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我說過,即便是S,你也得埋在我江家的祖墳裡。」
我怒不可遏,「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感情,宋知微也有了你的孩子,我們彼此放過,以後各過各的日子,不行嗎?」
江別塵從地上爬起來,身形搖晃,面色猙獰:
「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
「想跟謝隨雙宿雙飛?笑話,門都沒有。」
「隻要我跟你頂著夫妻名分,你對謝隨的那點心思就永遠見不得光!」
這世道就是這樣,男子隨便找個理由便可以休妻,可女子嫁了人便等於走上一條不能回頭的路,隻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丈夫不願休妻,女子便毫無辦法。
即便告到官府,也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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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想起《詩經》裡的一句話: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江別塵說我敬酒不吃吃罰酒。
宋知微被他那一腳踹得動了胎氣,十天半月下不來床。
江別塵雖然不喜歡她,但她懷的畢竟是自己骨肉,在我這裡碰了一鼻子灰後,就去瞧宋知微了。
他說:「溫淺身為正室夫人,理應大度寬容,以後就由她照顧宋姨娘的起居吧!」
11
我覺得可笑極了:「我一不會接生,二不會伺候月子,你就不怕我把她伺候沒了?」
江別塵冷笑:「既然放著好好的正室夫人不肯當,你就隻配給我的妾室當牛做馬。」
我著實想多了,人家不敢讓我近身伺候,隻讓我幹粗活。
我一身傲骨,什麼都不肯幹。
結果就是,沒飯吃。
晚上和小翠飢腸轆轆地躺在下人廂房,無力地望著黑咕隆咚的房頂,拼命咽口水。
我們不是沒有想過辦法,從江府逃出去。
江別塵好像提前算到了我的心思,讓家丁把大門守得密不透風,到了晚上也有人巡邏。
他說,我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去我們曾經談情說愛的紫藤花底下等他。
我寧可吃餿飯,用洗碗水潤潤幹燥起皮的嘴唇,也倔強地不肯低頭。
「跟他在一起當真跟吃屎一樣惡心,我可以不吃飯,但不能吃屎。」
小翠:「小姐說得對!」
聽下人說,謝隨被加封為二等骠騎將軍,聖上有意將公主許配於他,被他殿前婉拒了。
這夜我很晚才洗完衣裳,正準備把柴火劈了,卻在柴房外聞到一股肉香味。
我以為餓得出現幻覺了,
涼風習習,萬籟俱靜,柴門吱呀一聲開了。
我被一雙手拉進去,接著門被關上,我撞進一個溫暖的胸膛。
「蔥香油餅,還有片好的醬牛肉,吃不吃?」
清涼如水的夜裡,謝隨一雙好看的瑞鳳眼明亮又勾人。
他這次沒有穿鎧甲,隻穿一身輕便的夜行衣,腰間玉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身,顯得身姿颀長。
我急忙問:「後背的傷還疼嗎?」
他一愣,隨即笑道:「就這麼點小傷,怎麼還記得,一點也不疼,早就好了。」
我東張西望:「小翠還沒吃飯……」
「也有小翠的份,已經給她了,所以,可以坐下來吃了嗎?」
他笑意盈盈,語氣溫柔。
那真是我吃過的最香的一頓飯了,油餅被他用油紙裹起來貼身放著,熱氣未散,一口咬下去香酥可口,蔥香味彌漫在舌尖。
「慢點吃,喝口水。」
我喝完後我才意識到,那是他行軍打仗時貼身佩戴的水壺,日常飲水所用。
若說隻是隨手的動作,可那水壺裡偏偏泡了玫瑰姜茶,顯然是提前特意為我準備的。
我雙手捧了捧臉,不知是何緣故,總覺得臉上熱乎乎的。
謝隨大半夜翻牆進來,特意支開小翠,與我單獨相處……
他好像也有些緊張,低聲道:
「三年前我曾央求爹娘,遣媒人去你家議親,誰知沒過幾天,我就接到聖旨,不得不領兵出徵。」
「戰場刀劍無眼,我不舍得讓你空等,便想著先建功立業,回來後再娶你。」
「沒想到歸來之日,你已是他人之妻。」
他原隻是想在牆頭默默看我一眼,不現身,不打擾,看完那一眼便心S離去,沒想到看到了那樣一幕。
「你為何那麼早就去了戰場?」我問。
因為上一世,謝隨先與我成親,後來才去了戰場。
謝隨不知我為何這樣問,還是答道:
「我也有此疑惑,後來私下打聽,才知道江別塵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讓我提前出發。」
原來如此。
江別塵為了攪黃我和謝隨的婚事,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12
謝隨想幫我離開江府。
「我立了軍功,陛下說,等我想明白要什麼,就跟他提,他無有不應。」
「溫妹妹,我想跟陛下說,要你。」
如果有陛下的金口玉言,江別塵定然不敢抗旨。
但這世間萬事都要講究個名正言順,即便是萬人之上的天子,也不能無視倫理綱常,幫一個臣子搶另一個臣子的妻子。
我急忙道:「你剛剛拒絕了公主的婚事,已經惹陛下不快,如果為了我跟陛下提這種要求,豈不是打皇家的臉?」
謝家是簪纓世家,謝隨身上背負著世家大族的榮辱,不能擔上強搶人妻的惡名。
他的爹娘是上一世疼愛我的公公婆婆,老兩口耿直憨厚,要是知道兒子幹出這種事,估計能氣S。
謝隨心知肚明,垂下眸子,道:「我再想想辦法。」
他每天晚上都來,柴房成了我與他私下見面的秘密之處。
不僅讓我飽餐一頓,臨走前還會把各色糕點塞到我手裡:「留著白天吃,別餓著。」
他一開始還算規矩,接著問我冷不冷。
我說不冷,說完才意識到他已經伸開臂彎,動作尷尬地停在原處,眸子裡似乎蒙著一層湿潤的水霧,看上去委屈極了。
我低聲道:「我與他成親三年,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我難道會在乎這個?」謝隨把我擁入懷中,語氣柔軟,「溫妹妹,我隻想把肩膀給你靠靠,不要妄自菲薄,成過親又怎樣,你還是你。」
我貪戀他的懷抱,經常一整晚與他依偎在一處。
多虧他武功好,總能避開守衛,每晚悄悄地來,將近黎明時分再悄悄離去。
做過的最出格的事,不過是離去時在我額間印下一吻。
偷情的感覺,刺激,卻不踏實。
江別塵有句話說得對,隻要我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我和謝隨的關系就見不了光。
我不能像老鼠一樣一輩子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謝隨更不能這樣被我耽誤下去。
我告訴謝隨:
「江別塵雖是個讀書人,學問卻一般,他科舉考試的背後一定有貓膩,你暗地裡查查。」
13
宋知微小產了。
她把自己關在屋裡,對丫鬟婆子動輒打罵,連我也不能幸免,被她扇過一耳光。
小翠跟她吵了幾句,跟她的婢女廝打在一處。
後來我也顧不上大家閨秀的風範了,撸起袖子衝上去,伸出一條腿把宋知微壓在地上,按著她狠狠甩了幾個耳刮子,打得她鼻青臉腫,眼淚和鼻涕橫飛。
江別塵姍姍來遲,宋知微哭著告狀:
「大人,你要為我做主啊,她平時沒吃幾口飯,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牛勁,三個婆子丫鬟都拉不住她!」
我穿著粗布衣裳站在院子裡,在江別塵面前高高揚起斧頭,利落地把地上的柴火一劈兩半。
江別塵的神情很失望。
他低聲喃喃:「你真的變了,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溫良賢淑的女子了。」
他喜歡的是大家閨秀溫淺,不是粗獷野蠻的溫淺。
何況他對我的執念多是佔有欲作祟,能有幾分真心喜歡?
晚上謝隨依舊翻牆鑽進柴房,這次不僅帶了剛開的叫花雞,還帶了上好的桃花醉。
「這麼高興?」
謝隨道:「江別塵果然有問題,他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在科舉開考之前就拿到了題目,讓八十多歲的老秀才幫他寫文章。」
「老秀才在科舉題目公示後,才知道被騙了,但他不敢說,後來被江別塵的人追S,就躲起來了。」
老秀才已經被謝隨的人找到,安置在妥善的地方。
隻待搜集到更多證據,上達天聽,江別塵科舉作弊罪無可赦。
謝隨嘆道:「可惜了,你作為他的家眷會被牽連,最多會判流放,到時候我在路上接應你。」
「隻要讓他認罪伏誅,離開這個鬼地方,被牽連也不要緊。」
我心情好,不顧他的阻攔,把桃花醉幹了滿杯。
酒的後勁大,有點上頭。
謝隨把我箍進懷裡,在耳邊吐氣如蘭:
「溫妹妹,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對我動心的?」
我打了個飽嗝,一張小臉紅撲撲的:
「謝隨,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相信。」
我把前世的故事講給他聽,我還告訴他,在我那個夢裡,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也趁機吐露了江別塵重生的事。
謝隨一臉不可置信,我借著酒勁口不擇言:
「我沒有瞎說,你就是跟我成過親的,我還知道你後腰有個心形胎記,我都看過無數次了……」
謝隨的瞳孔驀然收緊:「怪不得那日你開口喚我『夫君』。」
他雙手桎梏著我,將我圈在角落裡,嗓音沙啞:
「再喊聲『夫君』聽聽?」
我一開始扭捏不已,漸漸地敵不過他的溫聲哄騙,一聲聲喊了起來:
「夫君,夫君……」
謝隨激動不已,一手覆在我的後腦勺上,抵著牆,放肆地吻上我的唇。
他的吻具有十足的侵略性,我不禁嚶嚀出聲,唇齒間盡是他的味道,一如我夢裡浪漫的前世。
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沉浸在他不加掩飾的、洶湧的愛意裡。
身子漸漸不受控制地發軟發燙,迷迷糊糊間,我又喊了幾聲「夫君」,臉上愈發燒得厲害。
直到他松開我的唇。
我才後知後覺地睜開眼睛。
周圍一片火光明亮,不知何時,一大堆人舉著火把闖進柴房。
站在最前面的,是臉色鐵青的江別塵。
我嚇了一跳,謝隨擋在我面前,溫聲道:「別怕。」
14
良久,江別塵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把這對奸夫淫婦拿下!」
「誰敢!」
謝隨翻身而起,掐住江別塵的脖子,冷聲質問:
「既然娶了便該好好待她,可你既不愛她,又不肯跟她和離,非要她在你這裡受盡折辱,搭上一輩子。」
「江別塵,你還是人嗎?」
江別塵無所謂地瞟了他一眼,嗤笑:
「謝小將軍驍勇善戰,有本事你就S了我,等你們的奸情天下皆知,不知道謝家還有何面目立於世上?」
「溫淺,你還有臉繼續活著嗎?」
謝隨怒不可遏,衝動之下便要擰了江別塵的脖子。
我連忙制止。
江別塵是朝廷命官,又有這麼多人看著,他要是S了,謝隨如何能置身事外?
我含淚勸道:「你走吧,別管我。」
我拼命給他使眼色,不如先行離開從長計議,盡快找全江別塵的罪證。
?謝隨放心不下我,我莞爾一笑:「放心,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江別塵好面子,他才不會堂而皇之地處置我,淪為別人的笑柄。
果真,謝隨離去後,江別塵就尋了個由頭,讓圍觀的那些人從府中消失了。
他捏著我的下巴左右端詳,笑得妖冶:「親腫了,嘖,他還碰過你哪裡?」
我打了他一巴掌。
江別塵怒極反笑,吩咐婢子扒掉我的衣裳,將我扔進溫熱的浴桶中,用皂角水前前後後洗了三遍。
接著把我關進從前的房間,用鐵鏈鎖起來。
「淺淺,你以後好好在這裡待著,哪裡也別去,好不好?」
在這裡住了大半年的宋知微被他趕出去,幹起了下人的活計。
江別塵大抵是瘋魔了。
我每日都在盼著,朝廷降罪的旨意趕緊降到江家,把這個惡魔繩之以法。
等了很久,都沒有等來。
江別塵每晚過來看我,手裡會帶著一把匕首和一個蘋果。
他削蘋果的動作越發熟稔,能保持長長的一條蘋果皮不斷掉,然後把水嫩嫩的果子硬塞進我的嘴裡。
「你吃不吃?吃不吃?啊哈哈哈,為夫親自給你削的蘋果,喜歡嗎?」
「怎麼不吃?謝隨有我蘋果削得好嗎?」
我實在不知該說什麼,謝隨仿佛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成了他畢生攀比的目標。
江別塵眉毛一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淺淺,你不會還眼巴巴地等著謝隨吧?」
「那晚離開後,第二天一早他就奉旨離京了,離我們十萬八千裡呢!」
我記得,這個時候分明戰事已平,不需要再出兵。
「是我向陛下提的建議。」
江別塵抿唇一笑,
「他拒絕公主的婚事,藐視皇家威嚴,不如去鎮守邊境,磨磨那桀骜無拘的性子。」
15
謝隨離開了半年。
我也被囚禁了半年。
江別塵請過無數名醫,想要治好我的失憶之症。
「我們的曾經那麼美好,你怎麼能忘了?你怎麼敢忘!」
他說前世如鏡花水月,這輩子與他在一起的三年是真實發生過的,隻要我能想起來,一定會繼續愛他。
怎麼可能呢?
即便我每天對著他的臉,夢裡依然是謝隨的影子。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謝隨從高處墜落,被亂軍踏於馬蹄之下,血染鎧甲。
臨S前手裡握著我送他的同心結。
他的臉上沾著血跡,說:「溫妹妹,我不能保護你了。」
醒來時我依舊驚魂未定,冷汗浸透衣衫。
邊境急報不出三日便抵達京城,噩耗震驚朝野,也傳遍了大街小巷。
「謝小將軍為國捐軀了!」
我的腦子蒙了,久久沒有回過神。
敵軍戰敗後早已退回自己的部落,但沒想到還有一支殘餘勢力賊心不S。
他們痛恨這位驍勇善戰的少年奇才,不為國恨,隻為報私仇,暗中收買消息,使謝隨中了他們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