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擅長冷處理我們之間的事情。
他總是冷淡地看著我爆發、哭泣、疲憊。
然後在最後走過來抱住我,輕輕地說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真有意思,我們在一起三年,他跟我說得最多的三個字是對不起。
而我跟他說得最多的三個字,是我愛你。
12
那一次,葉潭在家休假了半個月。
每天早上醒來,餐桌上都有他做好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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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靜地吃著,心不在焉地誇贊著他的廚藝。
「想什麼呢,真成小豬了,米粒都黏在嘴上了。」葉潭低頭幫我擦著嘴,他眼裡是溫和的笑意,「下周就是咱們在一起的三周年紀念日了,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出去玩兒一趟嗎?去瑞士怎麼樣?」
不怎麼樣,小時候隔三岔五地就跟大姐去瑞士。
況且,下周都要離婚了,還旅什麼遊。
葉潭要摸我的頭發,我躲開了。
「再說吧,我最近不是在實習嗎。」我低頭看手機。
葉潭驚訝地說:「去哪裡實習了?」
唉,他為什麼有這麼多問題呢。
我抬頭看他,疲於應付:「Y 臺,之前跟你說過的,你好像不記得了。」
葉潭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很快地誇贊我:「這麼厲害,能去 Y 臺實習。」
吃過早飯以後,我窩在沙發上看小豬佩奇,腦子卻在想別的。
離婚這件事情呢,我不想扯來扯去的。
買這房子的時候,首付我跟葉潭各出了一半,房貸他在還。
那就把當初的錢還給我就好了。
至於婚後他賺的錢,也沒什麼好分的,畢竟他賺錢不容易。
「要不要一起打遊戲?」葉潭挨著我坐下,「你之前不是很喜歡玩兒嗎?我練了一個英雄,打得還不錯。」
他打開手機。
我看到了他的戰績列表。
嘖,方晴這昵稱,取得真是醒目啊。
「晴天是我」。
葉潭的昵稱是「雨天是我」。
我真是服了這兩個人了,這麼土的情侶名,小學生都不會取。
葉潭注意到我的目光,立馬說道:「這都是隨便取的,巧合了。我之前練習英雄,正好排到她了。當時也沒注意,打完才發現是她。」
「嗯,打得還不錯。」我點點頭。
葉潭看了我一眼:「你不打嗎?」
我晃了晃手:「最近一個月不能打,上個月不小心摔了一下,手腕有點傷到了,醫生讓我少用這隻手。」
「怎麼摔的?怎麼沒跟我說呢?疼不疼,在哪家醫院看的?我看看報告。」葉潭立馬抓住我的手腕反復看著,「要去復查嗎?」
我抽回手,靜靜地看著他說:「上個月去你劇組探班的時候摔的,你那個劇組的副導演,以為我是混進去想要見你的粉絲,想要借機揩我的油,我跟他打起來了。」
葉潭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他叫什麼名字,你當時怎麼沒跟我說呢。」
當時啊,我仔細地回憶了一下。
葉潭他媽也看見了。
葉媽媽把我扯到一邊,黑著臉說道:「你少給葉潭惹事情啊,這部戲是大制作,葉潭有望能拿影帝的。真不知道我兒子娶你圖什麼,這部戲可是有晴晴家的投資。你呢,跟我兒子在一起這麼久,為他做過什麼。」
為他不眠不休地修圖。
為他做各種賬號安利。
為他做數據組的組長。
為他開了迄今為止最大的站子。
我抽過發疼的手腕,沒說話。
葉媽媽瞪了我一眼,打電話給方晴,親熱地說:「晴晴,你在哪兒呢?好,阿姨過去找你哦。上次咱們陪著葉潭去國外,你看上那件披肩啊,阿姨幫你買了。」
嘖,陪葉潭去國外,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剛剛看到葉潭的遊戲戰績,這麼一看,那不就是在國外的時候打的嘛。
「忘了。」我輕描淡寫地說道,「不過已經沒事兒啦,你放心吧,我大姐陪我看過了。」
葉潭臉上的擔憂凝固在臉上,他用特別抱歉的語氣說:「珠珠,是我太忙了,忽視了你。」
「也還好。」我看著他,認真地說道,「葉潭,離婚吧。」
13?
葉潭視角。
在寶珠跟我提出離婚的前一個月,其實我隱約察覺到她對我的感情有了變化。
花臂老豬停更一個月,粉絲們鬧得很大。
甚至有一次上了熱搜,大家紛紛猜測老豬要脫粉了。
經紀人甚至讓我聯絡老豬,問問她什麼情況。
我卻篤定地說道:「誰脫粉,她都不會脫粉。」
也許是寶珠最近有些累了,懶得更新了。
上次她在劇組遇見方晴,聽到方晴說那幅畫的事情,應該挺生氣的。
不過寶珠一向心寬,等她過了氣頭,我再跟她解釋一下就好了。
等我拍完戲回家,我跟公司要了半個月的假期,想好好陪陪她。
我甚至提出:「珠珠,我們要個孩子吧,這樣的話,你就不會寂寞了。」
寶珠看著我欲言又止,她沒有說話,但是勝過千言萬語。
她好像怕自己表情太難堪,還刻意揉了一下臉,應付了我一句:「再說吧。」
寶珠是個心裡藏不住事兒的人,她對我的態度太冷淡了,冷淡到讓我覺得心慌。
一直到她提出離婚。
我一開始,以為她隻是鬧脾氣的。
方晴的事情,估計讓她太生氣了,畢竟我之前答應過她,不再跟方晴聯系了。
可是我媽媽跟方晴關系太好了,我實在沒辦法。
每次我媽帶著方晴去探班,我都瞞著寶珠,我不願意讓她多想。
我心裡坦坦蕩蕩的,對方晴絕沒有任何其他感情。
我再三跟寶珠解釋,寶珠耐心地聽完了。
她有些苦惱地捏了捏耳朵,為難地說道:「葉潭,你跟我說這麼多,是不想離婚嗎?」
寶珠是個開朗又心軟的性格,她遇到讓自己為難的事情、為難的人,總是會捏耳朵。
這個行為,代表她有些厭煩。
我坐在沙發上,表面平靜,內心洶湧。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成了一個讓她感覺到厭煩的人呢。
我聲音輕輕地說:「珠珠,我們的婚姻出了問題,但是不要直接放棄我好不好?任何事情,隻要你提出來,我都可以改。」
「額……不用的,葉潭,你不需要改什麼。」寶珠的表情更為難了,她認真地說,「我們在一起三年,有過很多開心的日子。夜半在海邊放煙花呀,在樓頂看星星啊。你為了我苦學做飯,甚至還會寫曲子給我聽。至於你這個人呢,性格寡淡了一點,但是愛我的時候,還算用心。你跟你媽媽、方晴的事情,曾經讓我非常困擾難過,後來我也想開了。」
她很少這樣長篇大論地跟我談話。
寶珠身上有一種赤城而熱烈的孩子氣,她對待親近人,一腔熱情。
可她對待不熟悉的人,看起來有些冷。
我當初追求她的時候,室友還笑:「你在追大二的陳寶珠啊,那個小姑娘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追。她跟親近的人熱情得像一團火,對不親近的人,就是微笑拒絕不接觸,禮貌又冷漠啊。」
現在,我體會到了她的禮貌冷漠,又暗藏的不耐煩。
寶珠甚至貼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似的說道:「葉潭,咱們就這樣吧。分開以後,還是朋友。」
她從容不迫地提出離婚,輕而易舉地說出分開。
我沒有辦法應對這樣的寶珠。
我寧願她痴纏耍賴,躲在我懷裡哼哼著,讓我永遠不要再見方晴。
我隻能選擇冷處理。
「珠珠,我還有很久的假期,我們再慢慢談吧。」我耐心地哄著她。
14
可寶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我早該知道,寶珠是個做了決定就不回頭的人。
她大姐站在我家的客廳裡,指揮穿著黑色工裝的人搬東西。
「葉潭,初次見面,當然,也是最後一次了。」她大姐對我微微一笑,「你放心,不會多帶走你一樣東西的。」
我站在一旁,看見她大姐穿著全球限量的香奈兒套裝,手腕上的珠寶價值百萬,隨手把幾十萬的愛馬仕丟在地板上。
寶珠從雜物間鑽出來,臉上蹭了一點灰。
她穿著幾百塊的衛衣,用著十幾塊的發圈。
我恍惚地想著,這三年來,我真的了解過寶珠嗎?
「終於找到了,這可是我上次旅遊帶回來的餐具。」寶珠讓工人搬走。
「葉潭,這是我大姐。」寶珠朝我俏皮地眨眨眼,「她這人有點沒禮貌,你別介意啊。」
她大姐聽了,寵溺地笑笑,彈了彈寶珠的腦門:「行了啊,小髒貓一個。」
我眼睜睜地看著,屬於寶珠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從這個家搬走。
這個家越來越空,我的心也越來越空。
原來一個人下定決心要離開你,是無法阻止的。
就像一場臺風要來臨,誰也攔不住。
我站在這場風暴的中心,絲毫沒有辦法。
怎麼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
寶珠離開後的一個月,我發現我竟然沒辦法見到她。
她很少接我的電話,微信也偶爾聯系。
離婚的事情,全程都是一個話不多的律師在聊。
對方的態度非常強硬:「葉先生,還是勸您早點籤了吧。陳小姐的姐姐,脾氣不太好。如果您繼續糾纏下去,隻會讓事情更糟糕。」
寶珠什麼都不要。
這些年,我賺的錢、買的房子,她通通不要。
我休息了一個月,經紀人讓我去參加一個重磅私人宴會。
他說能參加這次宴會的,都不是普通人,讓我珍惜機會。
我想了想,還是去了。
在那次宴會上,我見到了寶珠的姐姐。
她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跟她說話的人彎著腰,表情小心翼翼的。
經紀人壓低聲音跟我說:「這是趙家大小姐,等會兒你上去跟她說話,注意點。」
我愣住了,問:「哪個趙小姐?」
經紀人一臉無語:「你沒睡醒啊,有幾個趙家。」
我明白了。
難怪,我用盡一切人脈,都查不到寶珠的消息。
難怪,在一起這三年,我隻見過她爺爺奶奶。
我隱約聽過一些趙家的事情,現在的夫人是二嫁,聽說帶著一個女兒,是整個趙家的心頭肉。
寶珠、寶珠,如珠如寶,她真是襯得上這個名字。
經紀人輕聲說:「前三年,趙家出了點事,低調得很。最近又起來了,人人都想巴結趙小姐,你去,給她敬杯酒。」
我端著酒走過去。
趙小姐在接電話:「好了好了,現在去找你,沒喝酒,騙你是小狗。」
我隱約聽得出,是寶珠的聲音。
「能讓我見見她嗎?」我問。
趙小姐隨意點頭:「見見唄,多大點事兒。」
闊別一個月,我再次見到了寶珠。
她牽著一隻隕石邊牧,在巨大的綠色草坪上奔跑。
「啊啊啊啊啊!芒果,我的肺都讓你跑炸了。」她肆意地大笑著。
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一個小門走出來,身後跟著四個保鏢。
「大哥!」寶珠衝過去,高興地抱住對方:「你怎麼有空過來?」
「見你一面,聽說你要離婚了?」對方拍了拍她的頭,愛憐地說道,「難過嗎?」
寶珠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扭捏地說道:「現在不難過啦,大哥,我離婚的事情讓你操心了吧。」
「離婚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看我們寶珠開心,我就放心了。」她大哥笑了笑,「西野要回來了。」
寶珠先是一愣,而後尖叫一聲,激動地哭了出來。
這個名字,居然讓她這樣地情緒失控。
她大姐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走啊,怎麼不去見她。」
我始終沒有辦法邁出腳步。
「葉潭,做人呢,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她大姐輕蔑一笑,「有沒有你,寶珠的日子都照樣過。嘖,不過看到你這麼失魂落魄,我倒是有點想往你傷口上撒鹽。寶珠半年前,曾經得過抑鬱症。」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