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飄飄咬了咬唇,來回看了看,見何昭沒有松口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但見沒人可幫她撐腰,隻好不情不願道:「謝良娣。」
我喜笑顏開地松開她:「既然如此,二位便把這當新房吧,我去外面睡。」
我根本不在乎外界如何看我。我一松手,趙飄飄就哭著投進了何昭的懷裡,何昭小聲安慰她,估計需要費好大一番功夫。
我悄悄掩門,還是不要讓他倆的動靜打擾別人了。
酒裡我下了軟骨散。估計比起剛剛的事,何昭真正需要解釋的還多著呢。
他既然害S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就別再想有其他的孩子。
8
第二日何昭和趙飄飄一夜未眠,兩人臉色都算不上好。可這事又不能為外人道,何昭隻好若無其事地坐下。
「如今太子妃身子不好,這敬茶,你們就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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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看趙飄飄的臉色,明顯是討好。
我卻笑眯眯地阻攔:「殿下不必擔憂,敬茶是一定要有的,如此才能顯得我們家庭和睦。」
「我一早便把寧姐姐請來了。」
話說著,我就趕緊出去迎被我的侍女們好生扶著的寧知梨。
她如今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我扶著寧知梨慢慢走,她還在小聲對我說:「謝謝你,蘊桃,可是不必了。」
我沒有說話,堅持將她扶到了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為她整理衣冠,倚靠著讓她能好好坐在椅子上。
趙飄飄從看見寧知梨的那刻,就滿臉錯愕地看著眼前的進展。待我打點好一切,我抬起頭,從善如流:「好了,跪吧。」
趙飄飄卻是第一次露出如此強烈的不願之情,急匆匆地看向何昭。
我知道她對寧知梨一直是看不起的,自認為勝利者。
她願意向男人示弱,拿到想要的,就是為了凌駕於所有女子頭上。
何昭也不滿開口:「蘇蘊桃,別鬧了,讓知梨好好回去休息。」
我沒理他,而是繼續加大音量:「你跪不跪?」
趙飄飄見我蠻橫,自覺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進展,一時間竟連柔弱的樣子都忘記了裝,站起來指我:「殿下說了我不用跪!」
她哭著嬌嗔地看向太子:「殿下!你說過會讓我永遠都再不屈居人下的!」
我連何昭那眼神都未掃去,厲聲呵止:「你跪不跪——」
「蘇蘊桃,你在發什麼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所有人俱是一驚。
我被何昭打得偏過頭去,力道大得我腦袋有點嗡嗡地疼,嘴角也滲出了血,連臉頰上都有了三道明晃晃的紅色指印。
何昭也驚住了,許久才不自然道:「你……你既嫁我做婦,怎可連丈夫的話都視而不見?」
趙飄飄則是大喜,忙不迭站起就要黏上何昭撒嬌,偷偷朝我投來一個嘲諷的眼神。
笑早了吧,我冷笑。
這巴掌實在是太如我意了,這下,我要做的事可真就無所顧忌了。
我連嘴角血跡都未擦,抬起臉道:「你不跪,那就我幫你跪!」
我一個眼神過去,身邊的侍女侍衛立馬強硬地拉開兩人,兩人都是急慌失措,可笑地撲騰掙扎。
我爹怕我受欺負,可是把壓箱底的侍從們都讓我帶上了。
趙飄飄還要梨花帶雨地動,我直接讓侍衛按住她的肩膀,朝她膝窩踢去。她頓時腿一軟,踉跄地跪在地上。
我厲聲道:「按住她的頭,跪——」
侍衛用力那將她的頭按到地上。
何昭被我的侍衛拉住動彈不得,看著心愛的女人被我欺辱,威脅道:「蘇蘊桃,你敢冒犯我?!等出了這個門,你有幾個腦袋可掉?」
我不屑地朝他瞥過去一個眼神:「我早說了你就是個廢物東西,出了事永遠隻敢像個小孩一樣找大人撐腰。」
「既然我好日子不多,我現在可要讓你的女人跪個夠本了。」
我從容地喝了一口茶,看著趙飄飄被侍衛的手按得涕淚橫流。她一開始還在求太子,見我不為所動,又開始不停向我求饒,全然沒有方才那小人得志的樣子。
我厭惡地皺皺眉,果真是個菟絲花,這便現了原形。若是我,哪怕有人踩著我的脊梁骨要我求饒,我也絕不會丟了自己的臉面。
「桃子?」許是動靜太大,近來虛弱嗜睡的寧知梨也被吵醒。她看到我臉上的紅痕一怔,冰涼的手指緩緩摸了上去,眼裡滿是心疼:「是他打的你。」
她咳著血,卻還搖搖晃晃地想要走下去,我趕緊扶住她。而何昭,就這麼怔然地看著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
她這時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卻在此刻堅定地踹了一腳,一把將何昭踹到地上:「你犯了錯。」
這是自從孩子S之後,她第一次同何昭說話。
何昭反常地沉默了,再沒有像剛剛那般激烈地反駁。
我知道為什麼。
何昭啊何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嗎?
永遠如小孩一般的心性。明明早就後悔了,卻不敢面對,繼續錯下去、不思考,就能裝作自己對了。
可惜,我是壞人,最喜歡戳破別人的面具。
9
我小時候就偷罵過寧知梨老好人,如今看來果真是罪。
何昭一開始並不是太子。
他是嫡長子,卻拖著幾年沒有確立身份。因為他性格懦弱膽小,皇帝又極其厭惡他的母親。
小時候的何昭人人可欺。那時的我見了他,也是翻了個白眼幹脆利落地走掉。廢物東西,被打都不敢還手。
但寧知梨將他拉了起來,用手帕溫柔地擦拭了他的血跡。
何昭從小就沒了母親,她便如母親一般,教何昭明事理,何昭才漸漸自信大方,長成了翩翩公子。
又有了右相的支持,才終於定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這太子的身份,全然離不開寧知梨。
我看著他們一步步走過來,嘖嘖稱奇的同時也還是衷心祝福的。我原以為年少相濡以沫,日後不說如膠似漆,也一定是能白頭偕老的。
婚後的寧知梨依然如從前一般,見他錯了會耐心指正。然而何昭卻開始變了,他開始覺得寧知梨對他是管束,又在這時,碰上了趙飄飄。
她實在是太聰明了,給自己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孤女示弱,又會梨花帶雨地撒嬌示弱,完全滿足了何昭的保護欲。
她裝作不懂地問何昭:「殿下,您是太子妃的丈夫,又是未來的一國之君,何須事事都聽太子妃的呢?」
從那天起,他開始覺得寧知梨事事不順眼,終於,把人折磨到再也不肯同他多說一個字。
現在為了我,寧知梨又如同從前一樣教導他做錯了事,他卻輕著呼吸不敢還口。曾經鄙夷的那些教導,如今一個字都不敢聽漏。
10
何昭到底沒有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趙飄飄被我按住幾個時辰,被侍衛們松開的時候就無力地癱在了地上,看起來絲毫沒有往日的囂張氣焰。而何昭保護欲再次作祟,立馬跑過去將趙飄飄的腦袋摟進了懷裡。
我扶著寧知梨走過,從始至終,我們都沒有往那一眼。
何昭抱著趙飄飄的手頓了一下。
回去之後,寧知梨躺在床上,蒼白著臉緩緩握上我的手:「我好擔心你啊,阿桃。」
「你這樣,我可不能放心地走……」
剩下的話,因為她虛弱而掩埋在了風裡。
我一怔,現在因為我,她又有了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牽掛嗎?
本來我要這巴掌,是想讓太子名聲掃地。可如今隻要寧知梨還有活著的掛念,這點苦我受了又何妨?
在這其間,聽探子來報,說是趙飄飄因那長時間的跪,腿落下了殘疾,應該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我不以為意。她害S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還差點害S寧知梨,就算廢了一雙腿,那也是輕的。
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
楊大夫過來把了脈,驚訝地表示實在是奇跡,太子妃的身體真有些枯木逢春的跡象。
我很高興,隻要寧知梨的身體能恢復過來,那就還有未來。
我甚至在想,從前我詩詞學得不好,來年賞春宴再比,我定能贏過她了。
可這份喜悅維持了沒多久,第三日,我踏入門檻之時,婢女驚慌失措地哭著來報:「姑娘,你快去看看吧!太子妃,太子妃就要不行了——」
11
我趕緊衝了進去,眼前的景象令我心驚。所有人都在前面奔前跑後,而寧知梨仿佛被夢魘障了一般,斷斷續續地喊著:「阿……阿昭……」
這時我也顧不得其他了,隻要寧知梨能挺過這關,衝外面大喊:「趕緊讓何昭滾過來!」
我跑過去握住寧知梨的手,喊她回來:「知梨,你說過你放心不下我的。」
「桃?太子妃的位置,能保你……」
我臉色一僵。誰對她說了什麼?
旁邊的侍女趕緊哭著跪下:「是奴婢的錯,昨日娘娘說要獨自待一會兒,沒承想竟讓趙姑娘鑽了空子。」
「她做了什麼?」
這時寧知梨好像終於恢復了神智,更像是回光返照,她握上我的手,急匆匆地,像怕是再也說不完了:「蘊桃,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隻要我S了,她就不會拿腿威脅你了。我再去求何昭,他不喜歡我,可是年少情誼總是……」
話到這就盡了,一時間所有人都蜂擁而上,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最後的搶救關頭。我的腦子嗡嗡作響,頭疼得無處發泄。
她趙飄飄怎麼可能威脅得到我?!她就是知道寧知梨現在生命垂危,思考遲緩,故意有意引導,奔著她命去的!
偏生這時,我剛派去的人還來報:「殿下說飄飄姑娘如今也腿上不便,就不過來了——」
他必須過來,孩子S的那晚就是寧知梨的心結,我絕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我去他的!」我抽出身邊侍衛的劍,「他不來是嗎?!我親自去請他來!」
12
我提著寒光锃亮的劍闖進趙飄飄那屋時,所有人臉色俱是一驚,第一次有人敢提劍在太子府中行走,卻無人敢攔。
隻有守著她門口的兩人臉色一變,卻還是倔強地不讓我進去,硬著頭皮道:「殿下說了飄飄姑娘的傷勢重要,任何人都不見。」
我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們根本沒進去問他。」
說著我直接讓侍衛強行突破了門,身後兩人仍在垂S掙扎:「你敢忤逆太子的意思,你不怕掉腦袋嗎?」
「忤逆?」我連連冷笑,「若是知梨今天沒救回來,他和那個女人,也都不用回來了。」
我提著劍走進去的時候,果然看到何昭隻是在一旁看著趙飄飄撫琴。何昭見我拿著劍,臉色也是變了:「蘇蘊桃,你不要太過分。」
我連話都懶得回,直接把劍架在他脖子上:「走!」
趙飄飄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便更明白至少要拖住一會兒。她佯裝著急,故意從椅子上跌落,摔了很重的一跤,何昭連忙就想去扶。
我毫不猶豫地就往那斬了一劍,若不是何昭閃得快,估計能削下一層肉來。
他震驚地看我:「你瘋了?」
「你以為我開玩笑的?走!」我一邊提著劍,一邊拽著何昭的衣領就往前走。
我心下焦急萬分,一定要趕上——
等我和何昭趕到的時候,隻看到所有人都烏泱泱地哭著,跪成了一片。
我心一涼。
恍惚間,我聽到有人說:「娘娘去了。」
「娘娘最後說,希望您未來平安喜樂。」
身邊很快跟著響起了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誰,你說誰去了?」
然後身後響起了更沉悶的一聲咚,好像有什麼倒在了地上。
13
我與寧知梨年少相識相鬥,可沒竟然都沒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我踉跄地向裡跑去,其間踢到了什麼東西。啊,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廢物太子,竟然直接暈過去了,我嫌惡地往旁邊一踢,趕緊衝了進去。
她躺在床上,面色是從未有過的祥和,如同她還活著一樣恬靜。
以前寧知梨和我說過:「桃子,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不要難過。」
「因為我也不難過,我是去找驥兒了。」
可是如果沒有碰上他們,她本來可以快樂順遂地過完一生,兒孫滿堂。
「給阿梨好好梳妝一下吧,梳回她姑娘家的頭發。」我低聲說。
我說完,就拿劍走了出去,直指趙飄飄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