。】
妞妞看了我一會,才慢慢寫下:【好。】
白色面包車漸漸顛簸起來,我抬眼看向車窗。
這是——進山了。
8
在經歷過熟悉的搜身環節後,我被帶到了他們的「大本營」。
如果沒有親眼所見,我不會相信。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能狠毒至此。
空曠安靜的廢棄廠房裡,各個年齡段的孩子們泾渭分明。
三至五歲一批,六至十歲一批,十一至十五一批。
甚至還有幾個十八到二十的女人,粗略估計,竟然有七八十個!
他們無一例外,被關在半人高的鐵籠裡,眼神空洞,目光呆滯。
昏暗的廠房裡霉味滔天,充斥著腐敗頹喪的氣息。
我這才對劉叔說的「大」案子有了實感。
我從小到大經歷那些,在這個人販子團伙面前,隻能說是小打小鬧。
趙嬸早已經不裝了,指揮著手下人搬來個新的鐵籠關我。
「都當心著點,這可是我準備留給老大的好貨!」
我掙扎著叫喊:「趙嬸,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電子廠嗎?這是哪?他們又是誰?」
趙嬸笑得得意:「姑娘,你也別怪我,要怪就怪自己不長心眼,出門在外,哪能這麼輕易相信別人呢!」
我露出慌亂的神色:「你,你是人販子!」
她拍拍我的臉:「放心,趙嬸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賣了……哎喲!死丫頭你敢咬我!」
趙嬸一把將妞妞摔倒地上,還順勢踢了兩腳。
「白天你差點攪黃我生意我都還沒跟你算賬呢!
「來人,把她也給我一起關嘍!」
就這樣,我和妞妞被關在了一起。
等人都走後,妞妞爬過來靠在我身邊,小聲道:「姐姐,我來陪你。」
我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摸摸她幹枯毛躁的頭發:「好,謝謝你。」
想了想,我問她:「妞妞,你見過趙嬸他們的頭兒嗎?」
警方對這個「大本營」已經密切關注多時,但不知為何上家遲遲沒有出現。
據可靠消息透露,幕後老板不止這一個據點,生意涉及買賣人口、販賣人體器官等等。
而我這次來,就是要順藤摸瓜,接觸到他們的上家乃至是幕後黑手。
隻有這樣,警方才能將這一龐大的人販子集團給一網打盡。
妞妞仔細思考了會,搖頭:
「沒有。
「但是我知道,每隔兩個月,趙嬸他們就會特別隆重地準備一批小孩子送去山腳下的村子裡,然後那些人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有一次我聽到趙嬸說,這些都是送去給大老板的好貨。」
說著,她懊惱地低下頭:「對不起姐姐,我隻知道這麼多了。」
我抱住她:「這已經很厲害了。」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能做到這樣,何其不易。
9
晚上,我躺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輾轉難眠。
雖說從小到大我被拐多回,可一般當天就能解救出來。
像今天這種長期潛伏工作,我還真是頭一回接觸。
我嘆了口氣,盯著高高的換氣口下露出的月光,難以想象那些沒有金手指的孩子們過的日子會有多麼艱難。
突然,一陣撕心裂肺的號叫響徹夜空。
「媽媽!我要媽媽!
「求求你們別打我!」
我被這動靜嚇得渾身一抖,妞妞也被驚醒。
她靠在我懷裡沒說話,隻是兩隻手也都在抖。
「這是……怎麼了?」
即使來之前,警方已經給我打過預防針,但我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他們在……打斷那些孩子的腿,然後……把他們丟上街去乞討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