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慰藉。
可這些都沒有,有的隻是世俗的偏見與白眼,有的隻是摻雜著權力的算計和忌憚。
既然如此,那就推翻這一切。
我主我人生!
10
安王,是沈昭元的第一個盟友。
說是盟友,不過是各懷鬼胎,都想從對方身上得到利益罷了。
沈祁安身為大皇子,本該最有機會繼承皇位。
可惜先帝更加疼愛幼子。
他便隻能當個王爺,可又如何隻甘心當王爺呢?
他是安王,隱忍多年而不發,在朝堂中攥住了人心和勢力。握了太多朝臣的把柄,讓這些朝臣不得不站在他身後,但他缺了兵權,缺了沈昭元。
「昭元,沈祁君讓你嫁給顧越,絲毫不顧及你的幸福,這樣子的一位兄長,你又何必為她賣命?若是咱們合作,他日我登上帝位,你就是最有權勢的長公主,無論是想要何人當驸馬,又或是要怎樣逍遙的日子,我都能給你,如何?」
沈祁安並不覺得女兒家有多大的能耐。
所以從一開始,就認為沈昭元隻想要一個才貌雙全的驸馬,一份安定逍遙的生活。
如此,便達成了協議。
沈昭元點了頭,掩飾了眼底的野心,裝作一副被背叛過後的痛苦模樣,和沈祁安成為最堅實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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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祁安身為王爺,有心染指皇位,自然是帝王最為忌憚的存在。
所以和沈昭元結盟後,就可以藏在暗處。
和朝中大臣聯系之事,就可以利用把柄和那些腌臜的秘密,得以控制。
至此,她可以利用沈祁安,得到朝中各位大臣的支持。
「身為女子,他日想要登基為帝,肯定會以各種規矩禮儀說事。若我能夠和沈祁安一樣,掌握著這些大臣的秘密,握住他們的把柄和命脈。這樣,他們也隻能俯首稱臣,尊我為帝。」
沒有天然優勢,那就用強權去搶,去奪。
11
而除了需要朝中大臣的支持。
民心、軍權也缺一不可。
我和沈昭元站在京城街頭,記憶裡的慘狀在我腦海中又一次閃現,倘若沒有意外的話,就該出意外了。
「京城有人得了瘟疫,據說是城外軍營帶來的。林將軍因為此事,早早便入宮請罪,城中百姓群情激昂,說要讓軍隊滾回邊關,也不許他們入城醫治。軍營裡的那些將士,多年來保家衛國,拋頭顱灑熱血,如今卻因為和敵國打仗之時,不算被傳染了瘟疫,回到京城又被百姓厭惡,如今也算是寒了心。雙方僵持不下,正鬧得厲害。」
聽著沈祁安的話,我和沈昭元對視一眼。
她衝我微不可見地點了頭,接著開口問她:「太醫院有那麼多位太醫,無人能夠研制出治療瘟疫的藥嗎?」
「據說在研制,藥效很是剛烈,百姓不敢輕易嘗試,要讓將士先喝,將士們心裡也攢了氣,說什麼也不試藥。」
說這話時,沈祁安根本就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將士和百姓發生了矛盾。
若是處理得當,但根本不會愈演愈烈,顯然這背後有推手,故意讓這件事情越鬧越大,無論是為了自己的面子,還是為了一口氣,誰也不肯先去喝這個藥。
這樣,京城動蕩不安,帝王失去軍心。
對於他日後奪取皇位,則會有著很大的幫助。
但——
倘若坐山觀虎鬥,我們又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呢?
所以才送走沈祁安後,沈昭元就去太醫院找到了藥方,然後帶著藥放在城門口,眾目睽睽之下,她親自按著藥方熬了一劑藥,接著當著百姓和各位將士的面,以身試藥。
「我身為大昭公主,本就有庇護子民的責任。如今瘟疫橫行,太醫院未能夠拿出有效良方。倘若服下這藥,我還能夠活下來,便是天佑我大昭!」
說罷——
沈昭元端起那杯聞起來就十分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
她是幸運的
藥性雖然極其兇猛,她甚至當場吐了一大口鮮血,但好在性命無虞,而這個藥方也證實有效,能夠將這場來勢洶洶的瘟疫徹底擊碎。
沒了瘟疫,百姓和駐扎的將士又不會再有任何矛盾。
而以身試藥的沈昭元。
在那些將士心中,他們本就知道邊關苦戰的艱難,比起一般百姓更加能夠體諒她,加上如今這一舉動,更是讓沈昭元得了武將之心。
除此之外,百姓看著貴為公主的沈昭元親自試藥,無論從前如何,她能得民心。
事後,我有問過她:「不怕死嗎?」
沈昭元解開了她身上的衣服,渾身傷痕無數。
她笑:「其實我已經死過一遭了,和你一樣,剛從地獄裡爬回來,不是嗎?」
是的,我們都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12
瘟疫已除,正逢祭祖。
如今已得民心。
若想要夠上的皇位,還缺一神跡。
祭臺之上——
沈昭元和沈祁安對視一眼,按照之前就定好的計劃,會在沈祁安祭祖之時,出現一神跡,為他日進攻皇城尋到正經由頭。
君權神授,若是有神跡,那便是上天指定的明君。
所以沈祁安想要,沈昭元也想要。
她有那支神秘的軍隊。
每一個人都能以一當百,神不知鬼不覺間做些小手腳,讓本該在沈祁安祭祖上香時出現的神跡,出現在沈昭元上香之時。
如此,上天指定的人,就會成為沈昭元。
若他日登基,天下百姓認為女子為帝不妥,可有了神跡在前,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沈昭元,那群鳥為什麼會在你上香的時候出來?」
祭祖結束之後,沈祁安偷偷過來找她,一來就大發脾氣。
沈昭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上香之時,安排一群被提前就訓練過的鳥兒在上空盤旋,然後偽造神跡,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你一手安排,我們之間的合作,也隻是我來替你掌控前朝。這些鳥為什麼會在我上香時出現,你現在跑過來質問我,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沈昭元絲毫不慌,甚至還看著他的眼睛,直接反問了句。
「難不成,你覺得我有心跟你搶皇位?」
的確是有這個心思的。
不過,沈祁安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一層。
換句話說,他並不太瞧得起女兒家,更不會覺得自己這個皇妹,會故意搶佔自己的風頭,跟自己搶皇位。
所以這一切,就隻可能是一個巧合。
又或者——
「你在朝堂勢力龐大,未必沈祁君不知,或許今日就有他的手筆,他不能讓那群鳥消失,就故意在我出來時放出,畢竟我身為女子,就算再有神跡,也動搖不了國本,反而還能離間你我。」
沈昭元睜著眼說瞎話,可偏偏在算計人心這一塊,我算是她師父。
無需這些話裡究竟有幾分可信。
隻要利益為上。
在那最核心的利益中,被他們所輕視的小女兒家的能耐,就注定了日後會成為捅向他們的一把刀。
如此,就可以坐山觀虎鬥。
聽著沈昭元的解釋,沈祁安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已經潛伏多年,早就已經等不及。
或者可以說當今帝王也有心鏟除他,所以戰爭一觸即發,如今不過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罷了。
這個由頭,可以是我。
為國奉獻一切的長公主,隻因為未曾交出兵權,就被皇兄忌憚,下嫁給浪蕩之子顧越。
安王為長公主憤憤不平,遂在公主大婚之日起兵。
可大婚到來那天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
「我早就同你說過的,寒門之子一朝得到權勢,或許曾經有想過堅守本心。可朝堂之上,真正的兩袖清風,實在太艱難了些。想要往上爬,就必須依附某一方勢力,又或者是有人提攜,否則哪怕身為狀元郎,也難以爬上登雲梯。」
所以啊,哪怕家有嬌妻。
可在仕途上,頂頭上司的女兒心儀他,若是同意,此後青雲直上。
若是拒了,必定會被穿小鞋。
想要守著從前的情,還是要手握更多的權勢。
自古以來,那許許多多的話本子中,其實早就給出了答案。
「姐姐,狀元夫人是個奇女子,當年女扮男裝參加科舉,結果在金鑾殿上被發覺身份,父皇雖說沒有為難她,可到底她未能拿到狀元頭銜。回了家鄉嫁了人,傾盡一切,讓自己的夫君成了狀元,結果卻又被拋棄。我一早便注意到了她,本是想瞧一瞧她究竟是怎樣的奇女子,卻沒想到陰差陽錯救了她一命。」
說話間,她看向那個在隔壁寢殿裡養傷的女子。
如今回宮已有多月,昭陽殿裡那些吃裡爬外的,全都已經被撵了出去。
加之手中留有的那信物。
沈昭元挑選了不少人,如今整個昭陽殿裡的人,都可以說是心腹。
故而,在裡面藏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子,也不會被人發覺。
「你打算如何安置江如雲?」
聽著我的話,沈昭元輕笑了兩聲,她眼中野心更甚:「我若是能夠成為這千百年間的第一位女帝,她又如何不能成為第一位女丞相呢?」
13
京城下第一場雪時,沈昭元出嫁了。
不肯交出兵權。
所以,她就必須嫁到顧家。
隻是這場婚禮,注定不可能完成。
沈祁安有安排好一切。
他會在今夜闖入婚宴,想要殺了沈祁君,自己當帝王。
可沈祁君,又如何會坐以待斃?
這場連我都瞧不出輸贏的對局,從一開始我就和沈昭元就有了選擇。兩個人實力相當,那就注定會拼個你死我活,雙方都會因此元氣大傷時,沈昭元手裡的兵權,就可以起到決定性作用。
好好的一場婚禮,充滿著殺戮和血腥。
沈昭元穿著那身紅嫁衣,她站在亂糟糟的人群。
瞅準時機——
擋在沈祁君面前,替他擋下了致命一擊。
這場宮變,注定會以失敗而告終,所以從一開始選擇的就是沈祁君。
哪怕不擋下這一刀,他也根本不會死。
可擋了,那就多了一層保命符。
而顧越,手中有著多名女子性命,所以在今夜被殺,我覺得很暢快。
沒有了新郎,這場婚禮自然不會成。
而沈祁君在解決完心腹大患後,面對擁有兵權的沈昭元,這個剛替自己擋了一擊的皇妹,既然沒有喪心病狂到要讓她嫁給一個死人。
那麼,就住回皇宮,在自己的監視之下,如此也得心安。
沈昭元並沒有傷到命脈,可她底子薄,養了整整一個冬天才緩過來。
沈祁君以她身子需要休養為由,派了不少人照顧她。
說是照顧,其實就是監視。
沈昭元也不著急。
等過了那個春天,身子徹底養好了,將後宮妃嫔的那些恩怨全都看了個遍。
在新一輪的宮鬥裡,她發現了那個不起眼的宮女。
「你想替你姐姐報仇嗎?」
沈昭元找到那個宮女,將一個瓷瓶交給她。
小宮女滿眼淚痕,她握著那個瓷瓶,眼中帶著些許謹慎:「倘若我聽你的話,我真的能夠替姐姐報仇嗎?」
小宮女的仇,說來真是可悲。
後宮女子的爭鬥裡。
沈祁君最寵愛的那個後妃,想要當上皇後,所以卯足了勁想要弄死剛懷有身孕的貴妃,可偏偏露了馬腳,就隻能胡亂拉著宮裡一個不起眼的宮女交差。
帝王真心疼愛她,所以哪怕知道她做了此事,卻還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到最後,死的隻有剛懷有身孕的貴妃。
還有一個無人在意的……小宮女。
可小宮女在這深宮裡,也有著相依為命的姐妹,對方視她為姐姐,哭著說要為她報仇。
沈昭元看著面前的小宮女,又說了一遍:「我會想辦法把你送到淑妃宮裡,你就去後廚那裡,每日帝王來時,你就在淑妃飲食裡加上這藥。放心,並非毒藥,也不會查出來,隻要劑量用得夠多,一日復一日。隻要你做到了這個,我向你承諾,我會將殺人兇手,親自交到你手上,任你處置,如何?」
小宮女握著藥,還是有些好奇:「這到底是什麼藥?」
「相思子。」
沈昭元說出這藥的名字時,身為鬼魂的我,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相思子?」小宮女重復了一遍,大抵是不認識這藥的。
可我認識,沈昭元也認識。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當年我在敵國為質子,他們以羞辱我為樂趣。所以每日給我服用相思子,會讓我變得浪蕩不堪……總之,他們很快活。可是藥三分毒,相思子於女子而言無害,可對於男子而言,若是日日都沾染,那就是致命的劇毒。」
小宮女沉默了一瞬,看一下沈昭元的眼神,有些許復雜。
她問:「那些男人,都死了嗎?」
沈昭元搖搖頭,笑容有些譏諷,可以不願再多說什麼。
畢竟,那都是曾經不想觸及的傷。
小宮女也沒有再多問。
她有她的仇,我們有我們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