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還要趕稿,沒心思跟他糾纏:「賀瑾,我們已經分手了。」
為了讓他S心,我特地補多一句:「況且,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
話落,那頭像是被刺激到,突然拔高音量。
「喜歡的人?葉舒,你現在為了挽留我,連謊話都不會說了是嗎?這些年你身邊就我一個男人,哪來喜歡的人?」
提到這茬,賀瑾語氣一緩,口吻自信道。
「你不就是介意我親了陳琳嘛,行,我把她調去分公司,你滿意了吧?」
「乖乖回來,我不計較你提分手的事。」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早上沒吃早餐,但聽到這話時,胃裡還是泛起一陣想吐的感覺。
我剛要回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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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耳旁一空,手機被人從身後抽走。
我驚愕回過頭,霍臨那張熟悉的臉,此時正意味深長地凝著我。
他朝手機那頭緩緩開口:「一個合格的前任就該像S了一樣。賀先生自說自話時,也該考慮下——」
他語氣一頓,帶著些許曖昧:「別人現在,到底方不方便……」
話落,空氣靜謐好一會兒。
下一秒,電話那頭傳來酒瓶被砸碎的巨大聲響。
7
掛斷通話,霍臨把手機歸還給我。
我愣在原地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發生的一切。
支支吾吾開口:「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裡?」
話音剛落,工作室負責人劉哥急匆匆趕回來,點頭哈腰,一口一個「霍總」地道歉。
對話間,我算是弄明白。
霍臨,臨光……原來如此。
隻是這未免也太過巧合。
那場會議,我全程把頭埋進畫稿裡,不敢直視霍臨。
直到劉哥 cue 好幾遍我才反應過來,輪到我講這系列國風畫創意。
我磕磕巴巴發言完畢,剛抬起頭,就發現霍臨一瞬不瞬盯著我,眼神很耐人尋味。
「葉小姐好像很怕我?我們之前見過?」
我愣住,沒懂他意思,下意識搖頭。
「既然葉小姐沒見過我,這麼怕我是要幹嘛?」
我抓著畫稿不敢抬頭:「沒怕……霍總說笑了。」
「是嗎?但我倒是見過一個和葉小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他眯了眯眼,眸色透著寒氣。
「但她不在我們臨光,也不姓葉,她說自己叫吳媛,葉小姐認識嗎?」
我:「……」
腳趾仿佛已經在地下建起三室一廳。
我汗流浃背地尬笑一聲。
霍臨沒有繼續為難我,開始下一個會議議題。
8
當晚下班,我步履匆匆走出大廈。
身後幾聲鳴笛,一輛黑色邁巴赫在我身側停下,車後座裡是霍臨那張陰沉不定的臉。
「上來,送你回去。」
鑑於他現在是工作室老板,我還是提心吊膽上了車。
車裡冷氣涼飕飕的,氛圍尷尬得快凝固。
好一會兒,霍臨才開口:「考慮得怎樣?」
「啊?」我愣神。
霍臨肉眼可見地黑臉,但還是耐心提醒:「做我未婚妻的事,你考慮得怎樣?」
這一提,我倒是想起來。
更加心虛得慌,連開口聲音都跟著發抖:「霍總,您、您別跟我開玩笑了。」
霍臨視線冰刀般落到我臉上:「你意思是,不肯?」
我緊咬後槽牙,心想著霍臨旗下賭場無數,我如果直接拒絕,待會兒該不會被丟去喂魚吧?
見我不作聲,他嗤笑地抓起我左手,粗粝的指腹從我左手手腕上刀痕處拂過。
開口時嗓音低啞,卻似乎暗藏落寞:「你能當姓賀的未婚妻,卻不能當我的。」
「我到底哪裡比他差?」
不是差,隻是單純發生過關系就要訂婚,換做誰都接受不了。
更何況,當初答應賀瑾求婚時,就有很多人說我是祖墳冒青煙,才攀上賀瑾。
難聽的說我吃父母人血饅頭,才博得同情。
賀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在澳城翻手雲覆手雨的霍家。
我捏緊拳頭,還是決定坦白:「霍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執著地要跟一個隻有一面之緣的人結婚,但我有精神類疾病,需要長期服藥。」
「有時發作起來,就連我也討厭自己。」
喉嚨的苦澀蔓延到舌尖,我深吸一口氣:
「像我這樣的人,就像個定時炸彈,哪天想不明白就走了。我本來就不該跟這個世界有太多牽連,連累別人,也過不好自己。」
「霍總能明白我說的意思嗎?」?
話落,車內仿佛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
霍臨沒回答,直到車輛停在我公寓樓下。
我朝他扯出一抹笑:「謝謝霍總今天幫我回嗆前任,他應該不會再來騷擾我了。」
「畫好手上的國風系列,是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所以我也請求霍總,高抬貴手……」
車頂陰影籠罩在霍臨臉上,我看不清他的面部情緒。
隻記得他用食指頂了下眼鏡框,沉沉地「嗯」了聲。
隨後吩咐司機打開車門。
9
當晚,好幾個深城的陌生號碼打電話來,都被我一一掛斷。
從浴室裡洗完澡出來,我剛想吃藥。
手機裡接二連三彈進來好幾條消息。
一個叫【淋雨一直走】的微信昵稱給我發來照片。
照片裡是賀瑾和陳琳的床照,親密異常。
這些照片的背景後是賀瑾家的電子時鍾,拍攝時間是二十分鍾前。
我不知道這個號碼是什麼時候加的我,但如今看來,應當是陳琳小號。
果不其然,緊接著對方又發來消息。
【師姐,看到了吧,就算你離家出走逼賀師兄把我調離總公司又怎樣?隻要我輕輕一勾,師兄最後還是睡了我呢?】
【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在床上就像條S魚,根本激不起男人欲望。同為女人,我要是你,就不好意思纏著他了。】
【對了,你應該還不知道賀師兄當初為什麼追你吧?你該謝謝你那個去賣的媽,明明賤得要S,卻偏偏眼角膜能跟賀師兄妹妹配對上。】
【要不是因為這樣,你以為賀師兄憑什麼忍著你這個瘋子?聽說就連他求婚,也是被賀家長輩逼的,你以為他真的喜歡過你嗎?】
捏著手機的手溢出冷汗,心裡的弦在那一刻「咯噔」斷裂開。
我想起在醫院裡看到我媽遺體時,眼球已經不翼而飛。
我哭著求醫生給解釋,卻得知我媽生前籤了眼角膜捐贈協議,眼球已經捐獻給別人。
隻是我從來不知道,那個被捐贈人竟然是賀瑾妹妹。
淚水模糊眼眶,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顫抖。
腦海回到高中時,我媽被我爸打得滿臉是血,卻依舊哭嚎地把我護在身後。
「你別打女兒主意,我去賣!我去賣幫你還賭債,行了吧!」
從那以後,我媽的人生徹底踏進地獄。
直到大一暑假,我拿到學校獎學金,我歡天喜地把卡遞到我媽面前。
「媽,我現在長大會賺錢了,我有獎學金,還可以兼職,你離婚吧,別再留我爸這個禽獸身邊了。」
我媽喜極而泣,連連點頭說「好」。
可就在我們擁抱在一起時,我爸踹門而入。
拎起木凳就往我身上砸,我媽衝過來推開他,卻被他推倒在地。
原本該砸在我身上的椅子,一下又一下落到我媽頭上。
耳旁是我爸辱罵:「臭婊子,陪別的男人睡時不是叫得很歡嗎?給老子賺錢有什麼不好,竟然敢聽小婊子的話跟我離婚,我讓你離婚!我讓你離婚!」
鮮血濺到我臉上,我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就在那個木凳朝我身上砸過來那刻,屋外傳來警笛聲……
10
「葉小姐,你媽媽生前在我們醫院查出子宮癌,當時就籤訂了眼角膜捐贈協議。」
我靠在停屍房門口,沿著冰涼牆壁滑坐到地上。
耳旁是指指點點。
「聽說是她勸她媽離婚,她媽才被打S的,造孽啊。」
「哪有女兒勸自己媽離婚,真是狠心。」
「剛才警察好像來了,故意S人要判S刑吧?我說一定是天生克父母,又S爸又S媽的。」
回憶像海嘯一樣衝擊我腦海。
我「啊——」地嘶吼著蹲下身抱住頭,眼前世界天昏地暗。
是我害S我媽,原本我爸要S的也是我。
就連之前一直對我好的賀瑾,竟然也是因為我媽才……
是我一直在吃我媽人血饅頭,我才是最該S那個。
對,我才是!
眼前藥瓶和花瓶被我打翻在地,我踉跄地走進廚房拿起水果刀,一刀刀劃在手腕上。
皮肉翻開,殷紅的血冒了出來。
我邊劃邊嘴裡念叨:「去S,為什麼還不去S,為什麼?」
對,一定是割的地方不對。
想到這,我顫巍巍將刀刃對準脖子,手握著刀柄卻在本能求生欲望下,進退兩難。
眼前似乎出現我媽朝我招手畫面,我笑著任憑淚水滑落。
就在我慢慢闔上眼那刻。
「叮咚——」
門外傳來突兀的門鈴聲,隨之而來是急促的拍門聲響。
「葉舒?葉舒!」
門鎖最後是被霍臨帶來保安用電鋸鋸開的。
見到我滿手是血那刻,霍臨衝過來奪過我手裡的刀丟開。
眼前世界仿佛被割裂開。
我能聽到霍臨狂轟亂炸般的心跳,喘著重息,鮮活跳躍。
他撫上我後腦勺,把我按進懷裡,安撫道。
「沒事了葉子,沒事了……」
11
當晚,霍臨急匆匆把我送到醫院的照片,被狗仔拍下送上熱搜!
照片裡我躺在霍臨懷中,面容慘白,五官清晰可見。
我身上蓋著一件黑色外套,看不清受傷部位。
在八卦營銷號惡意揣測下,#霍家長子玩嫩模致大出血#、#不知名女子疑似懷有霍臨私生子#等話題被瞬間頂上熱門。
深城。
賀瑾從床上醒來時,下意識圈緊懷裡的嬌嫩軀體。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手感不對勁,不是葉舒?
懷裡傳來一聲嬌俏呢喃:「阿瑾……」
他嚇得抖了個激靈,把人推下床:「你怎麼在這兒?」
陳琳後腦勺撞到床頭櫃上,羞惱起身:「阿瑾,昨晚明明就是你自己要我陪你的,你怎麼忘記了?」
賀瑾拍上宿醉腦袋。
昨天他因為葉舒那通電話大發雷霆,他一直以為葉舒在鬧別扭,沒想過她會真的找別人。
他喝得憤懑,一旁兄弟分析:「賀哥,我怎麼覺得,那個男的是葉舒故意找來氣你的?」
「你想想,她身邊一直隻有你一個男人,又有抑鬱症,怎麼可能短時間內就喜歡上別人。」
這一提醒,賀瑾突然反應過來。
是啊,他之前查過葉舒手機,裡頭根本沒別的男性。加上葉舒這些年因為抑鬱有些社恐,又怎麼會短時間認識人還喜歡上對方。
想到這,他竊喜地冷哼一聲,葉舒果然還在意他。
但轉念他卻又覺得有些丟人,葉舒現在竟然會找人氣他了,那他憑什麼不能找人氣回去。
所以他鬼使神差撥通陳琳手機,本想著像以前一樣簡單溫存一下,卻沒想到直接陪到床上。
見賀瑾臉上神色凝重,陳琳葉明白過來。
猩紅著眼問:「阿瑾,你是不是以為我是葉舒?」
「她到底有什麼好?我從大一就喜歡你,當時你說葉舒媽媽對賀家有恩,你不能不管她,可轉頭你就和她戀愛了。」
「就連她現在拋棄你,找別的男人給你戴綠帽子,你也還是一樣對她念念不忘是嗎!」
話落,賀瑾厭煩地瞪她一眼。
先前陳琳還算得上善解人意,但這段日子她總以他女朋友身份自居。
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
他面無表情起身,從外套裡掏出一張卡丟在床上。
「這卡當做是對你這段時間補償,明天起調任到分公司吧。」
「賀瑾!」
陳琳委屈得眼泛淚光,咬唇瞥了眼床單上的卡片。
但隨即她想起什麼,轉頭嗤笑:「你以為葉舒真在氣你?你看下今天熱搜,葉舒到底是跟誰睡到了一起?」
12
從醫院醒來仿佛已經隔世。
我指尖微一動彈,便被一隻溫暖大手包裹住。
霍臨大概是守了一整夜,此刻眼底疲憊盡顯,卻帶著溫柔:「除開手腕,還有哪裡疼?」
我搖了搖頭,恍惚間想起霍臨抱起我時喊的那聲「葉子」。
曾經模糊記憶湧上腦海。
我皺起眉頭,驚愕開口:「霍總,你……為什麼會喊我葉子?」
我抑鬱症最嚴重那年,曾用這個昵稱混跡在一個抑鬱症患者論壇。
說來可笑,很多抑鬱症患者明明自身難保,卻還是會在論壇裡互相尋找安慰。
大概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明知道自己手裡隻是一把破傘,卻還是願意在必要時刻給他人撐起來。
隻不過後來賀瑾以論壇會加重我負能量為由,幫我注銷了賬號。
漸漸我也就忘記【葉子】這個昵稱。
四目相對間,霍臨眼底的光動容閃爍。
他望著我一字一句道:「葉舒,我也在那個論壇待過,我的昵稱叫【浮光】,你還記得嗎?」
我蹙眉,腦海卻依舊有些模糊:「浮光?」
「也許你不記得了,但在我最難的那段時光,是你陪我走過來。」
「是你告訴我,S不過是每個人必然結局,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情。如果連S的勇氣都有,何不把所有世界羈絆拋下,真正重新再活一次。」
霍臨的掌心微微緊握。
說出口的話,卻敲擊我的心房。
「既然你讓我重新活一次,為什麼自己不再活一次?」
「你媽媽永遠不會後悔救了自己的女兒,就像你也不會後悔,將善意給了素未謀面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