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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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的要求很簡單,教宋祁武功,護他十年。


 


可惜第四年的時候,江湖上昔年仇家尋仇,爹爹臨S前隻來得及告訴我一句「好好活著」。


 


後來柳府被抄時,我這樣的自由之身本可以直接離去的,但我選擇了陪宋祁進宮。


 


宋祁問我為什麼,我想了想道:


 


「爹爹說,江湖兒女義字當頭,既然說了護著你十年,那就是十年,爹爹S了,我來護你。」


 


而今年,就是第十年了。


 


「你不要告訴我,你我認識十年,冷宮相依為命五年,隻是為了那麼一句『義字當頭』。」


 


宋祁的目光冷下去,落到我身上如有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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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钤清,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對吧?」


 


我一時愣住:喜歡他嗎?當然是喜歡的。


 


這種喜歡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第一次見面時我挑飛了他的劍,他縱然不服,卻還是願賭服輸地叫了我一聲「師姐」。


 


那氣鼓鼓的樣子讓人覺得可愛。


 


也許是他帶我去京郊油菜花田跑馬的那次,少年在花叢中勒馬回頭高喊道:「钤清,快跟上。」。


 


那意氣風發的樣子令人心折。


 


又或許是他剛剛被貶冷宮的時候,天之驕子一朝墜落,連飯都不肯吃。


 


那頹唐欲S的樣子令人心碎。


 


我確認我喜歡過他。


 


可是……


 


「你要與我做愛人,蘇婉怎麼辦呢?陳婕妤怎麼辦呢?」


 


我認真道:「宋祁,我們不可能的。」


 


他已經是皇帝了,他有他的責任要擔,我也有自己的日子想過。


 


我喜歡自由,喜歡藍天花海,喜歡隨心所欲,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他這一輩子注定要困於宮牆龍椅。


 


我的確喜歡宋祁,可我更喜歡我自己。


 


沒有宋祁,我會結識其他的朋友,這裡面也許會有我更喜歡的人,也許沒有。


 


但钤清會永遠是钤清。


 


20


 


宋祁關了我,倒是沒有絕了別人的探視。


 


被關第一天,蘇婉陰陽怪氣地來看我:


 


「尚宮大人好本事,能讓新科狀元與當朝帝王當眾爭搶起來。」


 


我回敬了一個白眼。


 


第二天,陳婕妤抽抽噎噎地對著我抹眼淚:


 


「能得陛下如此看重,妹妹應當高興才是。」


 


我回敬了個更大的白眼:妹你個頭。


 


第三天,柳茵茵來了,她難得有些正經地看著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這個表弟對你有意,你們真成了,其實也算是青梅竹馬一段佳話。」


 


有意?


 


他對我有意,對珍妃有意,對陳婕妤也未必無意。


 


至於青梅竹馬的佳話……


 


我冷笑一聲:「佳話?當年貴妃娘娘與先帝,不也曾經是佳話嗎?最後如何?」


 


帝王之意,誰信誰有病。


 


但宋祁致力於讓我相信。


 


他每天下朝了就回勤政殿,同我一道用膳就寢,仿佛硬要回到冷宮那段日子。


 


我起初苦口婆心地勸,後來陰陽怪氣地罵,通通被他無視之後,我沒了脾氣,隻能在飯桌上無奈嘆氣:


 


「這是何必呢?如今我們也算苦盡甘來,你為何非要自找不痛快?」


 


宋祁給我盛湯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道:


 


「我覺得這樣很好。」


 


「可我不好!」


 


我不明白他的執念:


 


「大仇已報,如今你是皇帝,可以陪你的人一抓一大把,何必耗在我這裡。」


 


「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


 


「總之,不一樣。」


 


「……」


 


行吧,又是無效交流的一天。


 


21


 


被鎖的第十天,我的耐心終於告罄。


 


「宋祁,我給你兩個選擇。


 


「要麼你放了我,我繼續當完這最後半年的尚宮大人,全了我父女二人與柳家的一番恩義。若陛下不棄,以後有時間我也會來看你,我們還是從小一道長大的朋友。


 


「要麼,我今日S出你這勤政殿,此前種種做雲煙散。


 


「你選哪個?」


 


他撐著頭笑看著我,帶著幾分縱容的笑意道:


 


「清清,你怎麼還是這樣天真呢?」


 


「我沒有天真,我的武功你知道,這勤政殿關不住我,你也攔不住我,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動用御林軍,人海戰術下,我沒有活路。」


 


宋祁笑著搖頭:「我怎麼會舍得用御林軍對付你呢?不過……清清,我說了,你太天真了。」


 


他這副樣子,顯然是不打算選第一條路的,於是我氣運丹田,打算掙開手上的鏈子,卻發現內力無法聚攏!


 


我連著試了幾次,最後看向對面的宋祁,驚愕道:


 


「你……你給我下了藥?」


 


他倒是承認得很痛快:「是呀,既然打算鎖你,我自然要萬無一失。」


 


我震驚得有些失語:「你怎可如此,如此……」


 


「如此什麼?不擇手段?卑鄙下作?


 


「沒關系,隻要能留下你,再難看的事情,我也做得出來的。」


 


我看著眼前笑意溫和卻未達眼底的人,覺得身上陣陣發寒。


 


是我太遲鈍嗎?


 


原來與我在柳府打鬧的少年已經成了眼前說一不二的帝王。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變了,變得……


 


如他所言,不擇手段,卑鄙……下作。


 


22


 


即便暫時無法調動內力,我依然沒有坐以待斃,我趁機偷走了張得通身上的鑰匙,解開鎖鏈逃了出去。


 


可惜還沒跑到宮門口就被宋祁截住了。


 


我現在沒有內力,隻憑拳腳不到十招就被宋祁徹底壓制住。


 


他一把將我扛在肩上,我又被他顛得想吐,可這次他沒有放我下來。


 


宋祁一句話都沒說,直奔勤政殿,將我壓在了龍床上。


 


他紅了眼睛看著我,咬著牙道:「清清,我什麼都沒有我隻有你了,我隻是想留下你,我錯了嗎?


 


「我們這樣在一起一輩子不好嗎?為什麼你一定要走呢?我究竟有哪裡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改的。


 


「我可以封你做皇後,我可以為你遣散後宮……」


 


「那你放下這個皇位,和我一起出宮,你願意嗎?」


 


「……」


 


「宋祁,你願意為我的這些,於一個帝王而言的確已經算得十分寵愛。


 


「可於我而言,再大的恩寵,我不願意,就是不好。」


 


23


 


宋祁真的在著手封我為後。


 


旁人都說這是天大的榮寵,我隻覺渾身發抖:


 


「封後?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他微微冷下神色:「朕是皇帝,冊封不需問誰的意見。」


 


我怔怔看著他,忽然想起當年貴妃回柳府省親時同我說的話。


 


柳府於規矩上並不十分看重,於是省親時大人們在府外接駕,我們幾個孩子卻仍在後院撒著歡兒。


 


貴妃的儀仗進來時我正和宋祁在地上打作一團,柳茵茵和柳家幾個小子在一旁吶喊助威,活像個街邊的雜耍班子。


 


貴妃沒有責怪我們失儀,倒是將我召到近前敘話,看著我滾了一身的土灰,一向冰雪般的人兒竟然難得露出了些笑容:


 


「年少真好啊,誰和誰都能輕易真心相待。


 


「阿祁是個好孩子,可是……皇家是容不下好人的。


 


「他畢竟是太子,如今你們是朋友,或許還可以更近一步,可將來終有一日會成為君臣。


 


「小阿清,人心易變,如果將來你喜歡上他,可一定一定要想好啊。」


 


……


 


娘娘說得對,人心易變,我們終於還是從朋友變成了君臣。


 


我的那個少年宋祁,再也回不來了。


 


24


 


尚服局送來的皇後冕服被我剪了個稀碎,宋祁卻並不生氣。


 


他俯身撿起一片破碎的紅色布料,語氣甚至帶著幾分縱容和寵溺:


 


「不喜歡嗎?沒關系,我讓他們重新做一套。」


 


我冷冷看著他:


 


「是不喜歡,不是衣服,而是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對著宋祁說出這樣冰冷又傷人的話。


 


這下宋祁嘴角的那一點微微笑意也淡了下去,最後垂下眼睫顫聲道:


 


「你現在……這麼討厭我嗎?」


 


「是你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麼惡心的。」


 


他沉默地盯著手中那抹大紅,忽然抬頭問道:


 


「若是留在宮裡和嫁給沈昭言,讓你選一個呢?」


 


我想了想,認真道:


 


「那我選,沈昭言。」


 


宋祁的手指驀地收緊,將手中那塊布料攥成一團。


 


最後低低笑了一聲:


 


「好啊,那我……成全你。」


 


25


 


我沒想到宋祁竟然真的會讓我嫁沈昭言。


 


小杏兒來到勤政殿,告訴我說陛下已經給我與新科狀元賜了婚,並打算於同日晉封珍妃蘇氏為皇後時,我愣了許久。


 


我不明白宋祁到底是為何突然想通了。


 


但這總歸是件好事。


 


嫁給沈昭言我可以和離,恢復自由身比待在宮裡要容易得多,雖然這有些對不起他,可眼下我沒有其他辦法。


 


我帶著杏兒回了我的永安殿備嫁。


 


這次尚服局送來的嫁衣我沒有再剪碎,所有婚前儀程我也乖乖聽從。


 


而宋祁再沒有來見過我。


 


我略有些遺憾,但鬧到如今這個地步,不見也好。


 


大婚那日我蒙著蓋頭,目不視物,被人安排著提來轉去,連合卺酒也是蒙著蓋頭稀裡糊塗灌下去的。


 


其實但凡我稍稍留意,就該注意到這婚儀的不妥之處。


 


可惜還不待我留意,合卺酒裡的迷藥發作,我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26


 


再醒來時,我仍然穿著那身嫁衣,卻已回到了勤政殿。


 


雙手被綁在床頭,眼前站著宋祁。


 


他亦是一身大紅禮服,與我的顯然是相配的一套。


 


他的瘋狂再次出乎我的意料,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君奪臣妻,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噓——」


 


他的食指壓上我的唇,搖頭道:


 


「什麼君奪臣妻,清清,你本該就是我的皇後啊,至於沈昭言的夫人……那自然另有其人了。」


 


我愣了半天,如果我在這裡,那沈昭言那裡……


 


「蘇婉?!」


 


我驚恐地看著眼前人:


 


「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與其擔心她,清清倒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吧。」


 


宋祁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脫去身上喜服,笑得斯文又乖戾:


 


「你準備好,做我的皇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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