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殺惡意打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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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等著。」


 


掛掉電話,看著一直昏迷的奶奶,我撫摸著她粗糙的雙手。


 


「奶奶,你看,狗改不了吃屎的,我已經給了他機會了,他還是冥頑不靈,他真的該S啊。


 


「奶奶,我去把他剁了喂大黃怎麼樣?」


 


大黃是大壯哥家裡養的土狗。


 


奶奶的手指突然動了一動,她的食指緊緊勾住了我的手指,像是要阻止我。


 


過來給我送飯的二嬸看到這一幕,嘆息道:


 


「豆豆,你是你奶奶唯一放不下的人了,就是昏迷,她還在為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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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她那天早上來我們家時,說還給你蒸了粽子,你吃了沒有?這兩天事太多,忘了給你說了。」


 


我搖了搖頭,這三天來,我一共就吃了兩頓飯。


 


回到家裡,打開灶間的鍋,鍋裡果然躺著一鍋粽子,一共兩種,鹹蛋黃豬肉餡和沒有任何餡料的碱水粽,都是我最愛吃的。


 


奶奶在最後一刻,想的是她的孫女能不能吃上粽子。


 


可是奶奶,沒有你,我怎麼過節?


 


11


 


我打開社交平臺,陳洋已經趁著熱度,進行直播賣貨,賣的剛好是臘肉,他直播間的臘肉看上去賣相特別好,肉都呈深棕色,肥瘦相間,看上去十分有食欲。


 


他在直播間還掛著從我奶奶那裡買的兩塊臘肉,我奶奶賣給他的臘肉,是黑漆漆的。


 


他將他賣的,與我奶奶那裡買來的進行對比:


 


「上次洋哥在老太婆那裡上了當,你們看,這種黑黑的肉,誰敢吃啊?


 


「這兩天,洋哥到處走訪,為你們帶來一款安全放心的臘肉,價格也被洋哥打下來了,首批兩萬單,不賺錢,成本價賣給洋哥的家人們!」


 


看著他這麼賣力地吆喝,我撥打了質量監督局的電話:


 


「你好,我要舉報有人售賣工業臘肉。」


 


陳洋賣的臘肉,色澤明亮,這種肉,顯然是塗了染色劑,用工業用鹽加亞硝酸鈉再加農藥敵百蟲,在煤氣爐上燻制而成,對人體危害極大。


 


真正的臘肉,都是用柴火燻制,時間越長,顏色越深,一般燻個三四個月,外表會呈現漆黑色,燻得越久就越幹,重量和體積也都會隨之縮水。


 


我家的臘肉,是用曬幹的橘子皮燻制的,從過年的時候開始燻,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六個月,早已是黑不溜秋的,但是聞上去會有一股橘子的香味。


 


向質量監督局舉報後,我又連續發布了兩條監控視頻,配文: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真相,這是完整的監控視頻,全程記錄了陳洋是如何對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進行詐騙的。】


 


我發布的兩條視頻,一條是他第一次踏進小賣部時,花言巧語哄騙我奶奶賣他臘肉的情景。


 


另外一條就是他向我奶奶勒索三十萬的視頻。


 


兩條視頻都是高清的,清清楚楚地記錄了陳洋詐騙勒索的全過程。


 


我的賬號上的粉絲已經有二十幾萬了,大部分都是陳洋的粉絲,雖然他們關注我的目的,隻不過是想看熱鬧或者辱罵我,不管怎麼樣,這確實是漲粉最快的途徑。


 


這兩條視頻發布後,評論終於不再都是罵我的,雖然有質疑,但是都理性了起來。


 


我立馬錄制了一個視頻,教大家如何辨別正宗的臘肉與工業臘肉,並明確表示:


 


「陳洋直播間售賣的,就是有毒的產品!」


 


陳洋的口碑也開始逆轉,有不少人闖進他的直播間,要求他解釋小賣部打假事件,並質問他售賣的產品是否有相關證書。


 


當然他來不及解釋,因為他在直播時被質量監督局的工作人員叫停了,執法人員來到他的直播間,從現場帶走了一塊臘肉作為樣本。


 


12


 


執法人員的入鏡,無疑證實了陳洋所賣產品確實有問題。


 


我發布的兩條監控視頻也得到了極大的關注,甚至有不少律師私信告訴我,說陳洋的行為明顯觸犯法律,願意無償為我提供法律援助。


 


經過仔細篩選,我選擇了一名叫楊磊的律師,他當天就來到我們這個小鎮,仔細看過視頻後,告訴我,現在這種職業打假團伙,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都是團伙作案。


 


像陳洋這樣成熟的團隊,整個團隊至少有五人,他們賺多份錢,一方面通過網上創作視頻獲得收益,另一方面通過勒索獲得巨額賠償,另外還可以通過打廣告和賣貨來獲利。


 


有人專門盯梢,確定目標,有人專門出場進行敲詐勒索,有人專門對接商務活動,還有人專門制作視頻。


 


他們的目標,一般都是沒什麼文化和法律意識的人,尤其是老年人很容易成為他們的重點關注對象。


 


就拿我奶奶這個事件來說,他們分為幾個步驟,他們一般是早就對接好直播賣貨的品類,再鎖定我奶奶作為目標,然後由陳洋親自出面實施勒索,發布打假視頻,引起大家的共鳴後,趁機賣貨,實現一個事件獲得多份收益。


 


隻是陳洋估計也沒想到,一個巴掌大的小賣部,竟然裝了監控,將他的所有行為拍了下來。


 


律師陪我去報了警,警察很快受理了這起案件,並來到我家取證,鐵證如山,監控視頻將陳洋的嘴臉拍得一清二楚,陳洋及其團伙很快都被收押。


 


我將進展都發布在我的賬號上,包括警方出具的報案受理回執,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陳洋的粉絲終於開始清醒。


 


網上原本對我的質疑和謾罵終於都停了下來。


 


質量監督局那邊也給了我反饋:「陳洋在直播間售賣的產品確實添加了被禁用的添加劑,對人體危害巨大,所有商品將進行銷毀處理,並將對陳洋進行處罰。」


 


警察來我家取證後,我將小賣部恢復了原貌,砸壞的收錢櫃和貨架,讓專門做木工的六叔給修好了。


 


散落的貨物都被我一個個撿起來,分門別類,擺放整齊。


 


一切都恢復如初,隻是缺少了每天忙裡忙外的那道瘦小的身影。


 


13


 


我是八歲那年來到奶奶身邊的。


 


六歲那年目睹了父母的S亡,爸爸一直有精神類疾病,一次情緒失控S了媽媽,清醒過來後自S了。


 


其實我從小也不算個好孩子,被人說性情與我爸一樣,孤僻乖戾,從來不討人喜歡。


 


父母去世後,誰都不願意收留我,爸爸的兄弟姐妹,媽媽那邊的舅舅阿姨,他們家的條件都不錯,都早早地走出大山,在鎮上或者縣城甚至省城裡買房安家。


 


村裡人還算好心,常有人收留我吃頓飯,他們給我一碗飯吃,我就幫他們幹半天活。


 


奶奶那時候也經常喊我去她那裡吃飯,隻是她從來不讓我幫忙,次數多了,我也有點不好意思。


 


實在餓了,我就去鎮上撿別人不要的食物。


 


當然這是不受歡迎的,經常會被打罵,尤其是那些十來歲的小屁孩,成群結隊的,以欺負我為樂,但我並不懼,一開始被他們打,後來次數多了,我練就了一身打架技巧。


 


我的贏面很大,我隻要贏了,就可以逼他們交出書包裡的零食,所以後來我很樂意他們來找我麻煩。


 


那天奶奶在街上看到一群小屁孩圍著打我一個人,不知情的她跑過來護我,被幾個小男孩推倒在地傷了胳膊,十來歲的小男孩,力氣並不小。


 


後面的事,我記得不太清楚了,聽說我是發了瘋,不要命似的,將幾個小男孩打得頭破血流牙都掉了,我自己一身衣服被撕得粉碎。


 


我隻記得,那天是奶奶牽著我的手走回家的,一路上,她將我的手腕攥得緊緊的:


 


「豆啊,以後你跟我這個老婆子做個伴吧。」


 


後來鄰居們也開玩笑說:「豆豆你那天實在太嚇人了,我們都不敢靠近,還是你奶奶拉著你,你才平靜下來。」


 


回去後,她燒了一大鍋水,將我放到木桶裡,給我全身搓了個遍,又給我穿上新衣裳。


 


從此一老一少組成了一個家。


 


奶奶也是苦命人,丈夫兒子S得早,被嚼舌根的人暗地裡罵命硬,克夫克子,我則是克父克母。


 


有好事的人偷偷打賭,想看我們兩個天煞孤星誰先S。


 


奶奶並未理會外面的闲言碎語,她將我送進學校,說隻有好好讀書才會有出息。


 


好在,我在學習上有些天賦,在小學跳了幾級也能跟得上。


 


我剛來到她身邊時,我們還很窮,住在泥磚房裡,雖然一到下雨天就漏雨,但有奶奶在,我就安心。


 


奶奶靠種地養活我,隻可惜,我們這邊是丘陵地區,沒多少能種水稻的地。


 


村裡分地,女孩沒有份,我父母都去世後,我家原來的地都被重新瓜分了,奶奶是五保戶,保留了三分水田兩分菜地。


 


種地靠天吃飯,光靠種這三分田的水稻養不活兩個人,她隻得去開荒,爬很高的山坡,在沒人要的山坡上種上豆子花生和棉花,再自己一點一點背下來。


 


記憶中,她總是佝偻著腰,背著一個大背簍。


 


她從來不讓我幹活挑重物,也不知道她從哪裡聽來的,說小時候被扁擔壓了個子長不高。


 


沒人種的地,她去種,沒人要的我,她待如珠寶。


 


買不起豬肉,奶奶養了很多雞鴨,因為雞鴨長得快,那個年代小偷很多,雞鴨就經常被偷。


 


她沒讀過書,數數隻能數到 10,一開始雞鴨各數到 10 還多出很多隻,待它們長大後過不了多久,還沒數到 10 就數完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丟了多少,隻知道丟了很多。


 


每次發現少了時,她都對著雞圈默默抹眼淚。


 


直到後來我上初中了,很多人都外出打工,大家的關系變得和諧多了,很少再有小偷。


 


村委給奶奶在馬路邊蓋了個小平房,我們搬進了新房子,村裡見我們可憐,建議她開個小賣部,她不會算數,是我一點一點教她的。


 


自從開小賣部以後,我們的日子好了很多,至少奶奶不用爬到高山上去種地了。


 


我早就計劃好了,等我上大學後,一邊打工一邊上學,奶奶就不用那麼勞累了。


 


明明我們的好日子就快來了,老天卻給我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14


 


我的高考成績出來那天,奶奶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我還是跟她分享了我考了 660 分的好消息。


 


醫生說奶奶不願意蘇醒,沒有求生意志,二嬸說:


 


「你奶奶是不是怕連累你?她以為,隻有她S了,你才不會受牽連,所以不願意醒來。」


 


我每天陪在她身邊,跟她聊天,我告訴她:


 


「那個欺負你的人被抓了,現在成了落水狗,到處都是舉報投訴他的人。


 


「奶奶,我選了法學專業,以後做名法官,或者律師,像楊磊律師那樣,專門為需要的人提供法律服務。」


 


在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楊磊律師也給我帶來好消息:


 


「陳洋這樣的惡意打假團伙,已經形成了有組織有規模的產業鏈,有人專門對惡意打假行為進行培訓,受害者不計其數,光陳洋這個團隊,涉及的案件上百起。」


 


我從網上得知,不僅是個人,還有一些連鎖便利店也要起訴陳洋,他數次利用漏洞,在店員清理貨架上過期商品時,把即將過期的商品拿在手裡或者藏起來,等日期一過,就拿著過期商品去結賬,結賬後就起訴便利店售賣過期食品。


 


隻不過,便利店的監控視頻將他一舉一動拍得清清楚楚。


 


我每天跟奶奶匯報案件的進展,奶奶比一開始好了不少,在我跟她說起另一件陳洋涉事的案件時,奶奶有了反應。


 


這個案件與奶奶的差不多,陳洋哄騙一個老爺爺,說想買他家裡腌制的鹹菜, 買了之後又以三無產品起訴老爺爺。


 


說到後面時,奶奶的手抖了抖, 眼角流下了淚水。


 


經過四個小時的焦急等待,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醫生告訴我們:


 


「(隻」在我開學前一周, 陳洋的案件來了大判決,陳洋和他的團伙數次敲詐勒索巨款, 情節十分嚴重,陳洋被判了無期徒刑, 他團隊中的其他成員也喜提五到十五年不等的刑期。


 


拿到他的判決書那一刻, 我喜極而泣。


 


我將判決書念給奶奶聽, 奶奶的手微微抖動, 流著眼淚還是沒有清醒過來,一旁的二嬸對著奶奶說道:


 


「嬸子, 你再不醒來,醫藥費都付不起了,豆豆把你留給她的錢都給你治病了。


 


「到時候豆豆學都沒得上,難得她考上這麼一個好大學。」


 


也許是二嬸的話刺激了她, 她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豆豆你得去上學。」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但說的話卻一清二楚。


 


二嬸打趣道:


 


「你看,就要拿你刺激她, 要不然她S活不肯醒。


 


「說把錢花完了, 她就急眼了,也不知道她給你留了多少錢。」


 


奶奶在五鬥櫃最下面,給我留了一個鐵皮盒子, 裡面一本存折幾沓還來不及去存的現金,存折是 23328.32, 現金加起來 3218 塊錢, 總共 26546.32 塊,這是一個農村七旬老人一輩子的積攢的錢。


 


世界就是這樣, 有人一天賺幾百萬,有人窮盡一生隻攢了兩萬塊。


 


也許陳洋也沒想到, 他要勒索的人,連勒索金額的十分之一都拿不出來。


 


「豆豆, 你快去上學。」


 


奶奶急急地催促我, 我蹲下來安慰她:


 


「奶奶,不急, 還有十來天呢,等你出院後, 我帶你一起去。」


 


「好。」


 


「豆豆, 你要帶你奶奶去北京?」


 


「是啊,奶奶年紀大了,能多陪一天是一天, 她辛苦養了我十年, 是時候我來養她了。」


 


我早已盤算過,我現在社交平臺賬號有些粉絲,以後做做自媒體,再做一份家教, 養活奶奶應該沒有問題,大不了辛苦一些。


 


隻要有她在,我肯定能克服萬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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