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江以薇回答得很快,她看了我一眼,有些後悔似的閉上了眼睛:「第一次接吻,就被你撞見了。」
江暨白也在一旁幫腔:「箏箏,以薇沒那個膽子的……」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
「好了。
「既然都說開了,也是時候去找吳老師了。」
江以薇霎時慌亂不已,她驚恐地朝我撲過來,鼓起勇氣拉住了我的手:「你別告訴吳老師,聞箏姐姐,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如果被爸爸知道這件事,我就完了,爸爸本來就不喜歡我……求求你了,聞箏姐……」
我無奈極了,想要把她拉起來。
然而江以薇滿心都是害怕,根本沒辦法平靜下來,見我不松口,連忙將目光投向了江暨白:「哥!你說句話啊,別讓聞箏姐去找吳老師……」
Advertisement
江暨白為難地看了我一眼。
江以薇生氣了,指責她哥哥說話不算數:「你不是說過,隻要你撒撒嬌,聞箏姐什麼都聽你的嗎?!」
我:……?
江暨白惱羞成怒:「我什麼時候說過了!」
「你就是說過!」
江以薇抱著我的腿哇哇大哭:「你說聞箏姐最心疼你了,連罵你都舍不得,更別提趕你走,你還說聞箏姐主動摸你小手,隻喜歡吃你做的飯!」
江暨白紅著一張臉,被妹妹堵得啞口無言。
我聽得臉色發青。
緩緩轉頭,朝他看了過去。
「江、暨、白!」
8
我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約吳老師出來的。
用的理由很完美,我告訴她城南開了一家新的咖啡館,裡面的小蛋糕很好吃,裝修也非常漂亮,很適合拍照。
末了還強調了一句「這是女孩子之間的約會」,不許她帶別人。
吳老師好脾氣地應下了我的邀約。
咖啡館裡,江以薇在我身邊坐立難安,時不時望向大門的方向。
「吳老師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之前上過一次她的心理課,我故意問出那些問題,就是希望你能對她的為人有一定的了解。」
我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放柔了語氣:「……這次約會,我想讓你離她更近一些,更加深刻地了解到她是一個多麼優秀的女性。
「以薇,我把最終選擇的權利交給你。」
「聞箏姐。」
江以薇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小聲地說了句「謝謝你」。
「叮鈴鈴——」
風鈴響了,咖啡館的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我眼睛一亮,朝那邊揮了揮手。
吳老師招手回應,笑意盈盈地走了過來,坐下後,她溫柔地喚了我一句「小琵琶」。
我滿眼仰慕地看著她:「清雅姐姐!」
江以薇看著我們,微微睜大了眼睛,我甜甜地笑著,各自做了介紹:「清雅姐姐,這是我的室友,江以薇。以薇,這是咱們院裡的吳清雅老師。」
吳老師率先打了招呼:「你好,以薇。」
她的聲音帶著成熟女性特有的優雅溫柔,低低地落到耳朵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江以薇聽得臉紅,磕磕絆絆地打了個招呼:「吳、吳老師好。」
「清雅姐,琵琶練得怎麼樣了?」
「一個月沒練,手都有點生啦,不過請我的小琵琶老師別擔心,欠下的作業我都會補上的。」
看出身旁坐的是個害羞的小姑娘,和我聊天時,吳老師也沒忘了照顧江以薇,動作神色自然而然,仿佛對待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
分開時,江以薇輕輕地打了個噴嚏,吳老師把自己的圍巾給她圍上後,才和我們說了再見。
江以薇下意識地摸著圍巾。
在原地呆立半晌後,她忽然朝吳老師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就說嘛,不會有人不喜歡吳老師的。
9
當天晚上回到宿舍,得知室友們都不回來,江以薇抱著枕頭羞答答地爬上了我的床:「聞箏姐,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我:「……」
你都上來了,我現在說不還有用嗎?
於是她在我身旁安詳地躺下,嫌離得不夠近,她得寸進尺,抱住了我的腰。
「聞箏姐,謝謝你。」
她跟隻小博美似的,眷戀地蹭了蹭我的肩膀:「……我喜歡你,也喜歡吳老師。」
我閉著眼睛,低低地「嗯」了一聲。
江以薇熱情不減,繼續抱著我蹭,看了看我的臉色,她小聲地說道:「聞箏姐,我知道這段時間為了我的事,我哥一直纏著你,很煩人……可是你不要討厭他,好不好?」
我沒說話。
江以薇急了,恨不得把家裡祖宗八輩全抖摟給我,於是我知道了這兄妹倆是對兒怎樣的小可憐。
從小爸媽就離了婚,媽媽遠渡重洋十幾年都沒回來,爸爸忙得根本不管他們。後來再大一些了,和父親見面的機會多了,但他總是不滿意。
「聞箏姐,我爸爸很厲害的,他有兩個碩士學位和一個博士學位。」提到自己的爸爸時,江以薇語氣裡全是崇拜,「他十七歲就靠自己考進了世界前三的大學,二十歲就創立了自己的公司。
「可是我和哥哥都不聰明。」
江以薇聲音低落下去:「……我們太笨了,所以爸爸不喜歡我們,從來不對我們笑。」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學鋼琴、學外語、用功讀書,花費了十二萬分的努力,卻還是換不來爸爸的一個笑臉,得到的永遠隻有貶低和打壓。
但她仍舊堅持著。
而江暨白,則是在發現不管做什麼都得不到肯定後,選擇了擺爛,走向和妹妹相反的極端。
然而正著轉,反著轉,都是圍著爸爸轉。
在我看來,他不過是想通過變成叛逆桀骜的人,從而吸引父親的關注。
「我哥哥一點都不壞的。」
江以薇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倔強地為自己的哥哥辯解:「開學時他打室友,不是他的錯,是那些壞人在寢室裡議論你,還說在古代隻有J女才彈琵琶,哥哥氣不過,才打了他們的。」
我猛然睜開眼睛。
江以薇還在喋喋不休。
「我哥哥真的很喜歡你,聞箏姐,他一直暗戀你,可是從小爸爸就說他一無是處,是個廢物,所以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不敢告白……」
我有些驚奇。
我不是傻子,這些天來,我看出江暨白對我的確有好感,但江以薇說他一直就喜歡我……我有點困惑。
呼出一口氣,我艱難道:「你是說,你哥他……暗戀我?」
「是!」
江以薇回答得很懇切:「很久很久。他的房間裡藏了好多畫,都是他畫的你,像仙女一樣!」
說著,她給我看了她偷拍的兩張。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還會畫畫,且畫得這麼好。
「聞箏姐,我哥是自學成才的。」
江以薇有些驕傲:「……他一節美術課都沒有上過!」
「為什麼?」我好奇問道。
都那麼有錢了,報個美術班也不難啊。
江以薇霎時沮喪下來,失落道:「因為爸爸說那沒有用。」
「誰說沒有用的。」
我看著畫面中彈著琵琶的自己:「……我就覺得很有用,很厲害啊。」
「那我呢?」
黑暗中,江以薇眼睛亮亮的。
我微微一笑:「……你也很厲害,以薇,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非常欣賞你。」
「聞!箏!姐!」
江以薇一個熊抱,砸得我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她搖來搖去的尾巴。
10
一個月後,我站在小區樓下,翻著朋友圈。
吳老師更新了動態。
「收餘恨,免嬌嗔,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配圖是一張銀色烙印紫紅底的離婚證。
點了贊同後,我打開鍵盤,留下了第一條評論——
【人生海海,盡興開懷。】
幾乎是立刻,吳老師回復了我一個愛心。
婚姻是個萬花筒,花團錦簇光怪陸離,拆開後才發現, 裡面隻是幾片碎成屑的彩紙。
好在我們有重新選擇的勇氣, 這也正是女性接受教育的目的, 走進和脫離,都聽憑我們自己。
至於宋祁。
沒過多久, 他就被曝出了與自己的學生有不正當關系,甚至還有女生被威脅、強制。
換言之,江以薇不是唯一一個被他欺騙的女孩子,甚至在欺騙她的期間, 宋祁還欺騙了別的女孩子。
匿名舉報者存心要他身敗名裂, 不僅在學校和教育局都投訴了他,還打電話報了警,控訴宋祁辦假證,涉嫌偽證罪,而證據就是那張金色烙印的假離婚證,舉報者提供了不同角度的照片。
眾人這才知道,他給所有被騙女生都發過!
工作自然是保不住了,坐牢也是板上釘釘。從前清朗儒雅的文學老師,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令人唏噓, 但一點都不值得可憐。
這一切,都是宋祁咎由自取!
回過頭看到吳老師的朋友圈, 大家不約而同地慶幸,還好她離婚離得早, 不然女神的裙擺就要被這種人渣染上汙漬了。
手機響了。
看到吳老師發來的私信, 我會心一笑。
【小琵琶老師, 看看我最近練習的新曲子, 彈得怎麼樣?】
……
兩個月後,公園湖邊。
江暨白在畫架前忙忙碌碌, 我抱著琵琶坐在亭子裡,腰酸背痛。
「好了嗎?」我咬著牙問道。
江暨白滿頭大汗,手上動作不停:「……快了快了!」
終於, 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問出那句「好了嗎」的時候, 江暨白放下了畫筆。
「這次真的好了!」
我的腰霎時垮了下來, 江暨白趕忙笨手笨腳地來接琵琶。
然而下一秒, 琵琶弦斷了。
當時評論區裡一排排全是同學們的祝福,誇他們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親」琵琶弦斷了是很正常的事, 再換就是了。
但我故意生氣地給了他手臂一巴掌:「……我討厭你。」
江暨白眼圈紅了,眼睛變得湿漉漉的,跟隻委屈巴巴的金毛狗一樣。我找回了自己的良心,突然覺得有點愧疚。
然而不等我道歉, 他又抬起頭:「……隻討厭我?」
我壞心思一起,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道:「嗯,隻討厭你。」
江暨白破涕為笑。
他莫名高興起來,抱著琵琶傻笑:「那和隻喜歡我是一個意思!」
我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過瞬間我又平靜下來。
這話聽起來離譜, 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倒也正常。
江暨白還在傻笑著。
一張現在看起來也不怎麼聰明的漂亮臉蛋,在花紅柳綠中也十分顯眼。
我想了想, 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不過現在——
親了親他的臉,我輕聲笑道:「嗯,隻喜歡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