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三年前，我跟我表姐合買了一套 55 平的學區房。

 

當初我們約定好這套房子她佔 51% 的產權，這樣她女兒就可以先報名上小學。等過兩年賣掉房子再換一套，到時候換我佔 51% 的產權，那樣我兒子也能讀上重點小學了。

 

哪知等到今年該換掉房子了，房價掉到隻剩不到原來的一半。

 

為了不耽誤我兒子上學，我想著就算虧錢也得把房子賣了。

 

可我表姐S活不肯，她說再等等。

 

一等再等，我心急如焚，各種求我表姐：【姐，看在你外甥的份上，你就答應我把房子賣了吧。】

 

表姐冷漠地回我：【不賣，這種時候賣房子簡直是傻子。】

 

我搖搖頭，笑自己是個傻子，當初怎麼會傻到跟她合買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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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老天有眼，最近我要賣的房子漲價了。我的電話都快被中介打爆了。

 

表姐興衝衝地跑來說，她想把房子賣了。

 

我說：【不賣！】

 

1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表姐，問她：【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

 

她的回答像錘子一樣，重重地砸在我腦門，一陣生疼。

 

【可這個房子再不賣，我兒子就沒得上學了。】

 

【姐，看在你外甥的份上，你就答應我把房子賣了吧。】

 

我都快急哭了。

 

表姐無動於衷，甚至冷漠地回了我一句：【不賣，這種時候賣房子簡直是傻子。】

 

【說實話，你兒子也不一定要留在城裡上學。回老家讀書多好，作業少，學習壓力小。多好！】

 

這話真讓我心寒啊。

 

猶記得三年前，表姐說動我跟她合買這個房子，用的理由就是舍不得跟孩子分開。

 

【要是我們家妞妞不能跟在我身邊，我想S的心都有了。】

 

【況且我們老家那小學的條件你也知道，但凡有點能力的父母都把孩子弄到外面上學了。】

 

【妹，你可憐可憐你姐，幫幫我，也當幫幫你自己。三年後，你家浩浩也要上小學了。】

 

表姐從小腦子特別好使，她出了個主意：【我們倆先合起來買一套，兩年後賣掉這套重新買一套。】

 

【這回買的先讓我佔 51% 的產權，等過兩年換掉房子再買一套，換你佔 51%。】

 

根據本地的小學入學政策，的確可以這樣操作。

 

為了讓我下定決心合買房子，表姐還說：【等房子裝修好了，給你們一家三口住，這樣你就省了租房的一筆錢。】

 

2

 

後來房子買了，55 平的小戶型 320 萬，我和表姐各出 80 萬的首付款。裝修又花了五萬塊錢，我們兩家平攤。

 

表姐家條件一般，我家條件更普通。

 

花在這套房子裡的八十幾萬，除了我和老公的存款 50 萬，另外三十幾萬是爸媽賣掉老家的一棟房子給我湊的。

 

我感到很愧疚，說好了等房子裝修好，就把我爸媽接過來一起住。

 

但是真正等房子裝修好了，表姐一家就火急火燎地搬進去住了。

 

理由是社區和學校會入戶調查家訪，如果他們家沒住進去，不是【兩一致】的話，笑笑就沒辦法順利入學了。

 

都是為了孩子，我想想表姐也不容易，我好心答應房子先給她住。

 

一想起這件事，我心就更痛。

 

我說：【姐，從小我把你當自己的親姐姐一樣，什麼都敬著你，想著你。】

 

【你呢？有真心把我當妹妹嗎？】

 

【我爸媽為了支持買這個房子，把老家剛建的新房子賣了。原以為能跟我一起住進這套房子裡，可是後來你又說先讓你住。】

 

【我一再成全你，你如今說這些，對得起我嗎？】

 

表姐摸著肚子，怪聲怪氣地說：【是你沒拿我當姐姐吧？我這馬上要生了，你還來給我添堵。】

 

【姚婧，我說你怎麼就那麼天真，現在賣房子，虧掉的錢你補給我呀？】

 

她對我擺了擺手，說：【再等等吧。】

 

表姐又懷孕了，肚子很大了，有七八個月。

 

她一直想生男孩，她婆家給她的壓力不小。據她說找人算過了，這胎是男孩。

 

3

 

一等再等，可我兒子讀書等得起嗎？

 

當初她著急讓我跟她一起買房的時候，催著我趕快籌錢的時候，怎麼不說等等。

 

我看了看這套房子，到處都是表姐一家的生活痕跡，一丁點我家的痕跡都沒有。

 

我不禁搖搖頭，笑自己真是個傻子，當初怎麼會傻到答應跟她合買房子。

 

老話怎麼說來著：【兄弟不共財，姐妹少往來。】

 

我後悔了。

 

【我要是知道你這樣，我當初不會跟你合買這個房子的。】

 

【你女兒是讀上重點小學了，那我兒子呢？姐，你不能太自私了。】

 

我是實在沒辦法了，隻能試著去說服她。

 

但是她【吃了秤砣鐵了心】，怎麼都不松口。

 

正巧這時，表姐的女兒笑笑放學回來了。

 

還是我媽幫她接的孩子。

 

我爸媽在老家隻剩一間老屋，一下雨就漏雨，實在沒法住人。我讓他們搬來城裡跟我一起租房住，雖然擠了點，但是總歸比住在老房子好些。

 

爸媽來了之後，他們每天都去幼兒園接我兒子放學，也拐了一些路去小學幫我表姐把她女兒接回家。

 

今天笑笑看起來不高興，好像還哭過了。

 

我看了看我兒子，問她：【你姐姐怎麼了？】

 

我兒子告訴我：【姐姐考不及格，被老師罰了。】

 

笑笑不知道哪裡來的狠勁，突然猛地把我兒子一推，嚎叫道：【住口。】

 

她這是惱羞成怒了。

 

我兒子被他這一把直接推著撞在茶幾上。

 

我和我媽驚慌失措。

 

4

 

【浩浩，怎麼樣？磕到沒有？】

 

我和我媽忙不迭跑過去。

 

很倒霉，我兒子的下巴被磕出了個大傷口，流了好多血。

 

我顧不得其他的，抱著我兒子上醫院。

 

在醫院美容皮膚科，值班醫生問我怎麼搞的，怎麼把孩子磕成這樣？

 

我既心疼又擔心孩子，整個人都懵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小心被別的小孩推到的。】

 

我媽可生氣了，她對醫生說：【是被我們家親戚的小孩推的，哎喲，那一家人實在太壞了。】

 

【騙我女兒跟她一起買房子，說好了先給她女兒讀書，等到我外孫上小學了就給我們上。】

 

【現在她不認了，哎喲，真的太壞了，也不知道我外孫上學的事該怎麼辦才好。】

 

醫生在準備給我兒子消毒和縫針的工具，我媽講什麼，她估計都沒認真聽。

 

我兒子很勇敢，一路上都沒怎麼哭，不像別的小孩那樣鬼哭狼嚎的。

 

反而是聽到我媽說他上學的事情，他馬上問：【我不能上學了嗎？】

 

我趕緊安慰他：【沒有，咱們不是明年才上小學嘛。】

 

但實際上，本地好的小學都規定至少提前一年落戶，隻有極少數普通的小學學校是當年買房能夠報上名的。

 

醫生開始給我兒子縫針，她說裡外得縫十幾針。還好是在下巴底下，即使留疤也不影響美觀。

 

打麻藥的時候，孩子忍不住痛，哭了出來。

 

【疼在兒身，痛在娘心。】

 

這一刻，我心痛得無法呼吸。

 

我也恨自己信錯了人，看錯了人。

 

5

 

事情發生後，我表姐沒有登門道歉和探望。我媽氣不過，跑到她家找她理論。

 

樓下有門禁，以前我們上門的時候，都是打電話讓我表姐給開門的。小區物業會給業主錄入人臉信息，自動識別人臉後就可以自由進來。

 

今天我媽進不來，打電話給我表姐，她又不接電話。

 

我媽就一直坐在樓下等。她邊等邊流淚，想想就不甘心。

 

從上午一直等到中午，我表姐都沒接電話，我媽趁著樓下有人開門進出，跟著溜進去。

 

她按了門鈴，表姐來開門了。她果然在家，是故意躲著的。

 

一看到我媽，她立刻拉下臉，轉身回房間。

 

我媽走進去，看看這個房子，越想越氣不過。

 

【陳芸，這房子也給你白住兩年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趕緊的，賣了好讓我外孫有書讀。】

 

她應該叫我媽【小姑】的，我媽跟她爸爸是兄妹關系。

 

但她傲慢得很，都不拿正眼瞧我媽。

 

我媽氣得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頭，說她：【S丫頭，你拿著別人的血汗錢，住著這麼好的房子，你良心過得去嗎？】

 

表姐故意把肚子頂到我媽面前，威脅她：【那你把我弄S吧，一屍兩命夠不夠？】

 

她還抓起我媽的手，去打她的肚子。

 

我媽嚇得縮回手，啐了她一口，罵道：【真晦氣，神經病。】

 

【老天有眼的話，就不該讓你生到男孩，要讓你遭報應。】

 

表姐一聽急了，直跺腳，哭喊著：【你咒我，我要跟你拼命。】

 

還好我來得及時，趕緊把我媽拉走，否則我表姐一發瘋，真的來個【一屍兩命】，我該怎麼辦，我媽該怎麼辦。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媽一直掉眼淚，說我：【我早就跟你說過，陳芸不是好人。可你從小就老實，她說啥你都信。】

 

我拍拍我媽的肩膀安撫她：【就當花錢買個教訓吧。】

 

我媽抬眼看我，問我：【房子不賣了？認命了？】

 

我呵呵一笑，說：【怎麼可能！】

 

6

 

順路，我就帶著我媽去了小區外面那家房產中介。

 

上回我們就是找的這家中介買的房子。

 

正好今天那個中介小張也在，她還認得出我。

 

【姚小姐，是吧？】

 

我笑著點點頭，誇她：【哇，你這記性太好了。】

 

小張很殷勤，很有眼力勁，真的特別適合幹這個行業。她趕忙搬來椅子，請我跟我媽過去茶幾那邊泡茶喝。

 

【最近是有打算再買新房子嗎？那你真是來對了，趁著現在房價低，趕緊買了就是賺了。我們上新了幾套筍盤，我給你看一下？】

 

我接過她給的手機，劃拉著屏幕看了看，看到有一套我們那個小區的，同樣面積和戶型的，樓層也差不多的，報價 250 萬。

 

天吶，前兩天我路過，在櫥窗看到我們那個小區均價掉到五萬五，算起來我們那套房子還值三百來萬。

 

沒想到今天隻剩這麼個價，房價真是掉到親娘都不認識了。

 

我都不敢想象繼續下去，那房子還能賣多少錢。

 

【其實我不是來買房的，我想賣房。】

 

小張反問我：【賣房？】

 

【這種時候賣房挺不劃算的，其實現在首付比例降低了，你手頭要是有個小幾十萬，買一套當投資，豈不是更劃算。】

 

我笑了笑，直截了當地說：【我要是有那個錢，當初買那個房子，也不必跟我表姐一起合買了。】

 

小張也笑了笑，然後說：【不過說實話，最近房子特別不好賣。你可能得做點心理準備，你那房子要想賣掉，還得比市場價再降點，不然沒優勢。】

 

我媽聽得著急，問她：【那得賣個什麼價格？也不能太低了。】

 

小張說：【那這個什麼價格也不是我說的算，行情就是這樣，沒辦法。】

 

我已經顧不得考慮太多，說：【行，那你幫我把房子掛出去吧。】

 

我留了我的手機號碼給小張，讓她有人看房就打電話給我。

 

7

 

當天下午，我去小區物業錄了人臉，還綁定了個【智慧社區小助手】，打算到時候有人來看房的話，我既能自己帶上去，也能遠程開門讓中介帶上去。

 

房子我以 245 萬掛了出去，可能是價格比較有優勢，連著幾天都有人讓中介來談價。有人說能出 220 萬，有人說能出 210 萬，最誇張地問 200 萬賣不賣。

 

反正確實行情不好。

 

不過無論誰要談價，誰要看房，我一概不拒絕。因為，我就是要故意惡心惡心我表姐。

 

為了不耽誤我自己的工作，我讓小張把幾個想看房的客戶都約到中午，他們一起看。

 

我把他們都帶上去，按了門鈴，沒人開門。

 

事先我說了，現在房子還有【租戶】在住。

 

我改敲門，且跟他們解釋：【我跟租戶約好了，她說中午在家呢，估計在忙啥沒聽到，大家再等等哈。】

 

敲門幾下後，表姐終於開門了。她披頭散發的，應該是剛從床上被吵起來的。

 

【誰啊？什麼事？吵S了！】

 

看到門口烏壓壓站了一群人，她先是條件反射地往後一退，害怕地問：【你們要幹嘛？】

 

我算是看出來了，她這人欺軟怕硬。

 

我走近。

 

她認出我，一下子就放松下來了。

 

【怎麼了？找人來打我？】

 

我把這些客戶帶進去，對她說：【他們來看房子的。】

 

她臉色大變，衝我吼道：【你神經病啊，我不是說過不賣嘛。】

 

我現在對她不客氣了，懟她：【房子我們一人一半，你說不賣就不賣啦？】

 

客戶們看情況復雜，紛紛找借口溜了。其實我也沒打算一下子就順利地把房子賣出去，但能給她制造點【樂趣】，我心裡爽。

 

8

 

表姐根本沒想到，這之後，時不時就有人去敲門要看房子。

 

我跟中介小張說了，如果這個房子能順利賣出去，我私人多給她 1 萬塊錢辛苦費。而且隻有她知道，我知道。

 

行情不好，小張說她連著好幾個月都沒開單賣出一套房子。為了這 1 萬塊錢，她特別積極地幫我帶了一撥又一撥的客戶去看房。

 

每次他們到了樓下，我就遠程給開門。

 

表姐被煩得半S，她懷著孕，又丟了工作，整天都窩在家裡。中介不分時間地來按門鈴，敲門，她躲也躲不了，不勝其擾。

 

我媽知道後，著實有被爽到。她說終於出了口氣。

 

不過再不把房子賣出去，重新買一套房子，我兒子明年就沒資格報名重點小學了。

 

我媽隻要一想到這個，還是愁。

 

我跟她說：【其實我想過了，即使房子賣掉，我也不可能再跟陳芸合買房子了。就算現在房子降價了，我就是買得起也供不起。】

 

【我也想過，是否有讓浩浩上重點小學的必要。陳芸說話難聽，但有一點是大實話，越好的小學學習壓力越大。】

 

【我怕自己挖空心思去買一套學區房，最後把自己的壓力轉嫁到孩子身上。】

 

我媽問：【那不讓浩浩在城裡上學了？】

 

我搖搖頭，跟我媽說：【我們單位有人才子女上學名額，我去爭取一把。】

 

我媽聽了，連說：【那可太好了，就是便宜那丫頭，拿著我們的錢買了房，讓她女兒讀了那麼好的小學。】

 

我冷嗤一笑，說：【不是讀書的料，就是上中關村三小都沒用啊。她女兒上重點小學，還不一定是好事壞事呢。】

 

9

 

我媽後來都不幫表姐接孩子了，起初她還不要臉地打電話來怪我媽。

 

每次我媽都讓她廢話少說，趕緊把房子賣了。

 

她一聽賣房，就嚇得掛電話。

 

房價一天一天地繼續掉，而且願意買房的人也越來越少。

 

中介小張給我打電話，說馬上暑假了，可能客源會多點。她還讓我把價格再調低些，這樣成交的希望更大些。

 

這會兒我們小區的均價已經掉到隻剩不到四萬塊，算起來實在虧太多。

 

坦白說，我也舍不得賣了。

 

何況我已經在想辦法給我兒子爭取入學名額。

 

我跟小張說：【你照樣帶人去看房，還是以原來的價格。】

 

小張笑說：【你要是誠意要出售，這個價格肯定賣不出去的。再說了，你這房子情況特殊，合買的，還得另一位業主配合。】

 

小張跟我說她後來帶客戶上門去看房，表姐都不讓進了。

 

她說這樣弄，除了給表姐添堵，實際上房子根本賣不出去。

 

我轉了 2000 塊錢給她，說：【這段時間要是還有人看房，你就還是帶去看一看。若是沒人看房，你就每個星期去兩回就行。】

 

小張是個聰明人，她猜到裡面有什麼過節和故事，但她沒多嘴多問。

 

10

 

對表姐的【打擾】，一直到她生為止。

 

九月初，她進醫院生孩子了，這回還是女兒。

 

我媽聽我大舅說，我表姐哭得好慘。

 

她第一胎生女兒，不受婆家待見，婆婆不給她坐月子。我大舅媽又早逝，當初是我媽可憐她，幫她做的月子。

 

這次她又生了女兒，想必婆家也不可能出什麼力了。

 

果然，我大舅打電話給我媽，讓我媽再幫我表姐做一次月子。

 

我媽直接說：【沒空，我還得帶我外孫。】

 

聽說後來我大舅要把她帶回老家，花點錢請親戚幫她坐月子。

 

不過我表姐看不起老家，不願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