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顧二爺一點不懷疑我解藥有問題?」
他看著我,搖了搖頭,走了幾步又回頭,面無表情地解釋道,
「不懷疑。」
說完,便走了。
我想到他的外號,其實……有點貼合。
顧景之走後,掌櫃一臉佩服地看著我,說二爺這人最難相處,但從他表情很難看出他高興或者不高興,所以大家都怕他。
隻有我,連著三天都在和他說話。
我哭笑不得,「雖連著三天,可說的話不超過三句。」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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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師父,二爺說,這個月的營收增了五倍,特意在春風樓,給我們訂了酒席,讓我們所有人都去。」
我拒絕了,不想去人多的地方,被盧遠舟的人發現。
我收拾好正準備離開,忽然院子的門被人推開,盧遠舟進了門。
他質問我,為什麼沒有離開京城。
「你我早沒有關系,我離不離開和你無關。」
他捏住我的脖頸,聲音冰冷,「你還當我是崖山的種田翁?你能和我成親為我生孩子,是你幾世的福氣,否則,就你一個山野村婦,你認為我會多看你一眼。」
「我寧願當初沒有救你,沒有和你成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遇到你。」
他捏我的力氣越來越大,就在這時,一股力道從斜側而來,盧遠舟連著後退了幾步,氣惱地看著來人。
「顧景之!」
顧景之走到我面前,問我,「有沒有受傷?」
我搖了搖頭,「多謝顧二爺出手相救。」
顧景之看向盧遠舟,「滾!」
「顧二呆子,我還沒問你,你未經過我的同意,將我的女人藏在這裡,你安的什麼心。」盧遠舟道。
顧景之拔劍就上前去,過了兩招後,劍已經在盧遠舟的脖子上。
「顧景之,你他娘的就是瘋子,你為了一個女人S我,你知道S我是什麼後果嗎?」
顧景之都沒回他的話,手一動,劍就要刺盧遠舟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忙拉著他,「顧二爺,就算S他也不該是這樣的手法。」
顧景之哼了一聲。
我抱著顧景之,衝著盧遠舟喝道,「還不快走!」
盧遠舟盛怒而去。
顧景之臉色黑沉沉的,渾身冒著寒意,我想了想和他解釋,
「這會兒真的不能S他,他一S,咱們麻煩就大了!」
顧景之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掌櫃他們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飯菜。
「二爺特意吩咐另炒的菜,蘇師父快吃。春風樓的菜味道真是人間至味。」掌櫃笑著道。
「我們可是託了蘇師父的福,要不然這輩子都怕沒機會去吃一頓。」
食盒裡都是我愛吃的菜。
顧景之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什麼,難道是過去三天坐院子裡觀察的?
不是說他是木頭嗎?
怎麼還挺細心。
5.
連著幾日沒見顧景之來藥鋪,晚上我收拾妥回住處,便看到門口站著位年輕男子。
男子穿著精貴的長袍,看見我他行了禮,道,
「是崖山來的蘇師父嗎?」
一瞬間,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攏在袖子,微微顫抖。
來人是慈寧宮的管事,伺候太後娘娘的。
他之所以來找我,是因為郭老將軍的推薦。
但他沒有說具體事。
其實說不說都差不多,找我,隻有制藥和制毒。
我隨著男子剛要上馬車,便發現,街對面站著一人,垂手而立,眉眼鋒利如刀。
我還是過了街去和顧景之打招呼,
「這段時間,多謝顧二爺收留,若我還能再從宮中出來,再答謝您。」
顧景之沒說什麼,隻遞了一根簪子給我,
「簪子有心,撥開便是利器,贈與。」
我拿著簪子,吃驚地看著他。
「保重!」顧景之和我微微頷首,便離開了。
劉公公看著顧景之的背影,和我笑著道,
「蘇師父能得顧二爺的眼,也是世間獨一份了。」
我得了顧景之的眼嗎?他和我說的話,一共也沒超過二十句。
「二爺這個人,聰明,但認S理。」路上,劉公公和我說顧景之,「十五六歲的時候,在磨當山認識個姑娘,後來找遍了西北也沒找到人,再然後他就再不肯娶了。」
這事兒,還真像顧景之能做得出來的。
保不住,人家姑娘都不知道他在找自己,為了自己一輩子沒成親。
確實有點呆。
7.
我進了慈寧宮,也見到了太後。
看到太後的一瞬我就明白了,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是一種慢性毒藥。」
所以,前世太後的S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中毒。
太後嘆氣道,
「你是景之手底下的人,他和郭老將軍信得過你,哀家也相信你。」
「哀家的命,就交給你了。」
我心裡暗驚,太後在宮中已是這樣的境地。
「娘娘放心,民婦一定竭盡所能,不讓您失望。」
太後鄭重點頭,「哀家不能S,哀家熬也要熬在他後面。」
前世太後S後,聖上越來越瘋,後宮S的人也越來越多。
朝政有多亂我倒不知,畢竟,盧遠舟一直如魚得水地活著。
出了內殿,我便著手開始準備解藥。
解藥制出後,太後連服了三天解藥後,吐了一灘黑血,人便松快起來。
「哀家覺得,心頭火燒的感覺沒有了。」太後道。
慈寧宮所有人喜極而泣,救了太後就等於救了他們。
「多虧了蘇瑜了,哀家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你是哀家的救命恩人。」
我道不敢。
太後康復得很快,但隱瞞每日來請脈的御醫,也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聖上也常來慈寧宮,他和太後說話從不遮掩,恨不得太後立刻S的心思,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讓聖上發現太後毒已解,給太後留下足夠籌備的時間。
8.
顧景之突然來了慈寧宮。
太後喊他一起賞雪,我也陪同在側。
宮中的雪景沒什麼特別的,紅的瓦白的雪,和崖山的雪不能比。
太後年輕時也在西北待過,對於這樣的雪景,肯定也不會放在心上,所以,她賞雪自然不是為了雪。
顧景之也沒賞雪,腳尖點了點的,一會兒看我一眼,一會兒看我一眼。
太後不知他的表情,聲音透著悲傷地問他,
「秦王走的那夜,雪有這麼大嗎?」
秦王是太後的小兒子。
後來我才知道,顧景之和秦王以及晉王都是很好的朋友。
但可惜,九年前秦王因喝醉酒,凍S在了郊外,被人發現時,屍體已經硬了。
至於晉王,已瘋了十年,如今被關在晉王府,再沒有出現在人前。
「比這場雪大,」顧景之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也更冷。」
我看向顧景之,他神色間也透著哀傷,我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情感。
顧景之沒多留,太後讓我送他,他停在門口看了一眼我發間戴著他送我的簪子,嘴角勾了勾。
「我走了。」他語氣輕快,「你回去吧。」
我似乎摸到了他的脾氣,自覺地在他的注視下,退回到慈寧宮。
顧景之這才大步離開。
我忽然覺得他很可愛,有一種赤子的簡單純真。
看他走遠,我轉身回去,忽然腦後一痛,便沒了意識。
再醒過來,周圍黑漆漆,我喊了幾聲,有空曠的回音,除此以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一片S寂。
我順著牆摸,地上湿漉漉的,通道很狹窄,走了十多步就到頭了。
我心沉了下去,這感覺像是……墓道。
前後被堵住了,又是地下,我等於被人活埋在此。
又找了一會兒,沒摸到出口,但一雙手卻被幹燥的土磨得鮮血淋漓,我脫了力,蹲在了地上。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不會有人來救我,太後對聖上已不得不全力以赴,根本分不出手來管我。
至於其他人……
沒有其他人。
不知過了多久,似是幾個時辰,又像是幾天。
我感覺我要S了,這感覺和前世S前一樣。
10.
四周依舊S寂,我靠在牆上,有老鼠窸窸窣窣從我手邊蹿過去。
渾渾噩噩間,忽然頭頂簌簌開始掉土,緊接著一束光從頭頂投下來。
有人靠近,攬著我的肩,「蘇瑜!」
我睜開眼,迷迷糊糊看清來人,大喜過望,「顧二爺?」
「是我。」他松了口氣,將我打橫抱起來,「我帶你出去。」
「謝謝。」望著他,幾乎熱淚盈眶。
沒有任何的感覺,能比劫後重生更美妙。
我睡了一夜,醒來時發現我躺著一間竹屋內,顧景之坐在靠床不遠處,手裡翻著什麼,神色專注而認真。
說實話,我沒有想到來救我的人是顧景之。
但看到他時又覺得不意外。
「醒了?」顧景之走過來,附身打量著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大夫說你沒有受傷,但飢寒了四日,身體還需要時間恢復。」
原來我在那個黑漆漆的地窖裡,待了四天!
「顧二爺,我被關在了哪裡?」
顧景之將我扶起來,遞給我一杯水,「關在玉荷軒的枯井裡,那裡本是個暗道,但後來被人為封了起來。」
原來如此。
顧景之還說,我失蹤後,太後遣人找了兩日,實在找不到,才悄悄請顧景之進了宮。
說查問過,沒有人見過可疑的人出宮,所以他們確信我還在宮中。
而後宮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所以顧景之找我,又花了兩天時間。
「顧二爺,謝謝您。」
顧景之端茶的手一頓,忽然道,「你睡著了說了好多夢話。」
「啊?」我不知怎麼接,「我、我說了什麼話?」
「不好聽!」他將茶塞在我手裡。
夢話還分好聽不好聽?
11.
我睡著的時候,顧景之出去了一趟。
我為什麼知道他出去過,因為他衣服髒了,靴子上還有泥。
我問他做什麼去了,他悶聲道,「打了一架,小事。」
「打誰?」
「盧遠舟!」他擦著手裡的劍,間隙悄悄抬眼觀察我的反應,「我打他,你怎麼不說話?」
我起身站在他面前,看了他許久,發現他沒受傷,才松了口氣。
「我怕你受傷。」
顧景之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想笑又不想笑的古怪表情。
「二爺想說什麼?」
「我去給你做飯。」他忽然起身,腳步輕快地出了門,又忽然折返,站在門口看著我,「打他,我怎麼可能受傷!」
他的表情……
我哭笑不得。
又歇了兩日,我便回了宮。
太後瘦了不少,見我沒事,長長松了口氣,
「你若是在宮裡出事,哀家要自責一輩子。」
「是我自己粗心大意了,才著了別人的道。」
我也時刻告誡自己,往後再不能一個人走動。
「這兩日,哀家查了不少事,蘇瑜,你可知道,當年常蘭坪一戰,盧遠舟為什麼會被敵軍埋伏,而S亡兩萬?」
我一怔,因為這也是我心裡的疑問。
「我也覺得奇怪,因為崖山偏僻,地勢險峻,北莽人極少從那邊經過,怎麼會在崖山外設下埋伏呢。」
而且,當時盧遠舟身上的傷也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刀傷,根本不像是北莽人彎刀傷的,更像是大周的佩刀,可我每次這樣想過,又立刻否定自己,因為太匪夷所思了。
「他們是故意的,想要清理門戶,那兩萬兵馬包括隨行的左將軍,都是秦王的親兵。」
我張口結舌,我的感覺沒有錯。
「那盧遠舟的傷……」
「對,是自己人發現是陷阱後,想要S了他。他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卻沒有想到差點S在那裡。」
太瘋狂了。
聖上和盧遠舟簡直是瘋子,為了清掃障礙,竟然坑S了兩萬人。
太後握著我的手,聲音哽咽,
「哀家的秦王,晉王,被他害的,一個S一個瘋……」
太後拍了桌子,「他若是好皇帝,哀家也就認了……」
可聖上不是好皇帝,他能力平庸,還狂暴易怒濫S無辜,視任命為草芥。
「娘娘,」我想到昨兒盧遠舟的話,「我不知您會有什麼安排,但您的時間很緊迫。」
太後看著我,「你有什麼想法。」
「想要永絕後患一勞永逸,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要他的命!」
太後手一抖,望著我,眼眸漸眯。
我很笨,也沒什麼見識,想不出什麼不動聲色的計謀手段。
我會的隻有一樁事,便是制藥,用藥,包括毒。
12.
正月底,滿朝的人都知道太後身體越來越弱了。
聖上假惺惺來看過太後兩回,但都是站一會兒就走。
他很謹慎,不會碰坤寧宮裡任何東西,便是給他端來的凳子,他也從未坐過。
所有人都在等太後S。
太後沒讓大家失望,和前世一樣的時間,二月二的早上,太後薨了。
慈寧宮裡哭聲震天。
太後生前,聖上忤逆不孝,一心想要太後的命,S後他卻要做個孝子。
他哭了半日,還親自在棺椁前跪了一刻鍾,燒了一堆金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