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你自己的毛巾問我們從哪來的，未免有點搞笑。」

趙雨面目猙獰，嘴巴一張一合，配上烈焰紅唇，看上去要吃人:

「除了你和奶奶，還有誰那麼惡心！」

「整個家，就你們倆不盼著我好。」

「我要報警，要讓你跟死老太婆吃一輩子牢飯！你們賠我愛情！」

趙雨說著，人暴怒起來，一把掐上了我的脖子。

奶奶上前將趙雨拉開，將我護在身後。

「小雨，你太過分了，從小你就欺負姐姐，現在長大了還這麼不懂事！」

趙雨紅著眼睛，暴跳如雷:

「死老太婆，都是你孫女，你從小就偏心她！」

奶奶試圖跟趙雨解釋清楚:

「我對你們姐妹倆一直都是一視同仁，是你爸媽更喜歡你多一點，所以我才會更關照你姐姐一些。」

趙雨正在氣頭上，自然聽不進這些話。

看著我媽從臥室裡出來，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急匆匆的將我媽拉過來:

「媽，你要替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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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雨將體檢報告交給我媽:

「本來做完婚檢我就可以跟男友順利訂婚，結果查出我得了性病尖銳湿疣。」

「無論我怎麼解釋男方都不肯要我了，我真的沒有跟任何人同房過，最後查出是我洗澡用的毛巾上有病毒！這條毛巾是三天前出現在我置物架上的，我洗澡時沒多想就用了。一定是趙靈這個賤人嫉妒我過得比她好，弄這出陷害我！」

我輕咳兩聲:

「你少冤枉人，是媽看你之前的毛巾舊了，好心從外面給你帶回來條新的。」

「媽的初衷是為了你好，你可別怪她！」

「什麼！」趙雨瞪大眼睛看著我媽，感覺天都塌了。

我媽又是那副委屈嘴臉，垂下眼角顫顫巍巍的抹了抹本不存在的眼淚:

「媽也是從按摩店裡順手拿的，不知道上面有病毒，果然更年期到了，做什麼都做不到兒女心裡……」

趙雨眼底慘紅一片，坐在地上人都要碎掉了:

「我本來學歷就低，費了不少努力才讓男方的父母認可我。」

「現在他們得知我有 hpv 說啥都不讓我進門。」

「我男朋友也知道不是我的錯，可是他覺得我髒了，也不要我了……」

趙雨說著，崩潰的將頭埋在地上。

我媽眼看事情到了不可控的地步，自己扇自己耳光:

「人上了年紀就不中用了，處處討人嫌。」

「都是我，我該死，害了小雨。」

趙雨被我媽氣瘋了，抬起頭，朝我媽咆哮:

「你給我滾，不想看到你！按摩店裡的髒東西也敢拿來給我用，你怎麼這麼分不清好賴！」

08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媽媽偏心隻給你帶毛巾，結果你還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

我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涼嗖嗖的說著上輩子趙雨對我說過的話。

趙雨目光呆滯，心如死灰。

任憑我媽怎麼拽都拉不起來。

最後母女倆齊齊癱在地上，抱頭痛哭。

我爸打牌回來看到這一幕:

「這是怎麼了？大白天哭成這樣也不嫌晦氣！」

我熱心給我爸解釋:

「我媽把帶有 hpv 的毛巾給小雨用了，小雨現在得了性病，男方跟她解除了婚姻。」

我爸聽後先是一震，眼珠一轉，緊接著轉悲為喜。

他呵呵一笑，看向趙雨:

「害，我還以為啥事呢，你媽又不是故意的，別跟她一般見識。」

「你上學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一個典故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挑挑眉:

「爸，別賣關子了，有什麼直接說。」

我爸將趙雨拉到沙發上，捋了捋她額間的碎發:

「閨女，你要發財了。」

趙雨不解，猩紅的眼睛茫然的看著我爸。

「我有個牌友，家裡有個獨生子，今年三十歲了，到現在還沒討到媳婦。」

「那小伙我見過，除了腦子有點問題，樣貌還是不錯的。今天跟他爸打牌才知道，他家裡有十幾套房，閨女，你要是嫁過去，你就發財了！」

「在爸的眼裡，一百個你姐也抵不過一個你貼心，這種好事爸自然第一個想著你。」

我聽後，噗嗤笑出了聲，心裡隻覺嘲諷至極。

我爸瞪了我一眼。

我趕緊拍上馬屁:

「恭喜爸爸，恭喜妹妹，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喜事！」

聽到對方年紀大，腦子還有問題，趙雨嫌棄至極，可是轉念一想，腦子有問題的人豈不是更好操控，嫁過去對方家裡的錢都是自己的。

想通了這點，趙雨眉眼充滿笑意，八字還沒一撇就在幻想以後的富太太生活。

09

我爸給趙雨轉了兩千塊，讓她去看病。

趙雨沒有去看病，她跟我媽一樣伶不清。

拿著我爸給的錢燙了個時髦的發型，工作也辭了，工資都用來買名牌衣服。

還沒跟對方見面，就提前掏空錢包過上富太太生活。

沒過幾天，我爸叮囑我媽:

「中午去菜市場買點水果跟新鮮的牛羊肉，今晚我要請我牌友和他兒子來家裡吃飯。」

「飯菜一定要弄得幹淨衛生，我這個牌友人有潔癖。」

「爸，你牌友家的房子值多少錢？」

趙雨躺在沙發上，一邊剔牙，一邊欣賞著自己新做的美甲。

我爸猛抽了口煙:

「十多套加起來得有八位數。」

趙雨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麼厲害！」

我爸翹著二郎腿，得意洋洋的吸著煙:

「普天之下，也就隻有我趙德全有本事結交這種人物。」

「等他老子一死，他兒子就是個傻蛋，他家所有的財產可不都是你的。」

客廳裡傳來一陣歡聲笑語，父女倆喜滋滋的做著發財的美夢。

可我知道事情哪會那麼順利，以我對我媽的了解，她指不定弄出什麼幺蛾子。

傍晚，為了給我媽提供作妖的機會，我特地將我奶打發出去跳廣場舞。

我爸的牌友和他兒子是提前到的，我媽還沒來得及做飯。

我爸讓我和趙雨喊牌友陳叔。

陳叔的兒子叫小康，長得又老又黑，見了陌生人隻會傻呵呵的笑，智商看起來跟七八歲的孩子差不多。

我爸讓趙雨跟小康單獨在客廳處一會兒，培養感情。

自己則要拉著陳叔去書房打麻將。

陳叔見我媽一個人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主動提出要去炒幾個拿手小菜給我爸下酒。

主隨客便，我爸也不好辯駁，隻好撸起袖子跟著陳叔一起進了廚房。

飯桌上，我爸跟陳叔相談甚歡，趙雨也主動給小康加菜，倆人看起來處的不錯。

陳叔也對趙雨很滿意，酒過三巡，陳叔被我爸攙扶著進了衛生間。

陳叔有點不勝酒力，抱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

剛緩一會兒，陳叔就發現馬桶旁有一個大紅盆，裡面泡著幾雙襪子。

盆口邊緣有個缺口，跟剛才洗菜用的盆一模一樣。

「你拿洗襪子的盆洗菜？」

我爸平時不進廚房，也被搞得一頭霧水，趕緊叫我媽過來，問她關於盆的事。

我媽嘿嘿一笑:

「就是剛才洗菜的盆，我平時都用來洗內褲和襪子，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沒等我爸說話，陳叔抱著馬桶一頓吐，吐不出來就摳嗓子眼。

知道我媽不愛幹淨，我平時都是單獨開小灶，幾乎吃不著我媽做的飯。

陳叔吐完，就拉著自家傻兒子往外走。

到嘴的肥肉哪能讓跑了，我爸急忙上前攔住陳叔。

「陳哥，這次是我的疏忽，你看下次……」

「你還想有下次？」陳叔一腳將我爸踹老遠，「趙德全，這輩子別讓我再看到你！」

親家沒結成，還白白挨了一腳，我爸來到廚房，將鍋碗瓢盆摔了個遍。

他仍是不解氣，指著我媽的鼻子:

「家裡是缺你一個盆怎麼著，洗襪子的能跟洗菜的用一個？」我爸說完，自己也有點反胃。

「我千叮嚀萬囑咐陳哥有潔癖，你他娘的聽不懂人話？」

我媽又故技重施，委屈巴巴的在我爸面前掉眼淚。

「我不知道……」

10

我爸暴跳如雷:

「你不知道？你沒長腦子！哭哭哭，我又沒死，你哭給誰看！」

「你知道他家多有錢嗎，我這輩子累死累活都掙不到他家的零頭！」

「眼看著我們全家都能飛上枝頭，眼看著我們就要跨越階級，你這個喪門星，真是家門不幸，娶了你這麼個伶不清的女人！」

「眼下把他得罪了，我以後還怎麼在外面混？我出去打牌多少人等著看我笑話，戳我脊梁骨，說我娶你這麼個惡心的女人！」

趙雨拖著行李箱，從房間裡走出來，路過我媽跟前，惡狠狠的瞪著她:

「好不容易有一次發財的機會，就差一步我就可以改命了！你這個災星，我要離你遠一點！」

說完，趙雨拖著箱子離開了家。

我媽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委屈的解釋:

「洗襪子的盆為什麼不能洗菜了，我們家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又沒吃出毛病來。」

「你們要是不滿意，有本事你們做啊，往後我再也不做飯了。」

我走到我媽身前，攙扶著她的胳膊:

「媽，我贊同你，你為這個家操勞了半輩子，犯了這麼點小錯，他們就咄咄逼人，簡直太過分了！」

我媽見有人站在她這邊，充滿底氣:

「趙德全，你再兇我，我就跟你離婚。」

「嫁給你這麼多年，你除了打牌還會什麼？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我爸第一次嘗到被我媽背刺的滋味。

他本身就有心髒病，加上急火攻心，周身簌簌發抖，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顫顫巍巍的從口袋掏出的藥不小心滾到了我媽腳下。

我媽一腳將藥踢老遠:「趙德全，誰讓你剛才兇我了，不準吃藥！」

我媽說完轉身回了房間。

看著我媽的背影，我冷笑，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做什麼事都伶不清，不考慮後果。

我爸因為夠不著藥，躺在地上抽搐。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我，仿佛是在求我救他。

我將藥從地上撿起來，我爸的目光始終跟隨我的動作，我擰開瓶蓋，當著他的面，將小白藥片全部倒在地上。

對視上我爸那雙憎惡我的眼神，我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爸，你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媽？人都是這樣，鞭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喊疼的。」

「你從小就偏疼妹妹，妹妹吃好的穿好的，而我隻要餓不死就行，我連上學的書費和學費都是奶奶一塊一塊攢出來的。」

「你沒有盡過養育我的責任，往後你的生老病死我也不管。」

說完，我轉身離開。

11

最後還是我奶跳完廣場舞回家，發現了昏迷在地上的我爸。

我爸被送到醫院經過半宿終於搶救回來條命，但是由於搶救時間過長，醫生說就算醒過來也是下半身偏癱。

可憐我奶整宿守在我爸身邊，她上了年紀，不適合整日待在醫院。

我將她送回了鄉下。

等我再次回到醫院，我爸已經醒了過來。

剛進門就聽到我爸罵罵咧咧的朝著我媽。

經過我爸這一病，家裡幾乎掏空積蓄。我媽也不敢鬧了，畢竟真的失去我爸她以後就沒了靠山。

我媽忙前忙後，給我爸喂水喂飯。

我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我爸瞪了我一眼:

「還有臉過來，狗雜種，我發病的時候你娘倆都截肢了？」

我沒說話，我媽拿著一堆碗筷走了出去。

我爸又繼續開口:

「面試怎麼樣了？工作有著落了嗎？」

我知道，他哪是關心我，他是想找個機會取笑我，打壓我。

我點點頭。

「成功上岸了。」

我一字一頓。

我爸面色鐵青。

他沒想到這個從不被他重視的大女兒，竟然比自己從小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小女兒有出息。

「有工作有什麼了不起，沒男人要才是丟人。」

「趕緊找個男人嫁了，離異的，帶娃的，大你幾十的都沒問題。再晚幾年，你年紀上來了，彩禮都得貶折。」

「還有，記得每個月的工資上交給我，我養你這麼大，你總得讓我賺回本。」

我起身站到他床邊，淡漠的看著他:

「我的錢你一分也得不到！你能有今天，都是你活該！」

上輩子，如果不是他放任我媽傷害我，我可以有很好的未來，我真的恨透了他。

我爸皺著眉頭，想要起身打我，卻發現下半身動不了。

他貌似還不知道自己半身不遂的事。

他朝我怒吼:

「狗雜種，等老子好了，老子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

我挑挑眉:

「可惜了，你這輩子都得癱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別人, 萬一我媽哪天又聽不懂人話，一不小心你就送命了。」

說完, 我扭頭就走。

我爸還在後面叫囂:

「放屁, 你他娘的這麼咒老子, 等老子好了, 把你腿打斷, 把你賣到山裡，讓你五年抱三, 這輩子出不去！」

11

我很快就進了單位上班，日子過得很踏實。

至於我媽, 她依舊聽不懂人話。

醫生說我爸剛輸完液一個小時內不可以喝水。

我媽總是在我爸輸液的時候, 一勺勺往他嘴裡喂水。

護士想要阻止, 我媽就撒潑:「我老公嘴唇幹，我喂點水怎麼了？」

醫生讓我爸多曬太陽, 我媽偏將窗簾拉上。

「太陽那麼大, 把我老公皮膚曬皺了。」

醫生開的藥，每次隻能吃一片, 我媽一次喂我爸吃五片。

美其名曰:增強藥效, 身體恢復的才快。

……

沒等我說完，我爸上來狂踹了我一腳:

「走人」沒過一個月就收到了我爸去世的消息。

我爸死後, 我聯系趙雨回家奔喪。

她的電話打不通, 我在一家深不見底的小巷找到她。

她跟一群男的圍在一起喝酒。

我將她從那堆臭魚爛蝦裡拉了出來。

離得近了，趙雨身上有一股劣質香水都掩不住的臭味。

她之前用了按摩店裡的毛巾得了性病，不僅沒有想辦法治療, 反而自暴自棄。

「爸去世了，你回家趟吧。」

趙雨斜睨了我一眼:

「我自己都顧不過來了, 還顧別人幹嘛。這種事情不用跟我說。」

我仔細盯著趙雨的臉，厚重的粉底都遮不住的疲憊蒼老。

雖是戴著大直徑美瞳, 眼神卻麻木呆滯。

宛若行屍走肉。

「你現在很得意吧, 從小我就比你聰明，比你漂亮，比你討爸開心，你除了悶頭學習什麼都不會，你那麼嫉妒我, 現在反而混得比我好了, 」

說著, 她點燃了一支煙。

我冷笑:

「我是沒你漂亮, 沒你嘴甜會討爸開心，但是我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漂亮有什麼用？嘴甜又有什麼用？我從來不關注這個，這些放在女性身上隻能成為討好他人的特質。」

「我最討厭取悅別人, 或許這就是我不被爸喜歡的原因。我悶頭學習是因為我明白知識改變命運, 可以將我的人生牢牢握在自己手裡。」

我看著趙雨，一字一頓:「我很慶幸我不是你, 我也從未嫉妒過你。」

趙雨眼神閃過些許迷茫:

「文化人說教就是文绉绉, 聽不懂。」

「以後別出現，看你就煩。」

說完，轉頭離去。

看著趙雨離開的背影，我也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人生南北多歧路, 就讓她留在這個抬頭不見日的巷子裡發爛發臭吧！

走出烏壓壓的小巷，一束光打在我的臉上，感覺世界都清明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