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洗漱臺把晚飯吐了個幹淨。
既然一忍再忍,你還是不當人,那就別怪我了。
5
我在廚房裡找到了小米辣和鐵皮山藥。
思考了一下,果斷選擇後者。
將臉盆和內衣盆都塗上厚厚兩層山藥汁,再稍微衝洗一下放回原處。
第二天洗漱前,照樣把備用手機放在護膚品後藏好。
還特意在婆婆洗漱前,叮囑她,不管是泡腳還是洗內衣,都一定要用自己的綠盆。
不出所料,婆婆表面上點頭說她知道。
一進衛生間,就把我的臉盆拿下來了。
而且故意用我的臉盆洗了內褲,用我的內衣盆洗腳。
唯獨我的洗腳盆,她動都沒動。
看著婆婆的腳兩隻交替著擠進我的內衣盆裡。
我恨得牙根痒痒,這可是你自找的。
剛洗漱完躺在床上,就聽見婆婆次臥的燈又打開了。
可能是痒得受不住,一會兒自己在屋裡溜達,一會兒又跑到客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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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靜之大,連平常沾枕頭就著的老公都覺出不對勁兒來了。
「媽,你大半夜不睡覺來回遛達啥呢?這是咋啦?」
婆婆在沙發上龇牙咧嘴地撓著腳,「我也不知道咋啦,這腳咋這麼痒呢。」
「痒得我根本睡不著。」
婆婆那幹癟的腳都被撓出一道道紅痕,可見用了多大的勁兒。
我心中暗笑,嘴上卻假裝關懷道:
「是不是讓啥蟲子咬了,抹點藥膏吧?」
老公趕緊拿了藥膏給婆婆兩隻腳都抹上。
但藥膏是消炎用的,也不治這個。
婆婆使勁地扳住自己的手,一會兒拿手機刷視頻轉移注意力,一會兒套上襪子來回地轉悠。
最後還是沒忍住去撓,弄了自己一手的藥膏。
「媽,要不咱去醫院瞧瞧吧。」
婆婆難受得有點意動,但轉頭看見我,又一口拒絕了老公的提議。
「不就是蟲子咬一口嘛,多大的事兒,總往醫院跑啥,我可沒你媳婦兒那麼嬌貴,擦破個油皮都得一家人伺候。」
去年結婚前,我陪老公去戶外,不知道讓什麼咬了一口,還蹭掉了一點皮。
腿上腫起來好大一片,幾個小時也消不下去。
當時正好兩家人一起吃飯商量婚禮細節,我爸媽怕傷口感染,堅持讓老公陪我去醫院檢查一下。
檢查出來沒什麼事兒,抹了點消炎藥膏沒兩天就好了。
婆婆那時並沒有說什麼,原來都在這一筆筆地給我記著呢。
我皮笑肉不笑,「媽說得對,誰有我這麼嬌氣。」
「媽這皮糙肉厚的,什麼蛇蟲鼠蟻的都不怕。哪會花這冤枉錢。」
婆婆被我兩句話架起來了,一邊撓著腳,一邊還不忘趁機訓誡我。
「過日子啊,那錢就得一塊一塊省出來。」
「我要像你似的,大盆小盆,一天一個牙刷地買,建坤哪來的錢上大學?那都是我從手指頭縫裡摳出來的。」
還好意思提牙刷?
一想到,婆婆拿著我的牙刷哼著小曲刷馬桶,我拳頭都硬了。
我極力壓制住怒火,不理會沙發上都快把腳撓流血的婆婆、像個透明人一句話不說的老公,轉身回屋睡覺去。
心裡更加確信,就算我把婆婆的離譜行徑告訴老公。
他也隻會讓我讓著婆婆一點,而我,已經不想讓了。
6
婆婆的腳沒幾個小時就不痒了,貼春聯的時候,早已經生龍活虎。
非讓老公把那幅又大又長的貼上,嘴上還振振有詞。
「這春聯就得頂天立地,壓別人一頭,那才好呢。」
我家是一梯兩戶,鄰居和我們關系向來和睦。
當時差不多一前一後搬進來裝修,人家也是跟我們商量好門框大小,才動工改門的。
所以買春聯的時候,兩家也商量了,都買差不多大小,能合得上意頭的貼。
那副買錯尺寸的,老公壓箱底了,誰知婆婆眼尖,給掏出來了。
老公跟她說了好半天,就是說不通。
正好鄰居家夫妻倆也出來貼春聯。
見老公手裡的春聯跟商量好的不一樣,有點不高興,但還是揚起笑臉打招呼。
「小奕,換春聯了?也沒跟我說一聲,咱們可以一起換副大的嘛。」
老公連忙擺手,解釋說這是一開始買大了,不準備用的。
婆婆一聽,不高興地叉著腰衝著鄰居夫妻嚷嚷。
「我家貼什麼春聯關你們啥事,鹹吃蘿卜淡操心。」
「放個屁是不是還得給你聞聞味兒?我家就是要貼這副大的。」
鄰居夫妻都是老師,平常哪遇見過這樣說話的,直接愣在原地。
還是大哥問了句,「這位老太太是誰啊?」
我倚著門框掀起眼皮,「這是我婆婆。」
趁著婆婆去扯那春聯的時候,朝鄰居比了比腦袋。
用口型說,「這裡不太好。」
7.
鄰居當然也知道,我是在埋汰婆婆。
到底還是消了些氣,沒說什麼,回屋去了。
鄰居嫂子發來微信,「你這婆婆,可不像是好相處的,你有罪受了。」
她是不好相處,但我也不是任她搓揉的軟柿子,誰有罪受還不好說呢。
老公說什麼都不願意貼那春聯。
婆婆便搬了凳子出來,「你不貼,我自己貼。」
「以前你小的時候,也沒見咱家就少了春聯。」
婆婆畢竟年紀大了,老公哪能放心讓她登高。
她就是捏準了這一點,才這麼有恃無恐地鬧騰。
我拉下老公阻攔的胳膊,將凳子擺正。
「媽都這麼說了,那就交給媽唄,你就別瞎往上湊了。」
老公看懂我的眼色,也不勸了,還把春聯給婆婆遞過去。
婆婆怄著一口氣,顫顫巍巍地爬上凳子站起來。
比畫老半天,春聯都是拖地的。
塑料凳子單薄,一蹺腳就覺得更加不穩當了。
我和老公誰都沒有扶著的意思,婆婆害怕得腿都不自覺抖起來。
老公適時地給她個臺階,「媽,我都跟您說,這個買大了吧。」
「您看,這拖在地上多難看。」
婆婆接過話頭,附和了兩句,迅速從凳子上下來。
訕訕道,「我去準備午飯,春聯你倆看著貼吧。」
婆婆進屋後,老公朝我豎起大拇指,說還是我有辦法。
其實哪裡是我有辦法,是他自己不舍得而已。
8.
今年是我和老公第一年一起過除夕,兩個人都想守歲。
婆婆一邊打哈欠,一邊吐槽現在的春晚沒啥好看的小品,想洗漱完早點睡。
我借口上廁所,將備用手機依舊放到之前的位置。
回到沙發上跟老公一起看春晚。
而婆婆,洗漱完不到三分鍾,左腳搓右腳地出來了。
「媽,您腳又痒了?是不是長腳氣了?」
我緊抿著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腳氣哪有沾了山藥痒。
要不是熱水減弱了效果,現在她哪能窩在沙發摳腳。
婆婆把腳幾乎撓破了皮,又疼又痒,「你們都沒腳氣,我哪來的腳氣。」
說完斜眼瞪了我一下,又嘶哈的撓起來。
「媽,我們沒腳氣,未必您就沒有啊,這可說不好。」
老公真情實感地分析,給她看治腳氣的藥。
我憋起笑意再三叮囑,真得了腳氣,那更不能用別人的盆洗腳了。
也不要穿別人的拖鞋,不然會傳染的。
婆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她記得了。
眼珠子卻滴溜溜地轉到我的鞋上去,心思藏都藏不住。
果然,後半夜聽到次臥開門的聲音,我躡手躡腳地把門打開一條小縫兒。
婆婆貓著腰就著陽臺上燈籠的光,摸到了鞋櫃。
把我明天要穿的鞋拿出來,光腳穿進去蛄蛹了好半天,才放回原位。
我的拖鞋,當然也沒能幸免於難。
我怒極反笑,思忖著不應該每天在盆上抹山藥,應該抹辣椒水,看她還有沒有闲心害別人,真是又蠢又壞。
不過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何況春節假期結束後還得上班,實在沒這個時間精力跟婆婆長期打擂臺。
我把這幾天拍下來的視頻整理發送到常用手機上。
準備安心看完明天的大戲,就趁機把視頻拿出來說清楚。
因為我注意到,睡前婆婆拿出的,準備明天換的內褲,正是前兩天,用我的臉盆洗過的那一條。
9.
大年初一,姑婆一家來拜年。
婆婆特意穿上老公給買的大衣,伸手給姑婆倒茶,露出腕子上的玉镯子。
我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衝動,喝了口茶水。
要不是等著看好戲,我才沒興趣聽她在這炫耀。
聊著聊著,婆婆笑容逐漸勉強起來,坐在沙發上,夾著腿來回地蹭。
說去趟衛生間,半個小時都沒出來。
發生了什麼我心知肚明,卻假裝擔心地去敲門。
「媽,你怎麼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裡面撓痒的聲音驟停,沒幾分鍾,婆婆便走了出來。
老臉通紅,局促不安,走路也蹭來蹭去的,很是怪異不自然。
表妹還以為婆婆是在衛生間待的時間久了,連忙拉著婆婆坐下。
婆婆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暗自掐著自己的大腿使勁擰。
這才沒失態到當著姑婆一家撓痒痒。
可越摩擦,內衣隻會貼得更緊,就會越痒。
婆婆忍得辛苦,室溫不到二十度硬生生憋出一腦門的汗。
「媽,您要是熱就把外套脫了吧。」
我剝了個橘子放進嘴裡,看不過去提醒她:
婆婆醒過神來,連忙脫下來把大衣蓋在腿上,手在衣服底下快速撓了一把。
但撓一下怎麼能止痒?
有了衣服遮擋,婆婆自覺沒人注意,忍不住時不時地撓上一把。
說話也顛三倒四,驢唇不對馬嘴……
在場的都能看出婆婆的異常,唯獨姑婆。
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從以前講到現在,從公公說到老公,完全沒有離開的跡象。
這大過年的,都是親戚,又不好直接趕人,急得婆婆臉都白了。
姑丈說出去抽根煙,才出去表妹的電話就響了。
「我爸沒帶打火機,讓我給他送過去。」
相親相愛奕家人的群裡久違地彈出消息。
「媽,你趕緊出來,咱們回家,沒見舅媽不舒服嗎?」
姑婆掏出手機秒回,「我看她不是不舒服,是發燒了。」
「我弟那麼早就沒了,就被這燒貨克的,我還在這呢就玩上了。」
「我就不走,看她還能鬧出什麼笑話來。」
「當著孩子的面,別瞎說,趕緊的下來,我和閨女去車裡等你。」
這是姑丈發的消息。
表妹說過,她家有一個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所以三個人聊得熱火朝天,沒一個人發現,那是在家族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