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如神,也不可完全抵擋系統的力量,更別提普通的凡人了。
在察覺又一個神君被異世的靈魂取代後,我們已經開始恐慌。
我記得那時舜桓坐在人間的一座枯山上,仰望著陰沉的天空,眼底的悲傷幾乎要溢出來。
「天道——要潰散了。」他說。
我沉默著坐在他身邊。
我們都知道天道潰散意味著什麼。
那意味著天道法則將失去效用,六界將秩序不再,徹底陷入混亂的境地,直到世界崩塌。
饒是沒心沒肺如我,想到那樣的未來,也覺得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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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桓發著呆,忽然說:「醉靈,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被穿越者悄無聲息地代替?」
他這話嚇了我一跳,急忙反駁道:「你在瞎說什麼啊!不會的,你那麼強,不會的。」
他苦笑著搖頭。
我想寬慰他,說總有辦法的,一定還有方法可以挽救的。
但是這些話語都太蒼白無力,我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握住了他的手。
舜桓低頭看了一眼我們交握的手,閉了閉眼,溫柔卻又不容拒絕地掙開了我的手,轉身離開。
我正要追上去,忽然感到頭一陣眩暈。
我踉跄了一下,就聽到腦海裡一個陌生又怪異的聲音響起:
【宿主你好,我是系統 0727,請問是否綁定?】
11
聽到「系統」兩個字的一剎那,我呆立在當場。
系統無知無覺,繼續說道:【檢測到宿主有心動值超過百分之八十的對象,是否選擇攻略?】
我的心跳如擂鼓,但是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反問它:「你想幹什麼?為什麼要找上我?」
系統沒有直接回答,隻道:【宿主是否選擇攻略?】
我迅速沉下心緒,神識順著它聲音傳過來的方向,在識海裡搜尋起來。
它藏得很好,隻可惜,這畢竟是我的識海。
很快,我就發現了這個入侵者。
它看起來很普通,隻是一個手心大小的白色光團,表面上時不時閃過細小的電流。
趁著它放松警惕,我直接向識海裡拍入神力。
識海即精神之海,最為脆弱,一旦受傷,輕則智力受損、精神錯亂,重則直接暴斃。
神力最為溫潤的舜桓都不敢讓自己的神力在識海裡肆虐,但我不怕,我一直都是瘋子。
那一刻我想到的隻有,不能讓它跑了。
我操縱著神力將整片識海包圍住。
系統沒有等到我的回答,似乎也感受到了S氣,忽然開始向我的識海外逃竄。
它撞上了我的神力結界,令我驚喜的是,它被阻擋住了。
有用!
一直壓在我心頭的窒息感終於消散了些。
我終於找到了對付系統的辦法,這是不是也意味著,我們可以將這些外來者通通趕出去了?
我繼續收攏結界,系統驚慌地橫衝直撞,幾次都險些傷到我的識海。
它大叫:【你要做什麼!我是來幫你的!你不希望得到你所愛之人的愛嗎?我可以幫你做到啊!】
我的識海被它衝撞得動蕩不定,我強忍住陣陣暈眩,將它圍困住。
【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可以幫你的!】它尖叫起來,甚至試圖攻擊我。
我的神力終於徹底將它裹挾,系統的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像是被扼住了喉嚨。
「你覺得, 我需要你的幫助嗎?」我SS遏制住它逃竄的動作。
它身上的電流紊亂起來,變得忽明忽暗。
【你......嗞嗞......住手......嗞——S了——嗞嗞嗞——】它還在說著什麼,但是伴隨著一陣雜音,我的神力強行破入光團內裡,我聽見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
我清楚地感到心底一松,這個叫系統的東西,好像失去了攀附在我識海裡的力量。
強烈的暈眩感讓我幾乎站立不住。
嘗試將系統拉出識海的時候,我的大腦深處傳來尖銳的疼痛感,是我的神力灼傷了識海結界。
我雙腿一軟,撲跪在地上。
疼,好疼,真的好疼啊。
但是我不能松懈,我一遍遍地在心裡說,差一點,差一點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這卑劣的入侵者,隻要可以,我寧願再遭受比現在疼痛千倍萬倍的痛苦,也要叫它們有來無回。
系統還在掙扎,隻是我已經完全聽不清它在說什麼了。
我的一隻手SS抓入地裡,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一點一點地將系統從識海裡撕扯出來。
「骯髒的東西——滾出去!」
12
舜桓說,那天他回身去尋我,就看見我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我七竅都流血不止,撐在地面的手也是鮮血淋漓。
可即使是疼到意識不清,我也依舊攥著一個光球,喃喃道:「滾出去......滾出去......」
舜桓坐在我身邊為我療傷,他說:「醉靈,你為何如此莽撞?敢在識海裡濫用神力,你就不怕S嗎?」
我的雙眼暫且還視物不清,聽到他的詢問,摸索著去抓他的手。
「我不怕S,」我攥緊舜桓的手,感受到他細微的顫抖,「我更怕不能將它們徹底驅逐,我更怕我隻能眼睜睜看著天道衰落卻無能為力,我更怕哪一天,我或者我愛的人,也會被它代替、操縱。」
我笑:「舜桓,我成功了,為我高興吧。」
他緩緩將額頭貼在我的手背,再開口,聲音竟在哽咽:「醉靈,那你要快點好起來。隻有你,可以拯救雲蒼大陸了。」
隻有我的神力可以困住系統,這是所有神君嘗試後得出的結果。
我闔上眼:「萬S不辭。」
13
十萬年過去,我已經忘記了很多事。
但關於那一戰的所有細節,隻要我回想起來,仍然歷歷在目。
那是我們和穿越者,和系統之間的戰爭,是我們和入侵者之間的較量。
在那些系統發覺到危險的時候,我們已經將它們圍困在滄海之巔。
順著它們逃竄的方向,我們發現了被它們隱藏起來的時空裂縫。
我的結界將它們與時空裂縫阻隔開來。穿越者們驚慌失措,他們是來自異世的靈魂,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在穿越者們逐漸落入下風的時候,令人驚駭的一幕出現了。
系統吞噬了宿主的靈魂,掙脫出沒有靈魂的軀殼,利用它們詭異的能力進行了反擊。
吞噬了生魂的系統實力暴漲,不少神君都被擊落,他們的血染紅了滄海之水,像是在盛放時凋零的花。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感受到體內已將近枯竭的力量,看向了舜桓。
舜桓有所感應,回過了頭。
「舜桓,給我......你的血。」
舜桓身為執掌生命和輪回的神,他的血對我來說,是最好的藥。
舜桓立刻來到我身邊,二話不說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滴落的血化作靈霧,融進我的身體。
源源不斷的神力湧出,以鋪天蓋地之勢向那些系統壓下。
它們終於反應過來我才是對它們最大的威脅,尖嘯著向我撲過來。
無數神君以身軀格擋,被系統刺穿身體,倒在我面前。
我閉著眼,將自己的神力分成千絲萬縷,侵蝕著每一寸空氣。
直到最後一刻,舜桓站在我了我的身前,我聽見他痛苦的悶哼聲。
從他胸口濺出的血染紅了我座下的石頭,他的手腕卻沒有偏移一絲一毫。
我終於睜開眼,對上他含淚的眼睛。
「定。」
天地忽然靜默,連風都停了下來。
我伸手,抓過離我最近的這個系統。
它似乎在發抖,身上的白光都在忽閃不定。
我垂眸,五指一收。
被定格了的時間好像又流動起來,系統們爭先恐後地想要逃離我的身邊,卻通通被我抓了回來。
墨色的神力把它們包裹得嚴嚴實實,裹挾著它們向滄海之下撞去。
「轟——」
海面掀起巨大的浪花,衝天而起的巨浪幾乎可遮天蔽日。
六界震顫,海水斷流,海底出現深不見底的溝壑,被破壞了的系統散落在淵底,像灰色的星星。
整整七百二十七個,一個都沒跑掉。
我無法徹底銷毀這些系統。
但是我可以斬斷它們與異世的聯系,阻斷它們向外偷盜氣運的通道,毀掉它們附身他人的能力,將它們永遠困在這淵底,永不見天日。
所有人歡呼起來:「醉靈,幹得漂亮!」
舜桓收回手,也臉色蒼白地笑起來:「醉靈,很厲害。」
我筋疲力盡地仰面倒在身下的靈石上,看著他的笑容,艱難地抬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我笑著笑著,眼淚忽然從眼眶裡湧了出來。
舜桓俯下身,在我的額頭印下一個吻。
他的目光溫柔又眷戀,滿是不舍,卻也滿是決絕。
「萬年後,待此劫已盡,我會回來見你。」他說。
他抽身離開,我伸手去夠,卻終究沒攥住他的衣角。
我看見所有人都向天空中那條巨大的裂縫衝過去。
那些昔日與我並不對付的神君此刻都滿臉笑意,甚至還有人調侃我:「醉靈,打架我是不如你,但是這個,你可就不如我了。」
「醉靈,以後自己一個人,不會偷偷哭鼻子吧?」
「這裡都交給你了,你不會搞砸吧,醉靈?」
空間裂縫隻能由真神的血肉之軀填補,而後神明隕落,魂飛魄散,再無輪回。
可他們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啊?
無數流光向時空裂縫飛去,悄無聲息地被黑暗吞噬。
舜桓最後看了我一眼:
「不必尋我,我在生命和輪回裡。」
天空中光芒黯淡後,乾坤清朗,海晏河清。
14
整個世界就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孤獨感是很可怕的。
我遊蕩在六界之內,再未尋到一個活物。
這場浩劫,幾乎覆滅整個雲蒼大陸。
我努力把所有一切都恢復到之前的樣子,最後卻發現,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我能做的隻有加固深淵之下的封印,靜靜等待天道的復蘇。
百年後,感受到天道開始重新運轉,氣運開始重新凝結,我回到了曾經的滄海之巔。
這裡已經沒有海,有的隻是一個深淵。
我坐在崖邊很久很久,最後我尋了一塊巨石,在上面寫下「沉星」二字。
就取名叫沉星淵吧。
我又用了很久,在沉星淵不遠處打造了一處居所,題名夢非臺。
之後我陷入了沉睡。
等到六界秩序基本成型,已經過去了十萬年。
仙代替了曾經神的職責,管轄六界之事。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我撿回了幾個孩童,盡心盡力地教授學識。一是為了解悶,二是望其成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