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丟臉的次數多了,好像我都已經有層蒙蔽自己的免疫系統了。
咽咽喉嚨,繼續找話題。
我問他:「你昨晚上值班,現在困嗎?」
陸知文擱下茶杯,頭微微往後靠到了沙發枕上。
在我沒來及反應的時候,他一隻手突然控到我後頸。
那隻手像在我身上撥下了暫停的按鈕。
身側陸知文的眼睛微闔:「吃飯叫我。」
那隻手從我後頸拿下來了,指腹磨蹭過我的皮膚,略微粗糙的、有些灼人的。
讓我心都滾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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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陸知文又回隊裡了。
走時我跟出去了,跟到他車前。
趴到他車窗外,遞給他兩個捂熱的橘子。
「你渴了吃唄。」
陸知文將車打上火,微挑眉看了我一眼。
眼神不嚴肅了,隻是帶著些打量。
在他的視線下,我抬指撓了撓臉。
低聲說:「我在果盤裡選了半天,這兩個肯定甜。」
短暫的皮膚接觸,陸知文從我手上將兩個橘子拿走了。
「回去吧。」他說。
我抿抿唇,跟著他的車說了最後一句:「有時間,你還是要休息一下。」
陸知文隻探出手朝我揮了揮,讓我進屋去。
8
車影徹底消失在視野裡。
我在庭院裡站了大半天,站到陸知曜都出來了。
他將一罐飲料扔到我手裡:「影都沒了,還看呢。」
咋舌說:「太痴了。」
我嘆口氣,像是問他,也像是問我自己。
「以前總是看不見你哥的時候,我覺著偶爾一次能撞見他,就足夠高興和驚喜了。」
「現在跟他結婚,我們見面的次數確實頻繁許多,甚至還住在同一屋檐下,成為法律認定的最親密的關系。」
「但我又覺得不夠了。」
「我想讓你哥多理理我,想跟你哥的關系更親密,想跟他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愛人。」
我偏頭望陸知曜:「我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陸知曜居高臨下地盯著我,他是完全無法理解我這種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的。
隻說:「想要什麼就努力上啊。」
「你倆現在都成兩口子了,這麼近水樓臺,你做什麼不方便?」
陸知曜抽著根煙替我分析:
「我哥那個人確實挺冷的,但他心腸不硬,你既然被他認定為另一半,他對你總會有更多優待的。」
「女追男隔層紗,我哥那人長這麼大還沒跟誰搞過曖昧,老男人了,你主動點。」
陸知曜勾出不正經的笑:「你試探一下,勾引一下,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簡簡單單。」
跟他是說不通的,一說他就不正經。
但陸知曜有句話沒說錯。
想要什麼,就得自己主動去爭取。
沒有那麼多理所當然和平白無故的得到。
9
但朝陸知文示好也是件難事。
我得把握好那個度,不能太明顯給他拒絕的機會。
但也不能太不明顯,讓他察覺不到。
周天我休假。
在家裡忙活一上午做了飯,打包好就打車去了陸知文的警隊。
短暫的調任結束,他又回歸自己的工作崗位了。
到地方的時候,提前給他發過消息,我在門口等了等才見到他人。
他拿著手機,單穿件制式襯衣,微垂眼問我:「什麼事?」
或許是常在男人堆裡,他說話總是簡潔利落。
我提起自己的包給他看:「今天我休假,給你送飯來了。」
我搶著話說,生怕他拒絕。
「媽說你們忙起來總是隨便應付,或者吃外賣,吃泡面。」
我抿抿唇:
「在國外留學那兩年,我都是自己做飯吃,味道肯定比外賣要好。」
「你嘗嘗唄。」
陸知文沒多說什麼,先讓我進了他辦公室。
進去後才問我:「怎麼突然給我送飯?」
洗完手我將包裡的飯盒都拿出來:「你們挺辛苦的。」
看一眼他側著的、線條冷硬的臉。
我低聲說:「我們現在是夫妻,我照顧你,是應該的吧?」
陸知文站在桌邊翻著份藍色文件,我聲音放得低,但他仍聽見了。
可他是半點沒有軟和細胞的。
隻淡淡回我說:「顧好你自己就夠了。」
或許陸知文是真的忙,我在他辦公室待快一個小時。
他都沒有空出時間來,不是在接打電話就是在叫下屬問事,後來還拿著鑰匙要出外勤。
他要出去的時候,我察覺到不對從沙發上站起來。
「飯呢?」我追著他問。
我的存在在忙碌中或許是不合時宜的。
但好在,陸知文沒對我露出嫌惡或者冷厲表情。
隻說把飯給他的下屬們分了。
我小跑著追著他的腳步,硬給他塞了一盒讓他車上吃。
陸知文離開後,我將打包好的東西都拿出來給大家分了。
他們有的是我那天在交警大隊見過的。
他們一邊吃著飯誇我手藝好誇陸知文有福氣。
又一邊打聽陸知文私下裡的模樣。
我還想打聽陸知文工作時候的模樣呢。
他們謔笑著湊近我,說陸隊對我真是不一樣。
有個那次挨了陸知文一腳的男警員,一邊咬著雞腿一邊跟我說話:
「如果是我趁陸隊忙的時候抓著他讓他吃飯,早被訓了。」
10
戀愛關系裡的人總是敏感。
就算是我這種單向追逐的戀愛關系。
今天送飯去陸知文在忙亂中仍接了。
他沒抗拒我說我們是夫妻我照顧他的說法。
後面甚至還給我叫了車送我回去。
我覺得陸知曜話是沒說錯的。
我現在是陸知文的妻子。
我跟他幾乎是最近的關系了,他對我有最大的容忍度和底線。
我就該用著這個身份,多做些讓陸知文拒絕不了的事。
所以加了陸知文下屬的聯系方式,打聽到陸知文終於有點空闲時間,我就給他打過去電話。
電話鈴響,每一聲振動都引起我心髒的共鳴。
嘟聲停,對面的陸知文接了。
「什麼事?」他還是那句話。
我趕緊說:「是我是我。」
「我知道。」隔著電流,陸知文冷硬的聲音也帶上些低啞磁性,聽著燒人耳朵。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先問他:「你晚上有空嗎?回家嗎?」
「怎麼?」陸知文的話有點漫不經心的。
我猜他現在是在邊看著什麼文件,邊應我的電話。
「中午那頓飯你都沒吃好,晚上你有時間,回來吃唄。」
我捏著自己的耳垂說:「你中午欠我一頓,晚上還回來吧。」
我這種說法著實不要臉。
對面的陸知文像是頓了頓,然後我聽見他的問話:「欠?」
我大言不慚地嗯一聲。
「宋桐,」他在對面叫我的名字,但並不是生氣的模樣,反而帶著絲隱隱約約捉摸不到的笑意。
「你膽挺大。」
膽不大又怎麼能從你背後走到你面前。
膽不大又怎麼能在你對我半點感情也沒有的時候就嫁給你。
但對著陸知文,我隻是笑。
拖著語調說:「回來吃吧,我做飯很好吃的。」
「知道了。」陸知文應了。
語調依然是利落又冷清的。
11
在我有意的靠近下,我跟陸知文的相處確實多了許多。
起碼現在我們日常能見面。
偶爾能打個電話約個飯,或是發些簡單的消息。
也能約著去參加朋友的飯局。
以往我眼裡的陸知文總是嚴肅的。
別的高嶺之花美豔。
他這一朵卻格外鋒利割人,讓人不敢觸碰不敢採摘。
但相處後,我才發現陸知文也有戲謔與惡劣一面。
陸知文好友的婚禮邀請了我們兩個人。
席間本該是陸知文喝酒。
但我想著他連著大夜的加班,所以找了借口阻止。
還大言不慚地當著眾人的面叫囂:「用不著他,我一個人就能把你們所有人喝趴下。」
陸知文坐在我旁邊,倒是沒阻攔。
他指尖把玩著個小酒盞,看著我淡淡挑了挑眉。
酒桌上是最不怕叫囂的。
我這聲一出,所有人都來找我喝酒。
我靠近陸知文,掩著唇低聲說:「我沒駕照,等會得你開車回去,你可不能喝酒。」
說完看一眼他:「不然萬一,我倆都被請去局子了怎麼辦。」
或許是氣氛使然,我說話很有些帶著玩笑意味的試探。
想要逐步擊破陸知文擺在我面前的防線。
他沒多說,他總是寡言。
我話落,他隻剔著眼輕飄飄掃我一眼。
看不上我的大話。
我輕咳一聲:「你不信啊?」
陸知文一掌自後而來,突然控住了我整個後腦。
他總愛這種動作。
掌控力和壓迫力極強。
我在他的控制下求饒:「我錯了,我不說了。」
「別瘋。」陸知文聲音挺淡,但嘴角勾著絲笑。
但那晚我還是沒有喝太多。
酒喝到第二圈的時候,陸知文就接過了我手上的杯子。
我紅著臉站在原地,愣愣看著他用我的杯子替我喝了後半程。
看著他淡色的唇沾染上澄澈酒液。
我臉燒得慌,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別的什麼。
12
但那夜先醉的還是我自己。
醉酒是個光明正大的可被利用的好機會。
結束的時候,我裝作昏沉蹲在地上不起來。
陸知文喝得比我多多了。
但他仍是清醒的,甚至能幫著新郎新娘送客。
最後他俯身來到我面前。
拍了拍我的臉,居高臨下問我:「還認人嗎?」
我偏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裝作朦朧地看向他。
陸知文又扯住我肩膀:「能站起來嗎?」
我還是不動。
既然裝醉了,就得裝到底。
果然,陸知文沒在跟我廢話,直接拖著我的肩膀將我弄起來了。
就算是我下墜的、軟塌塌的身體,他也輕松就將我弄起來了。
弄起來我就裝作膝軟要跪。
陸知文及時撐住了我,並將我背到他後背。
我如願以償,趴到了陸知文的後背上。
枕著他的肩窩,對上遠處陸知曜的眼神。
他朝我豎了中指,我偏過頭去沒再看他。
酒店並不遠,陸知文是將我背回去的。
光明正大的醉酒一次,醉完還能讓陸知文相信。
這機會難得。
我得趁此機會多做點事。
所以陸知文將我弄到酒店的大床上時,我手一扯,就將他也扯得重心不穩跌到了床上。
酒精對陸知文也是有影響的。
他話比往常多。
手臂撐在我身體兩側,低頭問我:「這就是你叫囂的本事?」
我裝作聽不懂他的話,隻兩手並用摟住他的肩膀。
「你才喝了多少,就昏成這樣?」
他居高臨下,手指捏住了我的臉。
我不答他的問話,隻手腳並用將他留在床上。
「宋桐,」他自上盯著我,低低念我的名字。
他念了我的名字,卻不再說下句話了。
他就那樣垂眼看著我。
那眼神專注、銳利,讓我甚至不敢直視。
酒店的大床房是心形的,我穿白色連衣裙,陸知文穿黑色西裝。
酒味和香水味在我們之間來回穿梭。
氣氛格外曖昧。
所以我兩手掛著陸知文的後頸,做了個我此生最大膽的舉動。
我閉上眼,迎上了黑暗中陸知文的唇。
心髒怦然巨響。
距離無限拉近,我已然感觸到陸知文的呼吸。
但在要觸碰到的前一秒,陸知文偏頭,輕飄飄躲開了。
「別撒酒瘋。」他說。
像是盆兜頭潑下的冷水,凍住了我所有的動作。
也將我怦然跳動的心髒徹底浸到了碎冰裡。
13
第二天醒來,酒店的房間裡就隻剩下我自己了。
陸知文人和衣服全不見了。
我隱約記得,他昨夜是在沙發上將就的。
凌晨時就已經離開。
我蹲在床上想著要怎麼繼續,要怎麼面對他。
計劃中的循序漸進全被我昨晚那毫不顧忌的一吻打破了。
或者也不能算是一吻。
因為我並沒有碰上他。
他那輕飄飄一偏頭的躲開,像是直接給我下了S刑。
但工作卻沒給我優柔寡斷的機會。
手機振響,主任大早上就給我打來電話,分配給我跨省出差的任務。
讓我甚至覺得,突如其來的出差是給我以喘息的機會。
不然,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繼續面對處在同一屋檐下的陸知文。
急匆匆回家整理了行李拿了包,我就跟同事搭上了班機。
飛機落地又轉汽車,汽車慢悠悠晃到鎮裡,又轉成了破舊得晃似上個世紀的破爛皮卡車。
皮卡往村寨深處駛去,越往裡去,手機信號幾乎沒有了。
我像是徹底跟外界斷聯了。
臨走前我在機場猶豫許久,除了給我媽發過去出差消息。
最後也沒給陸知文發。
不是不想告知他。
單純的夫妻責任我是該告知的,但情感方面,我怯懦了。
不敢再給他發消息。
昨夜的事情徹底撕開了我遮藏許久的面具。
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他。
14
我們隊在青萍村待了整整半個月。
調研任務進行得算是順利。
唯一不適應的隻有完全與外界斷聯的手機信號,和惡劣貧瘠的生活條件。
臨走前的那個晚上,村裡給我們做了大桌飯。
席上大家都喝了些他們村裡自家釀的高粱酒。
問到我時,我擺手說不會喝。
看到酒,我就又想起來陸知文。
明明我已經盡量讓自己投身到工作裡,明明我已經在盡量克制自己想起他的頻率。
我坐在村裡的庭院裡。
想起陸知文那張總是冷淡嚴肅的臉。
他格外嚴肅。
但也給了我最大的安全感。
安全到盡管我知道他不愛我,但有他在的場合,我是敢放開了喝酒放開了撒瘋的。
我想他了。
想學生時代站在主席臺下冷冷清清做講演的他。
想陸家客廳裡懸掛的那張他入伍時拍攝的照片。
想我剛回國偷偷去市警局外蹲守時看到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