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鮫人帝姬隻想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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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能戮力同心,S倒是能夠同穴。


 


也不錯嘛。


 


我衝秦聞笑了笑,轉身沉入冰涼的海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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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圖為引,直去龍君駕前。


 


當我帶著河圖出現在姐姐治下時,萬民驚愕。


 


如今我已經能夠將魚尾轉化成雙足了,雖然行走時還有些不適應,但是走多了磨出血泡再挑破,也就好了。


 


姐姐的司徒家中有一個小女兒,極為天真爛漫,她躲在一邊偷偷瞧了我好久,忍不住噠噠噠跑過來:「你是帝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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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腼腆又甜美,我晃了晃神,不知道我當初在秦聞眼裡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我是呀。」


 


小姑娘手指點啊點,秀氣地笑著:「可是我母親說,帝姬有一條很漂亮很漂亮的尾巴。」


 


我捏了捏她的臉:「我收起來了呀。」


 


她哇了一聲,我笑了:「你想學麼?」


 


誰知道小姑娘卻搖了搖頭,情緒低落下來:「多謝帝姬美意啦,不過媛媛用不到啦……媛媛沒用,分化不了的……」


 


我這才發現,這位重臣家的小女兒,卻打扮得很是樸素。若非笑容燦爛能勝過朱翠首飾,我又是個山野長大的,大約能夠第一眼就察覺她的待遇並不十分好。


 


見我不言語,小姑娘的笑容暗淡一瞬。


 


我想了想,拉過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松開了拳頭。


 


「哇——」她舉起剔透如玉的鱗片對著陽光,又轉過頭看我:「這是帝姬尾巴上的鱗片麼!」


 


我笑著點了點頭,問:「好看麼?」


 


這是之前和鯤腹鮫人廝S時殘留下來的,如今看小姑娘美滋滋地拿在手裡連聲說好看,我倒覺得受傷的地方沒有那麼疼了。


 


「媛媛!」


 


裴司徒看見自己的幺女拿著帝姬鱗片把玩不由一驚,連忙上前請罪,我笑了笑:「不妨事。」


 


見我這般,裴司徒也不多言,叫僕從將幺女帶下去。


 


我看著小姑娘乖巧的背影和平平回頭豔羨的眼神,暗暗沉了沉眼眸,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有這樣豔羨的目光。


 


「君上一直念著帝姬呢。」裴司徒這樣說。


 


等到換下衣裳涿洗塵埃之後,宮人告訴我,他們的君上,我的姐姐,在前面等我。


 


一別數年,我甚至有些記不得姐姐的模樣。


 


——「珠珠?」


 


聽見了記憶之中熟悉的聲音,我還沒有什麼反應,懷裡的河圖卻急切地想要出來。


 


我面無表情地將左手手腕劃開,喂足了它鮮血,這才勉強按壓下來。


 


一直到真切看見姐姐,我還恍如在夢中。


 


上座那個朱袍威嚴的蛇尾女子,當真是我的姐姐?


 


在我躊躇時,姐姐喚我:「珠珠。」


 


我這才發現她的聲音這樣虛弱,她的臉色這樣蒼白,我忙上前兩步,卻硬生生在王位前頓住腳步。


 


似乎沒想到我會變成這樣,姐姐看了我許久,才道:「珠珠長大了。」


 


這話很是熟悉,秦聞也說過。


 


我說:「已經,好些年過去了……」


 


難道姐姐當初真的不能帶著我一起走麼?難道這些年秦聞就沒有走神的時候,能夠將我帶來麼?


 


甚至秦夫人都是姐姐的人!


 


說到底,還是她不想。


 


這世上一半人覺得姐姐是個女人不可為君,卻還有一半人隻因為她是龍就俯首稱臣。


 


她怎麼可能無人可用?


 


怎麼可能帶不走我。


 


……


 


見我真的不是從前的糊塗蟲,姐姐緩緩地嘆了口氣:「珠珠——」


 


龍女雖負傷,卻不減其君威。


 


她看著我:「朕賜封你海帝姬之名,而今,你可願為此拜我?」


 


我笑:「不願。」


 


她又道:「我與你一母同胞,我是你唯一的血脈親人,而今,你可願為此而留?」


 


我還是笑:「不願。」


 


她第三次發問:「為情,為義,為名,為利?」


 


「為,平生之願。」


 


龍女勾唇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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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我還是依仗著姐姐的偏愛,才敢這樣理直氣壯地和她唱反調。


 


倘若是鳳凰君當面,哪怕是知道他能夠看透我的小心思,也不得不和他轉著彎兒說冠冕堂皇的話。


 


姐姐並不問我平生之願是什麼。


 


畢竟,無論什麼願望都是和她背道而馳的。


 


出於對我的愧疚,或是自小養成的包容,她走下王座和我漫步在河畔。


 


水中我和姐姐的倒影極近,她不怒自威,我容色疲憊。


 


隻是姐姐卻很是憐愛:「珠珠,這些年秦聞將你打磨得很好,露出了頑石之中的珍寶。」


 


陡然在姐姐口中聽見秦聞我心中一顫。


 


「我並不後悔,將你留在他的身邊。」


 


龍女道:「他秦聞自負天才,不來拜我,認為這天下唯他一人明眼,這惶惶天道也不過是為我一人做嫁衣,演一場堂皇好做冠冕。」


 


「然而我有十年,百年,帝王之業無不可成。他一介乘黃,假借壽命之物,你姐姐要做的是令天下萬民臣服,而他?」


 


「不過為博名利,逆萬人之勢,狂徒也。」


 


我靜靜聽著她的雄心抱負,是一個君王該有的野心。


 


是所有有識之士,皆願臣服的霸主。


 


可憑什麼,憑什麼一定要臣服於誰,將自己的屁股撅得高過頭顱,將挺直的脊梁彎曲成橋梁?


 


我不想做帝姬,不想做祥瑞,我原本隻想做個人。


 


可如今我既然是帝姬,既然是祥瑞,那我怎麼能隻讓自己孤處規則之外、冷眼看著世間萬民被血脈所桎梏?


 


生來高貴的,至S也潔淨;血脈低賤的,風霜刀劍一生。


 


姐姐見我滿目愁緒,淡淡道:「而今姐姐尚未分化完成,天下人便紛紛追捧,鳳凰君誠然明君,卻也根基不穩搖搖欲墜。」


 


「珠珠,沒有我這條青龍,也會有別的蒼龍金龍,今日我為龍女不應天命,他日難道不會有別的龍子出世?」


 


「屆時誰又知那位天命龍君是何等人?是否暴利,是否仁義?」


 


「珠珠,姐姐知道這是天命所賦予我的命運與職責,於你而言或許是枷鎖,於朕卻是心之所向。」


 


「珠珠,我不會用你來換河圖洛書,姐姐要天下海晏河清!讓他們自己乖乖地來到我面前,俯首——稱臣!」


 


我看著這樣神採飛揚的姐姐,覺得分外陌生。


 


我看著姐姐,從懷裡摸索著什麼。


 


直到我取出被包裹著沒有沾上一絲汙垢的青鸞石,姐姐才恍然愣住:「這是……寄雪。」


 


我將青鸞石小心地放在地上。


 


君寄雪自焚於海上,身滅魂散化作一方青石,而今與自己誓S效忠的龍女重復,周身縈繞著哀傷又喜悅的熒光。


 


卻仍舊銘記著自己的誓言,護衛在我身前。


 


我看著姐姐,輕聲說:「我知道姐姐的抱負了。」


 


「可姐姐卻不知道我的。」


 


我又從懷中取出沾了血的河圖,以及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早就在一開始就得到的洛書。


 


「我將,廢河圖。」


 


我將吸滿了我的血液的至寶河圖用利齒咬斷,廢了我全數分化之力!


 


「焚洛書。」


 


隨著我的召喚,青鸞石燃燒起鳳凰命火,將洛書焚出陣陣哀鳴!


 


「割毀乘黃角。」


 


眼見天賦祥瑞的其中之二都被我悍然毀去,姐姐睜大雙眼:「珠珠!」


 


我轉身跳入與江河湖海相連的小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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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埋伏多時的弓箭手萬箭齊聚在我身上,姐姐看著地上慘烈的河圖洛書,眼中帶著滿滿的不可置信:「你!你是如何得到這些的!」


 


我歪了歪頭:「陰陽輪轉,不獨生光。有天命高高在上,自然也有魔道渾水摸魚。」


 


那在廣闊海域之中一遍遍蠱惑我的聲音,分明是想要我臣服在無與倫比的力量下,獨佔三祥,與姐姐和鳳凰君鼎足而立!


 


天命或許是個惡劣的孩童,先令鳳凰君坐鎮天下八百年,而後生龍女爭雄。


 


可我卻好巧不巧地,成了那個唯一的例外。


 


作為鮫人,生來便背負著尋覓河圖洛書的職責,偏偏又和乘黃兩情相悅!


 


「姐姐,我沒有受傷。」


 


「天命,用青鸞來為我一S,成全你的霸業;魔道,用偉力引誘我,好叫我也來逐鹿。」


 


那晚與秦聞離別之後,我在海域之中遊了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當中無論我是遊刃有餘地向前趕,還是在風暴之中迷了路,每一分每一秒,那個聲音都在同我說:


 


「這是令人靈魂戰慄的力量」


 


「整個大海,都該是你的王座」


 


最終在鯊群中被這個聲音蠱惑,將我圍困在中心,我在鯊群數萬張血盆大口之間,接受了祂所有的饋贈與詛咒。


 


「——姐姐。」


 


我看著她眼中的痛惜,瞳孔之中倒映著面目全非沒有半點人樣的我:「你的箭,傷不了我。」


 


那夜萬鯊圍毆,卻沒能令我落下一根長發。


 


弓箭手們在龍女的示意下收了攻勢,後者不顧群臣阻攔來到河邊,她為我彎腰時珠冠散亂:「珠珠!」


 


她焦急擔憂地仿佛要哭出來,卻終究隻是緊緊皺眉:「哪怕你投向鳳凰君,也大可以攜三祥同去!為何這樣!」


 


河圖,洛書,乘黃。


 


姐姐不敢猜天命為君王所準備的三祥,被我這般一力毀去,到底會引來怎樣的上蒼震怒,又會有怎樣的因果苦痛!


 


我看著天上風雨欲來,看著眼前姐姐情真意切的擔憂,湊上前輕輕擦去她若有似無的淚珠:「自古君王不落淚。」


 


「姐姐,你去爭天下國泰民安吧。」


 


「可是之後,可不能隻仰仗龍的身份了哦。」


 


姐姐看著我漸漸變得透明,融化在水中。


 


她身後博聞廣見的臣子低聲道:「是——完全分化的鮫人王女。」


 


完全分化的鮫人王女,像是古書上說的那樣能夠和光同塵,隱匿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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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佩佩是來S我的?」


 


聽完了我驚心動魄的一路,秦聞給我梳頭的動作不停,隻是更加輕柔了一些:「想好怎麼動手了麼」


 


隻是再輕柔,當發梳齒碰到我的發根,仍然讓我覺得刺痛難忍。


 


魔道的饋贈不是那麼好拿的。


 


我毀了河圖洛書,還沒遊出去三五裡,祂所借的高利貸似的分化之力就被抽得幹幹淨淨,莫說鮫人王女了,那一瞬間我甚至差點沒被河水給冰S。


 


先得罪了天命,又诓騙了魔道。


 


我窩在秦聞懷裡:「我好累。」


 


「你給我想個辦法吧,讓乘黃心甘情願把角割下來……的辦法。」


 


我已經虛弱地睜不開眼了,倘若不是先前秦聞填鴨喂狗似地給我補了好些壽命,我大概早S了,骨頭都成灰了。


 


我嘟哝著:「你聰明,想。」


 


秦聞抓住我伸進他衣領的手,拿出來掰開露出裡面的鱗片,我卻用身上最後剩下的力氣SS握著不肯被奪去。


 


被魔道刮走全部的分化之力後,我孱弱得比六歲時還要不如,身上的鱗片也都軟嗒嗒的。


 


隻有這一片,還算堅硬鋒利。


 


秦聞說:「我不給你想辦法,你就自己割?」


 


我想點頭,到底沒有多餘的力氣:「……嗯。」


 


「可我們說好了,這次見面我就不留手了,不然抓不住佩佩的小尾巴了。」


 


我心裡難受,覺得都怪我笨,後來好容易聰明了一點,卻還是沒用。


 


我費勁地動了動腦子,和秦聞討價還價:「尾巴給你,角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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