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這樣關著她,也不是辦法。她若一直不說,你還真能不讓她踏出這門?”
桑淺淺嘆氣,“我去跟她聊聊吧。”
書房內,一扇雅致的中式紫檀雕花屏風後,是臨窗的休息間。
窗戶開著,外頭桂花樹的枝葉隨風親親搖曳,金色花瓣怡人的香氣如無聲的水波,層層疊疊蕩漾開來,沁人心脾。
阮曉蝶就那麼靜靜地坐在窗前,下巴託著腮,望著那株盛開的金掛樹出神。
在她書桌前,凌亂地扔著幾本畫冊,那畫冊,分明就是謝時安從國外帶回來的,阮曉蝶曾經的“作品”。
桑淺淺和謝時安走進去時,阮曉蝶回頭看了一眼,眼神竟是淡然無比,嘴角微微彎起,仍似往日模樣,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淺淺姐姐。”
桑淺淺卻沒法再將阮曉蝶當做一個孩子。
這張看似無邪嬌美的臉蛋上流露出的笑容,竟讓她生出一種汗毛倒豎的森然寒意,便如多年前,她和她哥郊遊,差點踩到一條五步蛇,嚇得失聲尖叫時,就是這種感覺。
然而桑淺淺也隻是微微笑了笑:“今兒是怎麼了?曉蝶你做什麼事,惹時安生氣了?”
阮曉蝶眨了眨眼,仍是一派渾然的天真,“這個就得問時安哥哥了。”
謝時安俊臉已黑如鍋底。
他實在不知道,都到了這個份上,阮曉蝶怎還能裝出這樣一幅無害無辜又我見猶憐的模樣來。
“你騙了淺淺那麼久,你好意思嗎?”
謝時安忍不住怒道,“虧她為了你的病勞心勞神那麼久,到了現在,你竟還能裝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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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曉蝶很是委屈的樣子:“淺淺姐姐,你看看時安哥哥,竟這麼兇我。”
她看看桑淺淺,唇角再度露出笑容,“還是淺淺姐姐好,我騙了姐姐,姐姐也不生氣。”
謝時安忍無可忍,正要說話,桑淺淺衝他搖搖頭。
她走到阮曉蝶面前,在她對面坐下。
“我見過邵錦幾次,個子和時安差不多高,長得也英俊。”
桑淺淺瞥了眼那幾本畫冊,緩緩道,“若是他一直留在國外,想必未來人生會一片大好。隻是可惜,他幫阮承出逃那夜,連一句遺言都未來得及留,便中槍身亡。”
阮曉蝶的笑容僵了僵,臉上那種無辜天真的表情驟然消失,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
桑淺淺平靜地繼續道,“我聽說,他十六歲時,就被阮承派到國外保護你。算起來,他陪了你整整十年。他死了,你一定很難過吧?”
阮曉蝶目光極冷地瞧著她,不說話。
“你回京城,若是想為他和阮家做點什麼,我也能理解。”
桑淺淺淡淡道,“隻是,甄家和此事無關,甄珠更和此事無關。你若是個聰明人,就不該將甄家牽連進來。”
第416章 就這麼定了
阮曉蝶神色仍是冷冷的,始終不發一言。
“你之前做下什麼暫且不說,就憑你撺掇甄崇明綁架甄珠,就足夠進監獄了。”
桑淺淺仍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你說出甄珠的所在處,我可以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追究,不然,等警方介入進來,很多事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曉蝶,你不會讓曉霜姐失望的,對不對?”
她注視著阮曉蝶,輕聲道:“你還那麼年輕,人生還很長。你想想,若邵錦還活著,他會願意看到你變成現在這樣嗎?”
每每聽到邵錦的名字,阮曉蝶神色就有些僵硬,但她總算開了口,“你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的想法?”
“出事頭兩天,他來找過我。”
謝時安再也忍不住,“他特意囑託我,如果他和承爺出了什麼事,讓我務必照顧好你。”
想起當日一幕,謝時安的聲音有些低沉,“承爺和他,都不希望你卷進阮家的紛爭裡。阮家走到那一步,誰都不想,那些是是非非,很難說得清對錯,也不是你該承受的。曉蝶,沒有人會怪你什麼,你不必心存怨念,更不必自責。你隻需過好你的日子就行。隻要你過得好,邵錦和承爺九泉下也能安心了......”
阮曉蝶怔怔地坐著,眼睛慢慢紅了。
她垂頭,似有眼淚顆顆落下,異樣安靜的休息間內,隻有她壓抑的哽咽抽泣聲。
良久,阮曉蝶的哭聲終於止住,她緩緩道:“好,我可以告訴你們,甄珠在哪兒便是。隻是,”
她抬眸,目光從謝時安身上慢慢轉到桑淺淺身上,“你們也該知道,我做的事,遠不止撺掇甄崇明綁架甄珠這一件,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我?”
“處置這個詞,太重了。”
桑淺淺深深地看著她,“曉蝶,說出來你也許不信,你叫我一聲姐姐,或許隻是禮貌,可我,是真心將你當妹妹。你在畫畫上那麼有天賦,又那麼聰慧,以後若你願意出國留學深造,將來一定會成就斐然。”
當然,前提是,她得放下執念,不要再試圖掀起什麼波瀾,從此遠離京城。
阮曉蝶若有所思,轉頭問謝時安:“時安哥哥呢?也是這般想嗎?”
謝時安沉默了一會兒,“我曾以為,你智力有問題,隻想著好好照顧你一輩子,便算對得起邵錦和承爺了。雖然淺淺那會兒一直安慰我,說你的‘病’,未必不能治好,可我從未奢望過有一天,你可以真的和正常人一般生活。”
他的神色異樣復雜,卻也有些許欣慰,“若你願意留學深造,走正常人走的路,我自然打心底裡高興。”
“既然時安哥哥和淺淺姐姐都覺得這樣最好,那就這麼定了吧。”
阮曉蝶想了想,竟是爽快答應了,“隻是我姐姐那邊,你們還得幫我怎麼找個理由,遮掩過去才好。”
她不自在地扭著手指,“姐姐向來心軟善良,若是知道我做的那些事,說不定就不認我這個妹妹了......”
“你放心,那些事,不會讓曉霜姐知道的。”
桑淺淺溫聲道,“她現在眼睛剛恢復,醫生說讓她好好休養,不能受刺激,我們也不敢告訴她。”
阮曉蝶如釋重負,“那就謝謝淺淺姐姐和時安哥哥了。”
她側頭又問謝時安:“現在幾點了?”
謝時安說了時間,阮曉蝶思索了片刻,當即便給了一個地址,“甄珠此刻就在這裡,你們趕緊派人去吧,不過甄崇明肯定戒備森嚴,你們要小心些。”
桑淺淺疑惑,“此刻?”
阮曉蝶點頭:“對,甄崇明每隔兩小時,便會讓甄珠轉移一個地方,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就在這處沒錯了。”
始終未發一言的簡崢這會兒不由得皺眉:“你確定嗎?救人這事,可輕率不得。”
若他們趕到時,裡頭沒人,或是甄珠已然轉移走了,那隻會打草驚蛇,更影響後面的行動。
“當然確定。”
阮曉蝶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眼桑淺淺,小聲說,“我早就知道姐夫對於互聯網方面頗有研究,哪敢掉以輕心。甄崇明這轉移計劃和路線,是我幫他定的。”
非但每隔兩小時就換地方,且換地方的過程中,更是層層障眼法,就是為了怕沈寒御追查到甄珠的下落。
桑淺淺和謝時安對視一眼,顯然兩人都心中動容。
阮曉蝶實在太聰明了,心思謀略或許不輸阮承。
若她一意孤行,真不知會惹出多少事來。
萬幸,她肯改過自新回頭是岸,善莫大焉,幸莫大焉!
......
不管如何,眼下知道了甄珠的所在,便好辦了。
簡崢當即聯系沈寒御,告知了這邊情況,那頭,沈寒御自又和甄以平溝通確認了營救方案,由唐伯川親自帶人去營救甄珠。
待事情都安頓妥當,阮曉蝶揉了揉肚子,委屈巴巴對謝時安道:“時安哥哥,現在可以讓我去吃飯了麼?我肚子都要餓癟啦。”
她這副模樣,一如往日純淨天真,不解世事。
謝時安心中微軟,“當然可以。咱們這就去。”
樓下,阮曉霜正等得甚是焦灼不安,瞧見他們下來,立馬迎過來。
“曉霜姐,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桑淺淺幾人早已商量好怎麼跟她解釋,笑道,“曉蝶她,已經好了。”
阮曉霜怔然,“什麼好了?”
“就是我知道姐姐是誰,也知道我自己是誰。”
阮曉蝶調皮地眨了眨眼,“我早就恢復正常了,隻是覺得裝小孩子也挺好玩的,所以沒及時告訴你們。誰知被時安哥哥發現我的秘密,覺得被我騙了,這才對著我大發雷霆......”
阮曉霜足足愣了十幾秒,才明白了阮曉蝶的話。
她完全不敢置信,幾乎有點語無倫次了:“是,是曉蝶說的這樣嗎?她真的不用再治療了?”
“是真的。”
桑淺淺笑著點頭:“千真萬確。”
阮曉霜又是驚喜又是激動,拉著阮曉蝶瞧了半晌,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
姐妹兩個眼圈都紅了,看得桑淺淺也一陣唏噓。
她原本打算和簡崢先行離開,但,想到唐伯川救人不知是否順利,且後續或許還需要阮曉蝶進一步提供幫助。
想了想,她還是留了下來,打算等人救出來後,再走不遲。
第417章 驚變1
連著幾日勞心勞力,桑淺淺未免體力有些不支,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強撐而已。
“不如你去客房歇息一會兒?”
謝時安知道她這兩天一直在醫院照顧她哥,不放心地看了眼桑淺淺,“等有消息了,我們第一時間叫你。”
便連簡崢也看出桑淺淺狀態極差,“有我在這裡守著,太太便去休息會兒吧。別到時沈總還沒回來,您先病了。”
桑淺淺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便是她可以無所謂,可腹中剛剛受孕的胎兒......怕是撐不住。
此刻再怎麼擔心甄珠,她能幫的也有限。
不若趁著這個時候,先好好養養精神,否則若孩子真出點什麼事,她該愧疚死了。
......
從下午開始,沈寒御的電話就基本沒停過。
一方面是西南這邊的情況要迅速有個處理,給上頭一個交代的同時,他也能及早抽身回京城。
另一方面,是關於甄珠和集團董事長換帥的事,甄以平和唐伯川相繼給他打來電話。
而幾個不了解內幕的高層,對甄崇明接管甄家集團無法接受,他們不好去煩擾住院的甄崇明,便私下裡紛紛給沈寒御打來電話。
總算將這些應對過去,沈寒御才稍稍得了點空闲,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又接到了郭木楊的電話。
“寒御,”
郭木楊聲音急促沉重,“沈叔叔出事了!”
沈寒御心神劇震,“我爸怎麼了?”
“他......”
郭木楊此刻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他去爬虞山,失足落海,到現在......還沒能找到人。”
沈紹豐當年因腿疾,不得不多年常居家中,寸步難行。
後來安上了合適的假肢,一朝能正常行走,心情大好,便愈發喜歡遊山逛水,明城周邊的公園景點倒是都去了個遍。
郭木楊前幾日去探望沈紹豐時,多嘴說了一句虞山風景不錯,“說起來,那還是咱們自己公司開發的景區,您有時間可以去瞧瞧,到時我安排人接待您,保證您玩得盡興。”
沈紹豐卻不願麻煩,他更喜歡自在一點,所以連招呼都沒跟郭木楊打,隔日便自個去了虞山。
直到落海出事,景區緊急將情況報知郭木楊,他才知道此事。
無數救援隊員在墜海處展開地毯式搜索,卻沒找到人,隻找到了......漂浮在海水中的一雙假肢。
沈寒御眼前微黑,深深吸了口氣,“加多人手再找,我即刻趕回來。”
“那你西南那邊的事怎辦?”
“大致處理方案已經定了,我派人跟進便是。”
沈寒御果斷道:“最多一個小時,安排妥當我就走。”
西南這邊的亂攤子太亂,沒多少能讓沈寒御信得過的人。
而唐伯川又回了京城,沈寒御思慮再三,從京城調了徐克敬過來頂上。
他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但現在,前期的溝溝壑壑和曲折內情,沈寒御已基本摸清趟平。
剩下的,隻是按部就班,該處理人處理人,該追究責任追究責任,該賠償死傷者家屬的賠償死傷者家屬,給上頭和下面一個合情合理合適的交待。
隻要徐克敬按照沈寒御的計劃來,就不會出什麼紕漏。
一個小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