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我跟著電梯下到一層，直接又坐上來，一進家門，倆人都吃了一驚。

婆婆：「咋又回來了？」

我二話不說，直接把許晶晶的行李扔門外，指著門口告訴她：「馬上走！這裡不歡迎你！」

許晶晶臉漲得通紅，差點哭了：「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能六親不認欺負人嗎？」

婆婆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罵：「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

罵我可以，罵我爸媽就不行！

我一個耳光就扇過去。

婆婆退休後練過太極拳，跳過廣場舞，反應還挺快。

堪堪躲了過去。一張老臉卻嚇得煞白。

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聲嘶力竭地吼道：「賤人！我要讓我兒子跟你離婚！」

幾通追命電話打過去，正忙著談工作的李明強壓著怒氣問：「媽！怎麼了？家裡是出什麼大事了嗎？你不知道我在工作啊？」

婆婆連哭帶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兒啊，你老婆打我！」

許晶晶對著話筒幫腔：「哥！嫂子打我二姨了！」

7

李明忙完工作就趕緊聯系我：「媳婦兒，到底怎麼回事？你真的打我媽了？」

我一個字都沒說，讓他去看手機上的監控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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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邊看。

我在這邊胡思亂想。

以前，李明的確很明事理，總是幫理不幫親，能客觀地看待他媽與我之間的矛盾，並及時做出理性的反應。

可這次不一樣。

我動手打他媽了。

雖然沒打到。但打就是打了，這是事實。

我深呼吸一口，打字：「你怎麼看？」

我想立刻、馬上親口向他訴說自己的委屈。

但話語間強烈的情緒，其實並不利於問題的解決。

他愛我，我也愛他。

我不想我們之間的感情就這麼完蛋。

李明沉默許久。

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

我苦笑，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就離！趁孩子月份還小。

這年頭，誰離了誰還不活了？

他說他需要靜下來仔細想想。

我打字：好！

許晶晶也請了假。

婆婆堅持不讓她走。

她一蹦三尺高，叫囂著說：「晶晶你不用怕！這是你哥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無法置信，明明婚前曾那麼溫和慈善的一個人，現在怎麼竟變成個標準的潑婦。

是她擅長偽裝，還是我自己因為戀愛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能力？

李明會不會也跟她一樣善於偽裝？

不會的！

他之前都那麼毫不猶豫地護著我！

可他畢竟是這死老太婆的親生兒子呀！

所謂言傳不如身教……

兩個聲音不停在我腦袋裡打架，誰都說服不了誰。

我用涼水洗了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啃餅幹，一邊仔細捋了捋。

晚飯吃一半吐一半，早上一口都沒吃。

好餓啊。

兩包餅幹下肚，終於沒那麼餓了。

我心裡也忽然豁然開朗。

從婚前打著要照顧我們的旗號反對我們出來單過，到我懷孕後打著照顧我的幌子硬住進我的家。

起初，老太婆是想讓我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想用家長的權威牢牢將我壓迫！壓迫我一輩子！

沒想到，李明作為明顯的受益方，竟公開忤逆她，護著我。

而現在，她趁我懷孕，吃定我怕傷到肚裡的孩子，不敢反抗，就又想借機打壓我。

之前她嘴裡每天念叨的寶貝孫子，在她眼裡竟成了她拿捏我的工具！

去你媽的！

想利用孩子拿捏我？

沒門兒！

你自己沒長輩的德行，就別怪我不給你起碼的尊重了！

我黑著臉，直接去了客房，在婆婆跟許晶晶驚訝的目光裡，把她倆的東西往兩個袋子裡一塞，一手一個袋子拎出家門。

婆婆在背後大呼小叫：「小心肚子裡的孩子呀！」

「小心你媽個頭！你故意整我的時候怎麼不記得我肚子裡有個孩子？還是說，你是趁我肚子裡有個孩子，身子不便，才故意欺負我？」

「拿著你們的破東西，馬上給我滾！」

許晶晶到底年紀小，有些發怵，縮到婆婆身後氣都不敢吭。

婆婆氣得臉紅脖子粗，抱著腦袋就出溜到地上：「我不行了！我高血壓犯了！晶晶，快給你哥打電話！讓他趕緊回來！再晚他可就見不到我了！」

許晶晶趕緊掏出手機。

我冷笑：「你傻啊？你二姨都這樣了，你不給 120 打電話給你哥打電話？120 快還是你哥快？你是不是想害死你二姨？」

許晶晶哆嗦著問：「二姨，那……打 120？」

婆婆虛弱地吼：「我死以前就想見我兒子最後一面！」

許晶晶越發害怕了。

她其實也看出婆婆是裝的，可人命關天，又不太確定。

她在那邊猶豫。

我直接就撥通 120：「喂，你好！我這裡有個病人快不行了！請馬上派車到**區**路**小區 1601！」

婆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見我盯著她看，又出溜著躺回地上，開始哼哼唧唧。

120 一來，我就打發許晶晶跟著救護車先去醫院。

許晶晶慌忙道：「嫂子！我身上沒錢！」

我冷冷地道：「放心，我隨後打車過去！」

婆婆當然沒有任何不適。

她隻是心裡嚴重不適。

可她一口咬定自己不舒服，醫生見她年紀大了，也拿她沒轍。

又看出是婆媳之間鬧矛盾，便徵求我的意見。

我說要是床位不緊張的話，就讓她留院觀察幾天。

醫生松了口氣：「隻能這樣了。」

我交了三千塊錢的押金，把行李扔給她倆，交待許晶晶：「她可是你親姨，你可得把她照顧好了！」

婆婆捶著床板道：「晶晶還要實習，總請假會影響實習鑑定！徐嘉！你是兒媳婦，你請假伺候我！反正你家又不缺錢，丟了工作也不打緊！」

我淡淡一笑：「該做的，我都做了。至於請假伺候你，想都別想！自己才是健康的第一責任人，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這些，我撥開圍觀的病人家屬，留下目瞪口呆的婆婆與許晶晶，直接揚長而去。

8

李明出差回來就直奔醫院。

我怕婆婆惡人先告狀，主動提出陪他一起去。

一路上，他始終一言不發。

這幾天，許晶晶給婆婆拍了不少視頻。

視頻裡，婆婆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神情落寞，時不時哼哼兩聲。

許晶晶還在旁邊解說：

「哥，二姨被氣病了，嫂子卻趁機把我們趕出來了！」

「哥，二姨說她很難受很難受！」

他拿給我看的時候，沉著臉問：「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我沉默著，把之前在醫院的錄音發給他，建議他再看看後面的監控視頻。

不過，之前家裡吵得那麼厲害，想必他早就看過了。

一下車，李明顧不得理會我，馬上就衝向病房。

我晚到兩分鍾。

我以為，迎接我的會是狂風暴雨。

沒想到，病房裡卻是一派寧靜。

婆婆拉著李明的手，隱忍地落淚：「兒呀，算了，媽就是一時說氣話。你們千萬不要因為我離婚！你更不要跟嘉嘉鬧。她懷著孩子，情緒不穩定。不管她做了什麼，為了孩子，你都要體諒她。隻要你們好，媽媽受點委屈也沒什麼。」

李明一言不發，面無波瀾。

以我對他的了解，此刻，冰山之下，應該是即將噴發的火山吧？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平常嘻嘻哈哈，幾乎從不發脾氣。

一旦發作，卻很可怕。

就不知究竟要對著誰開火了。

他一來，婆婆馬上就要求出院，怕耽誤他工作。

出租車直接停在婆婆家小區外。

婆婆看著許晶晶手裡的袋子，又開始抹眼淚：「兒子，我好心去照顧她，咋就落這麼個下場？還讓人掃地出門了？」

李明依舊沉著臉不說話。

一進家門，他卻忽然爆發，指著監控質問婆婆：「媽！你就是這樣照顧一個孕婦的？」

婆婆自知理虧，趕緊辯解：「她又沒告訴我她晚回來！能怪我沒給她留飯嗎？還有，不能因為她不吃韭菜，別人就都不要吃了吧？」

李明聲音冰冷：「正常情況，你做飯不是總剩嗎？怎麼偏偏那天就做了個正好？」

說著，他把視頻一直往後退，直到婆婆出現在畫面中。

我注意了一下時間。

是那天晚上我到家前半小時。

隻見婆婆拎著個塑料袋，鬼鬼祟祟地朝身後看看，然後，把手裡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裡，還特地往上面又扔了一些別的垃圾。

塑料袋舉起的那一瞬間，視頻停止播放。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李明這是想幹嘛。

仔細一看，我驚呆了。

塑料袋裡，竟是小米粥和雞蛋餅！

我隻告訴李明去看監控，自己卻並沒有看過。

直到此時, 我才恍然大悟。

原來, 她寧可把剩下的飯倒掉，都不給我吃啊！

「媽，我沒有冤枉你吧？」

李明面色冷峻, 看著婆婆的目光裡都是失望。

「好好的日子,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嫌我過得太幸福了嗎？」

婆婆低著頭嘟囔一句：「再怎麼樣，我也是長輩，她不該對我動手啊。」

李明冷冷地看著她，許久才吐出一個字：「該！」

說完就拉著我出門。

剛走出門, 又想起什麼, 嗖的竄回去, 指著許晶晶道：「你最好馬上從我家搬出去！」

那天晚上, 李明說了很多。

他說自己從小看著媽媽一邊工作，一邊還要獨自操持家務。爸爸除了工作, 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媽媽經常跟他念叨自己的難處, 說做女人難。

他從少年時代起就暗自發誓，以後一定要孝順媽媽。

如果將來結婚, 一定也會善待自己的妻子, 絕不會讓她像媽媽那樣受盡委屈。

「嘉嘉, 我知道你當時想出來住，可我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沒想到會是這樣……」

李明想不明白, 明明婆婆自己吃過那些苦, 為什麼還要故意為難我。

或許, 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樣吧。

有的人, 自己吃過的苦, 絕對不想再讓下一輩人去經歷。

而有的人則恰好相反。他們吃過的虧、受過的罪, 不讓下一輩人再經歷一次, 他們就覺得自己吃了大虧。

9

年底, 我生了個八斤重的男孩。

李明卻哈哈大笑，刮了一下我鼻子：「壞東西！逗我玩呢？」

「（隻」婆婆要來伺候月子，被李明一口拒絕。

自從那次的事發生後, 他要求婆婆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我隻要過年過節陪他回去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偶爾回去, 也是獨自一人，坐一會兒就離開了。

婆婆幾次三番鬧著要來看孫子，他都不理。

我爸媽聽說時，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媽心疼壞了：「傻孩子！發生這麼大的事, 你怎麼都不告訴爸媽一聲？」

「我怕你們擔心嘛。再說了，如果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等你們老了, 我怎麼保護你們, 保護好咱們這個家？」

我爸皺著眉一言不發。

李明向他們誠懇道歉：「爸, 媽，是我沒照顧好嘉嘉。你們想罵就罵吧。」

我媽剛要開口, 我忙示意她別再說了。

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既然李明能明辨是非曲直, 又已經替我做主了，我爸媽就沒必要再摻合進來。

怎麼說，那也是他親媽。

他能做到這個份上，已著實難得。

幸福的家庭, 需要每一個成員積極付出、努力經營。

隻有互相扶持，互相體諒，才能走得更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