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她來做什麼?」莫不是魏子瞻讓她來做說客?
「讓她進來罷。」
柳依依抱著肚子進來虛虛地給我行了個禮,我扶著她坐在我身邊她好似一幅受寵若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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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般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莫不是是魏子瞻叫你來的?」
我感覺她的身子明顯僵硬了幾分,手心裡也有細細密密的汗滲出,看來是被我猜對了。
「其實我與魏表哥真的沒有關系,此次來京城也的的確確是在江南待不下去了。」
江南到京城好說有半月的路程,柳依依隻身一人哪裡能走這麼久。
定是身後有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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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我都懂的。」
她迷惑的眼神盯著我,而後隻好輕咳一聲扯開話題,「夫人這是在……學寫字。」
我搖搖頭,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柳姑娘,你可是認識字的?不若你幫幫我吧?」
她約莫是以為我要她教我習字答應得很是痛快,「我自幼跟著父親走南闖北,文墨略通一二,夫人既好心收留我,依依願意為夫人效勞。」
我眼前一亮,從桌上拿了過來,「好啊,好啊,那這封和離書就由你來幫我寫吧!」
「啊?」
她一驚,連忙起身,「夫人這是做什麼?依依萬萬不敢做出這等錯事!」
「小蓮給我去拿梨花糕了,眼下這裡隻有我們二人,柳姑娘若是替我寫了這和離書魏夫人之位我雙手給姑娘奉上。」
她咬緊了下唇,慌忙地跪下堅定地搖搖頭,「依依心裡早有喜歡的人,對魏表哥也無半分非分之想。」
我小聲嘟囔一聲,「我也沒讓你做什麼呀,不過是讓你給我代筆罷了,若是你不願意那邊算了。」
「我叫別人也能給我寫。」
賬房裡的張老先生,隔壁的讀書郎,他們指定是知道如何寫的。
她試探地開口,「我瞧魏表哥對夫人上心得緊,夫人何苦要和離呢?」
我搖搖頭,「你不懂。」
若不是他這幾年讓我在魏家過的不錯,別說勞什子和離了,柳依依找上門來那天我就該帶著她們二人去京府衙門了。
到最後柳依依被我軟磨硬泡還是提筆替我寫下了和離書,臨到走時她還在叮囑我。
「夫人可要好好想清楚了,開弓再無回頭箭。」
我眦起個大牙傻笑一聲,揮揮手就讓她走了,這下好了連和離書都省了寫了。
魏子瞻若是知道我如此識相指不定還要獎勵我分走他的一半的家當。
哎呦,這可真是要發財了。
還沒等我做完發大財的美夢,小蓮無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小姐,你是不是又忘記了。」
「忘記了明日還有惠陽郡主的賞花宴,你先前答應了要去的。」
我煩躁地弄破了三張宣紙,今時不同往日了,我如今一心隻想回惠城。
這京城也不過如此,早知當初便不該貪玩鬼迷日眼地答應了替沈清瑤進來背鍋。
這幾日魏子瞻好似也故意躲著我,好幾日也不見他的蹤影。
7
「若不然讓柳姑娘與我同去罷,也免了她在府裡呆久了悶著了。」
最重要的是,讓她二人一起留在魏府我實在是放不下心來,家醜不可外揚,若是讓別人看見他二人光天化日卿卿我我,那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原以為柳依依恐怕我有什麼壞心思會報病不出,卻沒想到第二日她早已早早地等在門口。
「柳姑娘!你還懷著身子,怎的穿得這樣少。」我脫下自己的鬥篷披在她身上。
「小姐!你自個的身子也不好,怎的還把鬥篷給摘了。」小蓮在我身後輕聲抱怨一聲。
柳依依的表情更加惶恐,作勢要把鬥篷脫下,我細細地給她系上。
「走吧,再不走可就趕不上郡主的賞花宴了。」
上了馬車我伸出手摸摸她的肚子,圓滾滾的,我阿娘當初懷我時也是這幅光景麼。
她瞧見我好奇的樣子低低地笑了兩聲,「這會月份小他還不會動呢,等月份大了她可是要胡踢亂踹的。」
我更加好奇,看向她的眼神也更加敬畏。
她低下頭摸摸自己的肚子,眼裡全是慈愛,「等夫人有了自己愛人的孩子就會明白了。」
我並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我曾親眼見過惠城的堂嫂難產而S的慘狀,也見過堂兄抱著孩子獨自落淚的悽苦模樣。
S了的人不瞑目,活在這世上的人又何嘗不是在煎熬呢。
生孩子要冒著這樣大的風險,於我來說,實在是不太妥當的。
我寧願伴我阿娘一生,也不願將自己命賭在這樣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於是我搖搖頭,輕輕摸摸藏在袖子裡的和離書,才終於一字一句地小聲道,「我與柳姑娘終歸是不同的。」
她好似沒聽清,又開始追問起來,我抿緊唇搖搖頭,什麼也不肯再多說了。
京城裡這樣的賞花宴,我向來是不喜歡的,同京城這個地方一樣表面繁華內裡卻骯髒透了,太過虛偽做作。
可是柳依依好似很喜歡,她好奇地揪著我的袖子問東問西,又一邊打量著周圍談笑風生的世家小姐。
「夫人,這是什麼花,瞧著好生精致,我在江南時還從未見過。」
什麼花?我怎麼知道什麼花?但是我現在是沈清瑤啊,沈清瑤應該會知道的。
我挺了挺胸膛正準備自信地胡诹一番,卻被女人的嬌笑聲打斷。
「這又是哪家的妹妹,先前可從未在京城裡露過面,不過能與沈清瑤手挽著手出門的。」
「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8
與沈清瑤走在一處不是好人,我扯了扯唇,當然沈清瑤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倒是要看看哪位英雄與我所見略同,扭頭一看,張家的那位嫡小姐。
說起來前些日子被抄的蔡家還是她的外家,無怪她這樣跳腳,想來上次張家也是斷尾求生才好容易保得周全。
我挽著柳依依的手更緊了些,湊在她耳邊悄聲說,「待會這瘋婆子發起瘋來,你可千萬躲遠些。」
見沒人理她,她愈發的囂張,隨意地折下手邊的一支牡丹扔在地上笑道,「呦,還是已經懷了身子的妹妹。」
「你與沈清瑤這樣交好,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該不會就是魏大人的吧?」
我心裡一凜,手心有汗微微冒出,她這張天S的破嘴,竟還真讓她給說中了。
一張大臉盤子湊到我面前來,直勾勾地盯著我,「怎麼不說話了?沈清瑤,從前我見你話可不少啊。」
「難不成是真讓我給說中了?這是魏子瞻的私生子?你被人給戴來綠帽子?」
「嘖,你可真沒用啊,沈清瑤。」
叔能忍嬸不能忍,我揚起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呼,心裡舒服多了。
她湊著個大臉,眦起個大牙在我眼前不就是想激怒我嗎?很明顯她已經成功了。
這一下可不得了,她瘋了一樣朝我的臉抓來,誰家好人打架專朝著臉來。
我把柳依依推進小蓮懷裡,袖子一撸。
我與她我與她拼了。
這場正義之戰的最後以被打碎的六盆花,被抓花的兩張臉,以及魏子瞻的到場而結束。
看著她那張被抓出幾道血痕的臉,我自信的用袖子擦擦臉挑挑眉看向魏子瞻。
我雖讀書不用功,可我打架可從來沒輸過的,我這也算是為了他的孩子出頭。
這不得一高興就把和離書給我籤了。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柳依依,確認了一番她的確是沒事才轉身掏出帕子來給我擦擦臉。
我想起上次他給我擦眼淚的慘狀,下意識的往後一躲,而後又訕訕地接過他手裡的帕子。
他長長地嘆口氣,低聲輕斥了句,「你啊。」
有魏子瞻給我收拾爛攤子我徹底放飛,小碎步挪到柳依依身邊,驕傲地說,「柳姑娘,怎麼樣我厲害吧,我從前在惠……從前她這樣的我一個人就能打十個。」
她抿起嘴輕笑一聲,有些心疼地用帕子給我擦擦臉上的血痕,「夫人果真厲害。」
那可不是。
我環顧四周才附在她耳邊,用隻有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那可不是,屆時你做了魏夫人,我再來京城玩時你可要罩著我嗷。」
她一怔,而後垂下眸子不肯再說話了。
9
我有些急了,她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是已經真心把她當朋友,剛想追問兩句,卻被魏子瞻的聲音打斷。
「來喜,你帶柳姑娘先回去,至於夫人麼。」
「我親自帶她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他的聲音裡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來喜一個人怎麼照顧得好柳姑娘!馬車顛簸,小蓮,你跟著柳姑娘好好照顧她。」
「小姐你……」
「我沒事,我又沒孩子,哪兒這麼嬌氣。」
臨到走時,我還不忘大聲提醒,「柳姑娘,我拜託你的事你可千萬別忘記了嗷。」
坐上了馬車,魏子瞻才終於開了他高貴的尊口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好端端的,怎麼和人家打起來了?」
我繃緊了身子,眼眶發熱,莫名想起從前打完架阿娘教訓我的日子。
我想我我阿娘。
我想回家。
我不想在呆在這勞什子京城了,我要回惠城。
天S的沈清瑤你喪盡天良蒙我。
大滴大滴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我啞著聲音開口,「還不都是為了你的孩子?」
「若不是那張姑娘口無遮攔猜出了你與柳姑娘見不得人的身份我也不必衝上去與她掰扯。」
「若不是你,我也不必呆在京城。」
「還不全都是怪你,你現在還要來怪我。」
他嘆口氣替我擦幹淨臉上的淚水,「怎麼還是這樣愛哭,柳姑娘本就是我的表妹,不怕旁人非議。」
可是前些日子柳姑娘還與我說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今個他又承認是他的表妹了。
雖我不太聰明,但這二人連口供都沒串好,屬實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些。
「都是我的錯。」
自然是他的錯。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從袖子裡掏出那張薄薄的和離書,在他面前輕輕鋪開。
「既然如此,那這張和離書你便籤了吧,也好給柳姑娘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名份。」
他面無表情地接過去,細細打量了一番,先誇贊了一番這字實在是不錯,而後又誇這墨實在是好墨。
我揚了揚下巴,「那能錯嗎?這可是我親自求柳姑娘給我寫的。」
墨也是我阿娘千金尋來的,自然不錯。
他贊許地點點頭,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整張紙都吞了進去。
「唔,現在…好了。」
我一整個蒙在了原地,而後尖叫出聲,「魏子瞻,你這是在做什麼——」
「餓了。」
我看你是真的餓了!
我沈幺幺二十年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瞧見他面無表情的臉我愈發生氣,最後幹脆扭過臉去不再看他。
直到馬車突然被勒停,外面傳來焦急的聲音,「大人,送柳姑娘回府的馬車讓人劫了,眼下柳姑娘已經被人帶走不知所蹤。」
因著馬車驟停,我身子不受控制往前面倒去,本來有魏子瞻給我當人肉墊子卻不想他起身的速度這麼快。
我憤憤地著磕疼的下巴,心底卻把人罵了個百八十遍。
「送夫人先回府!」
10
回府就回府,隻是這回府的路卻越走越長,越走越顛簸。
我這才掀開馬車簾子一看,先前的馬夫早已經不知所蹤,眼下已經換上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我勉強定了定神,才顫著聲音,「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裡。」
「你把原來的馬夫弄到哪裡去了?柳姑娘呢?也是你抓的嗎?」
「你說話啊?難道你是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