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從小被抱錯的真千金,七歲那年,才被接回侯府。
爹娘舍不得養了七年的女兒。
於是假千金謝芷就留了下來,成了侯府養女。
謝芷比我更懂得怎麼討爹娘歡心。
及笄那日,娘親跪在地上求我取心頭血給謝芷做藥引。
一年後,謝芷身體急轉直下。
娘親再次跪在地上求我,讓我把我的夫婿讓給謝芷。
她說:「月青,她快S了,你就讓讓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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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一腳將我踹翻:「不孝的東西,早知當初就不應該把你接回來。」
兄長咬牙切齒:「我真希望快S了的那個人是你。」
他們沒發現,我衣服下面空蕩蕩的,臉頰瘦削如皮包骨,每日咳血,我很快就要S了。
1
我的夫婿文晉安是我自己撿來的。
及笄那日,娘親當著所有來賓的面,跪下來求我救謝芷。
大昭朝重孝,她這一跪,我當時的未婚夫沈裕第二日便上門退了與我的婚事。
我心裡難過極了。
心頭血取出來之後,侯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謝芷身上,無人管我的S活。
我出門散心,遇到一個被小孩子丟石頭的乞丐。
我救下那乞丐,才發現他反應遲鈍,腦子有些問題。
於是我將他送去了醫館,留了一筆錢給大夫,讓他給乞丐診治。
一個月後,文家攜重禮登門拜謝。
原來,那乞丐是文家嫡長子,去寺院為生病的母親祈福,不慎跌落山崖,摔壞了腦子失了憶。
醫館治好了他,他方想起自己是誰來。
文晉安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了。他聽說了我娘在笄禮上向我下跪的事情,十分心疼我。
「月青,侯府待你不好,我願加倍待你好。文家雖不是高門大戶,但文家人護短,你若願意嫁給我,我定不會讓你再受委屈。」文晉安紅著臉向我表白心意。
他說他已經準備好了上門提親,但在提親之前,還想徵求一下我的同意。
我答應了。
文晉安雖然是白身,文家也隻是普通清流人家,但我願意下嫁。
爹娘對我的親事並不上心,有人上門提親,他們就同意了。
出嫁前一天晚上,娘對我說:「月青,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要記得,成親之後,你就是文謝氏,不要老是往娘家跑,讓你婆家不滿。」
她看著是為我著想,但我心裡清楚的,她是嫌我嫁得低,覺得與我們往來辱沒了侯府。
「好,女兒知道了。」我說。
到了我回門那日,謝芷心血來潮地想去天雪山泡溫泉,爹娘和兄長就帶著她去了。我和文晉安帶著回門禮,在侯府門口站到天黑,他們才回來。
「天不早了,就不留你們了,先回去吧。」爹說。
然後我就和文晉安留下回門禮,轉身上了回文府的馬車。
在馬車上,我委屈得哭了,文晉安捏緊了拳頭,對我說:「我真恨他們是你的爹娘。」
是我的爹娘,所以他不能替我討公道,隻能看著我受委屈。
三個月後,文晉安參加春闱,居然中了狀元。
文家炙手可熱起來。
爹爹派人送來請帖,讓我和晉安回娘家吃飯。
新晉狀元春風得意,意氣風發。託他的福,我第一次在娘家有了被重視的感覺。
爹會在外人面前誇我,兄長會特地拐去西街給我買慄子糕,娘也會溫聲細語地同我聊天,教我如何應對人情往來。
2
大約,我是個無福之人。
眼看著好日子來了,我卻生了病。
一開始是吃不下飯,我以為是有了身孕,悄悄找了大夫把脈,想要給文晉安一個驚喜。
結果大夫說我脈象平穩,隻是苦夏而已。
然而,一個月後,我開始咳血。
再去看大夫,大夫就說我是肺痨。
如何能是肺痨?
我不信,重新尋了名醫診治。
這位名醫是半年前替謝芷治病的周神醫的師弟,姓陳。
陳大夫替我把脈,果然不是肺痨。
他同情地看著我,說:「文夫人,你是否被人取過心頭血?那次取血傷及了你的心肺,前幾個月靠你的精氣神耗著,如今耗不住了,便發作出來了。」
「要怎麼治?」我臉色煞白。
陳大夫說:「治不了了,若是早兩個月發現,還有辦法,現在,你都開始咳血了,一切都太遲了。」
我沉默了許久。
終於,顫抖著嘴唇,問道:「我還能活多久?」
「一個月。」
一個月啊……我竟隻有一個月可活了。
我才剛過上有人疼有人愛的好日子,好日子就要到頭了嗎?
我S了,文晉安怎麼辦?
短短一個月時間,我甚至無法留一個孩子給文晉安當念想。
我神情恍惚地走出醫館,卻遇到了娘身邊的劉管事。
「大小姐,原來您在這裡。」
劉管事同我行禮之後說道:「大少爺獵到一頭鹿,夫人讓老奴來請您去侯府用晚膳。」
3
回到侯府,剛一進門,我就看到娘親眼睛紅腫,像是哭過,兄長謝欽九站在她旁邊情緒低落,眉眼裡藏著焦急和心疼。
我愣了一下。
我以為他們知曉了我身子的狀況。
然而,娘親開口:「月青,芷兒的身子惡化了,你救救她吧!」
我才知曉,這是一場鴻門宴。
「我能怎麼救她?要再取我一次心頭血做藥引嗎?你們就不怕,再取一次心頭血,直接要了我的性命?」
我承認,我心底是怨恨的。
如果當初周神醫取了我的心頭血之後,能抽出時間檢查一下我傷口愈合的情況,就會發現我心肺的問題,及早治療,我就不會面臨S亡。
可那段時間,周神醫每次上門,都被娘親帶去了謝芷的院子,她完全忘記了我的存在。
娘聽我這麼問,臉上表情有些尷尬,她討好地將我按在桌子前,給我夾菜。
「月青,芷兒身子不好,我承認,我是偏心了點,可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啊,我怎麼可能不顧你的S活!你放心,這次不需要取你的心頭血做藥引了。」
「是嗎。」
我低頭看著碗裡肥膩的紅燒肉,一陣惡心反胃。
從回到侯府開始,我吃了很多紅燒肉。
宮裡賞賜給侯府嫡女的頭面被送到了謝芷手裡,爹讓廚房做紅燒肉給我。
帶謝芷去長公主舉辦的賞花宴,丟我一個人在家,回來後,讓廚房做紅燒肉給我。
給謝芷準備了六套錦衣華服,卻在花朝節那日,發現我箱子裡最好的一件衣裙是前年做的,娘看著我嘆了口氣,然後讓廚房做紅燒肉給我。
謝欽九出遠門,回來隻給謝芷帶了禮物,忘了給我準備,也讓廚房做紅燒肉給我。
……
他們所有人,每次覺得虧欠了我,就讓廚房做紅燒肉給我吃。
仿佛是在彌補我。
「月青太瘦了,要多吃點肉。」
他們這麼說。
後來我才明白,紅燒肉彌補的不是我,而是他們的良心。一盤紅燒肉端到我面前,他們就心安理得了。
於是,我連紅燒肉也憎惡起來。
他們沒人發現我的憎惡。
或者說,發現了,但不在乎。
娘親把紅燒肉夾進我碗裡,似乎就安了心。
她深吸一口氣,道:「月青,芷兒昨晚哭著跟我說,她對不起你。她這孩子,養在深閨,沒見過世面,年紀又小,見了晉安幾面,就惦記上了。她知曉自己不對,所以瞞著不敢說。結果憂思過重,身子一日賽一日的不好。周神醫說,她這是犯了情志病。她身子本就虛弱,若是不及時幹預,恐怕活不過二十歲。」
我愣住。
謝芷曾經看上我的爹娘兄長,拿走了,看上我的頭面衣裳,拿走了,看上我的心頭血,拿走了。
現在,她看上了我的夫君。
我抬頭看向娘,娘一臉哀戚,看向爹,爹一臉希冀,看向謝欽九,謝欽九一臉渴求。
「所以呢?」我問。
娘突然起身,像半年前在我笄禮上那般,撲通跪在了我面前哀求。
「月青,她快S了,你就讓讓她吧。」
「就因為她快S了,我就得讓著她?可現在,我也要S了。」我笑了笑。
娘親哭出聲來:「月青,你說這種話,是要娘的命啊!」
爹爹見狀大怒,一腳將我踹翻在地:「不孝的東西,早知你如此狠心,當初就不應該把你找回來。」
謝欽九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咬牙切齒:「我真希望快S了的那個人是你。」
我被踹得胸口生疼,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直到咳出一口血來。
「裝模作樣。」謝欽九冷哼。
爹爹威嚴道:「來人,送大小姐去廂房,看著她,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離開。」
然後他轉身扶起我娘,安撫她:「放心,她不同意也沒事的,文晉安那邊,我親自去跟他說。」
4
我被軟禁了起來。
身子蜷縮在腳踏上,疼得起不來身。
每次呼吸,都帶著疼痛。
可沒有一個人信我是真的疼,他們覺得我在裝,我想用這種方式跟一個將S之人爭搶。
可分明是謝芷在跟我搶。
可分明我才是將S之人。
我疼得暈了過去,到了半夜迷迷糊糊醒過來,耳鬢的頭發被淚水浸湿,腹中飢餓,口中幹咳。
我扶著床稜直起身子,跌跌撞撞走到桌前。
桌上的幹果碟空空蕩蕩,桌上的茶壺裡亦空空蕩蕩。
我撲過去捶門,半晌,看門的婆子悠悠醒來。
「大小姐,侯爺吩咐了,不能開門放您出來。老奴隻是負責看門的奴才,您別為難老奴。」
我不S心,繼續捶門。
那老虔婆大約是煩了,語氣不客氣起來:「大小姐,您真惡毒,既對自己的妹子見S不救,又不知憐老惜貧,難怪侯爺那般生氣。」
竟成了我的錯嗎?
冰涼的淚水再次將耳鬢打湿,過去這麼多年的委屈如約好了般,同時朝我席卷而來,呼吸變得困難,我的身體找不到出路,我的魂魄亦找不到出路。
渾渾噩噩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陽光透過門縫灑在我臉上。
我的貼身丫鬟小桃被娘身邊的許嬤嬤領了過來。
許嬤嬤吩咐看門婆子:「開門吧,姑爺來了。」
門被打開,她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我。
許嬤嬤臉上閃過一絲嫌棄:「大小姐,您如今都嫁人了,還玩這種小孩子爭寵的把戲麼。」
然後她吩咐小桃:「給你主子收拾好,姑爺在花廳等著呢。」
我心裡一陣溫暖。
文晉安來了!
他來接我了!
離開這裡,離開這裡就不會痛苦了。
我扯了扯嘴角,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十分配合地讓小桃幫我換衣裳、淨面,梳頭。
等收拾好,我迫不及待地朝花廳小跑。
然而,剛到花廳外,我就聽到了謝芷嘰嘰喳喳的聲音。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