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的樣貌自然與慕川極為匹配!」
我心中暗暗為自己叫好,這樣的話,想必就算慕川在場聽了也會高興的。
姜璟弋卻臉色一沉,抓著我的手腕將我向他懷裡帶去。
我腳下不穩,慌亂中扯住了他的腰帶。
「你們在做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心跳如擂鼓。
竟是一語成谶。
老天奶,我再也不敢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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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第一次在慕川的臉上看到怒意。
我連忙松開拉著姜璟弋腰帶的手。
誰料失去重心後的我腳下一滑,連帶著姜璟弋也一起倒了下來。
7
慕川在姜璟弋壓倒我之前毫不費力地將我從地上撈了起來。
「你這狐狸,還真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主人。」
姜璟弋身子一轉輕松擺正了身子,意味深長道。
我看他這麼迅速就能站好,想來剛剛要摔倒的「趨勢」是他故意為之。
好險,差點就被當作他惹慕川吃醋的工具人了。
我連忙站在二人中間當和事佬:「你知道的,慕川可不是一般的狐狸。」
「哦?」姜璟弋挑眉。
慕川淡然一笑,自然地接過了我的話茬,語氣中還帶著幾分得意:「我可是鳶兒心尖上的狐狸。」
我僵硬地把腦袋轉向慕川。
我感覺他似乎不願意看到我還能站著喘氣。
帝王之怒,浮屍百萬,流血千裡。
我掰著手指頭算姜璟弋還有多久繼承大統,我還有多久好活。
慕川趁我不備又開口了:「鳶兒難道忘了昨夜——」
我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姜璟弋眯著眸子笑問我:「昨夜如何?」
這狐狸太荒唐了。
這種事居然也敢講!
我脆弱的心靈實在承受不住了。
明明是四個人的劇情,憑什麼尚書府二小姐沒有姓名?
我當即向山洞外跑去。
二小姐此時還坐在亭子裡吃酒。
我拉起她的手悄聲詢問:「若我給你五百兩黃金,你可願同四哥退婚?」
五百兩記在慕川名下。
我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二小姐捂嘴驚叫:「你果然心悅四皇子!」
眾人紛紛側目,空氣頓時凝滯。
三秒後,眾人嘰哩哇啦地八卦起來。
我咬牙切齒地對著二小姐:「五百萬都堵不上你的嘴嗎?!」
一瞬間,周遭突然寂靜。
我以為是我語氣太過兇狠嚇到了眾人,正想向二小姐道歉,突然發覺她的視線落在了我的身後。
「參見四殿下,參見驸馬。」
二小姐微笑行禮,甚是得體。
我很不得體。
我趴在地上假裝去世。
然後後脖頸被人提溜了起來。
8
乾清宮正殿外,我坐在石階上看著天邊落日。
慕川與姜璟弋已經被南詔帝叫進去兩個時辰了。
直到我坐得腿腳發麻,身後木門終於傳來吱呀一聲。
我循聲回望,慕川的臉上映著金色餘暉,笑得惹眼。
他身後的姜璟弋鐵青著臉,徑直從我二人身邊走過。
「父皇叫你進去。」
慕川走到我身邊,極其自然地對南詔帝改了稱呼。
看得出,在此「一役」中,慕川大獲全勝。
我走進殿內。
殿內沒有燃燈,所見之處一片昏黃。
檀香煙霧嫋嫋,南詔帝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滄桑。
「鳶兒,來。」
他幹咳兩聲,衝我招手。
我坐到他身邊。
「原本,我不願把我的女兒餘生託付給一個獸族。我不想你因為他淪落至旁人的笑柄。」
「可他剛剛拿出了他的誠意。他是妖王的第六千八百四十七個嫡孫。」
「他願以妖界的山河作聘,來迎娶你。」
南詔帝說著,拿出一枚色澤通透的雙面雕花環佩:「這便是妖王的信物,今後便由你保管了。」
「如此,也算沒有辜負你母親的囑託。待我百年後,也能坦然地去見你的母親。」
他飽經風霜的手掌拉過我的手,將溫熱的玉佩放到我的掌心。
我想退婚的話噎到嘴邊。
看著他眉目間的倦意,終是不忍開口。
我好像漸漸忘卻了原本世界中我的記憶,仔細去想,竟是一片空白。
雖然我也叫「姜十鳶」,卻並非這個世界真正的「姜十鳶」。
可我的確對這個世界的人生出了情意,的確想要眼前的「父親」安心。
這些情感都不是假的。
若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存在,那和S去又有什麼差別?
除了活著,我開始想為自己爭取些什麼。
9
我越是想要爭取,就越是惶恐不安。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會生出許多顧慮。
畢竟我知道,所有人對我的種種,都是對著這副軀殼,而並非為我。
或許有朝一日我會離開,回到原本的世界裡。
然後呢?「她」會回來嗎?
還是我一定要面對S亡的結局?
若我還留有原本的記憶,我想我可以置身之外,理智地看待一切。
可如今所有的感覺都源於現在的身份,我無法克制內心的欲念,隻能與之共沉淪。
我的世界裡唯有他們,而他們對我的好卻並非為我。
彷徨、孤獨、無助,負面情緒快要把我吞噬淹沒。
我知道,這些不是我在夜裡緊緊摟著慕川的理由。
但是他好暖好香。
大婚前夕,我與慕川以及姜璟弋和尚書府二小姐一起去寒山寺燒香祈願。
路途遙遠,須得在寺裡留宿一夜。
姜璟弋到底因為慕川與我生了嫌隙。
晚飯時我幫小沙彌給眾人分發碗筷,姜璟弋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沉默著接過。
從前我對他「不禮貌」的時候他都沒有如此冷漠過。
我擠眉弄眼詢問二小姐,二小姐擠眉弄眼地回應我。
我讀懂了她的意思,她說她也不知道。
姜璟弋早早離席,再沒和我說一句話。
10
長久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慕川分房而眠。
我翻來覆去好一陣,才淺淺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我腰間一暖,驀地睜開眼。
「夜深露重,我來給夫人暖床。」
許是因為此時身處寺廟,慕川並沒做什麼旁的舉動。
但有他在身側,我踏實了許多。
我正要入睡,窗外突然有一個黑影出現,一閃而過。
而在他閃過窗口的瞬間,一枚暗箭向我飛來。
慕川伸出雙指,輕松將其攔截。
「待在屋裡別動,我很快回來。」
他的話音剛落就飛身躍出窗外。
我心中有些不安,正縮在床上不知所措,脖頸間突然觸及一個冰冷堅韌的物體。
我隱約看見,是一柄鑲嵌著紫水晶的短刀。
「你就是慕川的那個心上人?」身後的人嗓音淡淡,顯得格外冷靜。
他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
若按原文來看,慕川的心上人應當不是我。
但如今……妖王的信物都已經在我的手上,不承認倒顯得我有些矯情。
盡管慕川是給「姜十鳶」的。
但顯然,眼下不是一個適合承認我就是姜十鳶的時機。
我斬釘截鐵:「你認錯人了。」
「撒謊的人會被我吃掉哦。」
我聽到他的聲音又離我近了些許。
突然「當啷」一聲異響,他手中的短刀與什麼堅硬的物體碰撞後應聲落地。
我趁此機會立刻跑了出去,開門撞進了一個熟悉的人的懷裡。
「四哥?!」
「小心!」
姜璟弋攬著我的腰身形一側,接著我聽到一聲悶哼。
我慌亂摸去,觸到滿手溫熱的液體。
是血。
千鈞一發之際慕川趕了回來,我餘光瞥見那個身影倉皇而逃。
接著姜璟弋倒了下去。
11
一行人連夜趕回了宮。
姜璟弋的唇漸漸沒了血色,我像是怕失去什麼一樣,一路上緊緊攥著他的手。
太醫們在殿內忙活了一夜,直到晨光熹微,終於有人從裡面出來。
我連忙跑上去問姜璟弋的情況。
「四殿下雖然已無生命危險,但因是妖族的法器所傷,所以需要好好靜養一段時日。」
太醫離開後,我跑進了殿裡,姜璟弋躺在榻上,雙目緊閉。
二小姐因為受了驚嚇,一早就回了尚書府。
而慕川則一言不發地站在我的身後。
過了半晌,我身後傳來一道輕微的嘆息:「對不起。」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所以無需自責。」
我回頭看他。
此時天光大亮,我這才看見他身上的血跡。
我看著一片一片殷紅的顏色心裡一驚:「你——」
慕川笑笑,伸手撫上我的發頂:「這不是我的血。」
我松了口氣。
「對不起,鳶兒。若我沒有中計,也不會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我不敢想,若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你,我該如何。」
我看著他的眼睛,隱隱覺得有些異樣,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慕川眼尾有一顆紅色的淚痣,我抬手輕輕撫了上去:「不怪你,別自責了……」
我話還沒說完,隻覺得頸間一沉,瞬間就昏睡過去。
我做了很長一個夢。
我夢到父皇突然病重,南詔一切政務由太子接手全權處理。
而我因為見不到父皇,把氣撒到了姜璟弋頭上。
我把他吊在御花園裡,用鞭子將他抽得滿身傷痕。
我甚至不許他離開。
除了如廁,其餘時間我都命人吊著他,隻要我闲暇下來,就到御花園抽他。
我還以讓他吊著吃飯撩逗他為樂。
我和慕川成親那日,慕川用隕鐵鏈將我鎖了起來,然後將我一點點撕成碎片。
我驚醒時渾身被汗水浸透,轉頭瞧見慕川蹙眉擔憂地看著我:「做噩夢了?」
我點點頭,慕川扶我起身喝水。
「四哥怎麼樣了?我想去看看他。」
他喂我喝水的手一滯,溫和地看著我,言語中卻不留回轉的餘地:「成親前,你哪裡都不許去。」
「你會S了我嗎?」
我下定決心問出心底的問題。
慕川倏爾一笑:「我怎麼舍得?」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輕微的顫動:「若我並非你所愛之人呢?」
他將我重新放到軟枕上躺好,然後輕輕吻上我的眼睫。
他一邊輕喘著,一邊給我回答:「是我考慮不周,一直沒和你解釋。」
「其實是我把你帶到這個世界的。」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從來都隻有一個姜十鳶。」
「我慕川,有且僅有一個所愛之人。」
「隻有你。從來隻有你。」
慕川吻去我眼角的淚。
我聽著他斷斷續續的話語,潰不成軍。
12
婚期越近,慕川就越是忙碌。
我終於趁他不備溜了出去,跑到姜璟弋的寢宮。
雖然前幾日已經讓侍女送了好些補品過去,但不論如何,他這一刀是替我挨的,我理應來探望他。
我站在殿外,姜璟弋像是感應到什麼,轉頭望向窗子與我四目相對。
他看了我一眼,站起身走到了我的視線盲區。
不過片刻便有侍女走來擋住了我的視線。
「公主請回吧,殿下說他身子不適,不見客。」
看得出侍女很為難,我點點頭,將手裡的兩瓶藥膏遞給她:「記得讓殿下按時塗在傷處,可以加快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