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衝她笑了笑,她慌得滿臉通紅。
倉促起身打算離開時,卻因腳步匆匆,與其他顧客撞了個正著,阮曉霜趔趄著摔倒在地。
桑明朗大步奔過來扶起她,帶她到桌邊坐下。
抬眸看著她時,他眉梢眼角都是不羈的笑意:“我就那麼可怕?你看我那麼多次我都沒事,我看你一次,你就嚇得要跑?”
那是他們之間認識的開始。
也是阮曉霜人生中不可多得,再不可重溫的美好。
桑明朗從未問過她的家庭,她也不曾問過他的。
他們彼此相愛,無關身份,無關地位。
隻是單純愛對方這個人,想要攜手共度一生。
這是世間最純粹的感情,最不染世俗的摯愛。
阮曉霜從未後悔認識桑明朗。
若是沒有和桑明朗相識相戀的那兩年,她的人生,不知道會有多麼無趣。
她也永遠不會知道,被一個人毫無保留地呵護疼愛著,是怎樣的一種甜蜜與溫暖。
......
清晨的第一縷霞光穿透雲層,瑰麗雲霞鋪滿天空,照亮這蒼茫人間,滾滾紅塵。
阮曉霜最後一次久久地凝望這日出,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Advertisement
和桑明朗在一起時,從未想過會成今天這局面。
阮家的確欠桑家太多。
她怎麼還都還不清。
就是她把自己這條命賠給他,也於事無補。
如果可以,她真想永遠留在桑明朗身邊。
可這注定隻是奢望。
然而她終究還是可以為他做些什麼。
用另外一種方式,陪著他,看朝霞落日,人世繁華。
*
醫院裡,昏睡多天的阮承總算醒來。
隻是才醒,便發現自己的手,被锃亮的手銬銬在床邊。
房間裡,沒有謝時安,也沒有邵錦。
隻有身著警服,不苟言笑的警員。
對方看著他,用程序化的語氣告知他,警方收到新的有力證據,懷疑他與曾經數起兇殺案有關,包括沈寒御出事時那場爆炸案,“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參與主導了這一切。”
阮承咳嗽著,告訴那警員,他要見邵錦。
那警員出去後片刻,門被推開。
進來的,卻不是邵錦,而是郭定嵩。
阮承突然明白了什麼,淡淡道,“警方收到的那些證據,是郭叔提交的?”
當年,他策劃那些事時,曾求助於郭定嵩。
郭定嵩雖然不肯幫他殺人,卻給了他規避之策,對阮承當年做的那些事,可謂一清二楚。
“阮家走到今天,我真的不想看到。”
郭定嵩看著他的眼神,帶著說不出的意味,痛心,不忍,卻也有恨鐵不成鋼的悲痛。
“可我也許當初就錯了,我想幫你,想幫阮家,卻不該縱容你去做法外之事,以至於你後來,愈發無法無天,竟三番兩次對寒御下手。阮承,有些事,你實在做得太過分。”
連他這個阮家的老部下,對阮家忠心耿耿的人,都不能忍。
阮承眉眼冷淡,“郭叔既然已經站在了沈寒御那一邊,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阮承,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不是站在寒御這邊,我是站在了良心這邊。”
郭定嵩語氣沉痛,心緒復雜,“那年我離開京城時就對你說過,要行端坐正,要走大道通途,不要老想著走捷徑,你但凡聽我一句,何至於此?當初若你不過分咄咄逼人,處處將人往絕境上逼迫,謝秋靈或許不至於死,你的身體也不至於毀掉,一切悲劇,也許都可以避免!”
阮承緩緩地閉上眼,“事已至此,再提舊事,又有何益?郭叔,你走吧。”
郭定嵩長長地嘆氣,“阿承,郭叔對不起阮家,但郭叔問心無愧。來日我會親自去你父親墳前請罪。你,好好養病。”
門關了,屋內靜寂無聲。
阮承久久沒有睜開眼睛,卻無端想起曾經,和謝秋靈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些年,並非沒有悔意。
隻可惜,錯已鑄就,悔之無及。
如果重來一次。
或許,他會寧願阮家永不回巔峰,也要和謝秋靈,長相廝守。
隻可惜現在,想要最簡單的幸福,也不可得了。
......
漫長的等待。
像是在沒有止境的黑夜,卑微地求著那一點天光。
到最後,是麻木,心灰意冷的絕望。
沈寒御坐在病床前,握緊桑淺淺的手,數日數夜不曾闔上的眸,布滿通紅血絲。
卻隻是不肯松手,執拗地,就這麼等著桑淺淺醒來。
第226章 為什麼是我?
郭木楊帶了來客,隔著房門看了眼病房內情景,無聲嘆氣。
阮承都醒了,桑淺淺竟是還沒醒。
也不知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池。
隻是苦了寒御了。
兩次經歷生離死別,這煎熬,實在不是常人能承受。
不過,這次,總比幾年前那次好。
桑小姐畢竟還活著,就算遲遲不醒,也總還給寒御留了個盼頭。
郭木楊踟蹰片刻,到底還是推開門,“寒御,有人找你。”
怕沈寒御怪他冒昧,立刻又補充了一句:“NCSC的方弘益主任。”
NCSC,全稱為National Cyber Security Centre(國家網絡安全中心)。
這個部門在國內,算是非常神秘的部門。
能進這個中心的,都是網絡領域精英中的精英,身份也絕對保密,沒人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但無人能摸得清他們的真面目。
NCSC的存在,是保證國家網絡能安全有序運行的基石與幕後守衛者。
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從不曾站在光裡,卻是擁有無數傳說的暗影英雄,被無數網民仰慕尊崇。
聽到NCSC的人來訪。
沈寒御並沒有回頭,靜靜坐在床邊的身影,連動都沒有動。
郭木楊的聲音低了些,“方主任,您也看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不是來找寒御的好時候。寒御現在沒心情見您,不如改天?”
方弘益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形微瘦,帶一副框架眼鏡,肋下夾著公文包,一眼看去,頗有幾分大學教授的儒雅氣息。
對沈寒御的態度,他不以為意,“我說幾句話就走,不會耽擱太多時間。”
郭木楊有點無奈,“那行,您最好別待太久。”
他出去,順手帶上門,在外頭等候。
方弘益往前走了幾步,目光從床上昏睡不醒的桑淺淺臉上,掠過沈寒御緊緊握著的桑淺淺的手上。
想到自己所掌握了解的情況。
沈寒御卷入與阮承的糾葛,一番苦心謀劃布局,貌似都是為了這個名叫桑淺淺的女子,方弘益多少生出幾分動容同情之心。
“寒御,我仗著虛長你一些歲數,就這麼叫你,可以吧?”
方弘益的神色甚是和藹,“桑小姐的情況,我剛聽郭總說過了。這家醫院雖然是國內最頂尖的醫院,但桑小姐畢竟是中毒,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動用相關力量,為桑小姐請來軍中最擅長解毒的大夫,他藝術精湛,可謂德高望重,沒準能幫助桑小姐醒來得更早一點。”
沈寒御始終低垂著的眉眼,終於稍稍動了動。
這家醫院的主治大夫其實在業界造詣已然很高。
桑淺淺雖比阮承中的毒要深,但好在送醫及時,按理阮承能醒,她也應該能醒。
隻是不知為何,卻一直昏迷,就連大夫也說不出其中的所以然。
軍醫來,也未必能有更好的辦法。
但對此刻的沈寒御而言,但凡有一丁點讓桑淺淺醒來的希望或可能,他都一定會嘗試,絕不會拒絕。
沈寒御緩緩抬眸,看了眼方弘益,嗓音低啞至極,“什麼時候可以來?”
方弘益對上他滿是血絲近乎赤紅的眼,幹裂的唇,心下都驚了驚。
沈寒御這是多少天沒合眼了,想當初自己年輕時在軍中服役,沙漠拉練荒野求生五天五夜,都沒這般慘烈模樣。
“現在就可以。”
方弘益毫不拖泥帶水,拿出手機撥電話,溝通一番後,爽快道:“半小時內,軍醫就可趕過來。”
沈寒御點頭,目光又轉回桑淺淺身上。
方弘益放下公文包,很是自來熟地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端過來,遞給沈寒御,語聲溫和:“喝點水吧。”
本來,以方弘益的身份,根本犯不著在沈寒御面前,如此謙和放低姿態。
但他似乎並不覺得如何,反而,看著沈寒御的眼神,不僅帶了長輩真誠的關切之意,更有由衷的欣賞與喜愛。
隻可惜,沈寒御卻並沒有領他這份情,神色很是淡漠。
他非但沒有伸手接那杯水,反而連眼神都嗇於再給方弘益,隻淡淡道:“說吧,想要我做什麼?”
這個問題,總算問到了方弘益此行的目的上。
方弘益放下水杯,搬過一把椅子坐下,神色竟很是客氣鄭重。
“寒御,不知你有沒有興趣,加入NCSC?”
若是換了別人,能獲得NCSC的邀請,怕是早已欣喜若狂。
然而沈寒御平靜冷淡得過分,“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足夠出色,足以打動我。”
方弘益笑道,“NCSC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輕而易舉,就讓阮家這樣強大的家族覆滅,連最強的網絡安全防御公司,也追蹤不到半點行蹤。
無論是謀略還是手段還是技術,都讓人折服。
若非阮承一案引起廣泛關注,阮家銀行和海運系統莫名其妙被攻擊到癱瘓,引起了方弘益的注意。
他也不會暗中讓人去查這背後的玄機。
為了這樣的人才,別說親自來拜訪招攬,就是三顧茅廬也是值得。
方弘益盡力遊說,“NCSC是做什麼的相信你也清楚,如果你願意加入,將獲得難以想象的資源加持,背後自有國家力量做你最強大的後盾。寒御,你不用急著回答我,好好考慮考慮,再給我答復不遲。”
他給沈寒御留下了足夠的時間,但很顯然沈寒御並不需要。
“欠你的人情,我會還。”
沈寒御臉上不帶半點情緒,語氣也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加入就不必了。”
方弘益似早已料到這個回答,豁然笑道,“請軍醫來算是我為桑小姐做的一點力所能及的事,還不知能否幫上忙,不算什麼人情,不必還。不過寒御,我不會輕易放棄,一定會再來找你的。”
他起身,拿起公文包,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