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海閣

找訂婚酒店時，刷到這樣一個問題：

 

「女友是孤兒，還要給彩禮嗎？」

 

我頓時有些生氣，憤憤地打字回復：

 

「她沒了父母，連你也要欺負她？」

 

準備發送，好奇看了一眼發帖人。

 

是我男友小號。

 

1

 

我愣住，下意識覺得是不是有人盜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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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男友李誠的電話打進來。

 

「珊珊，那個，我媽說要不訂婚宴就免了。」

 

李誠底氣不足的聲音傳來。

 

見我沒有接話的意思，李誠繼續道：

 

「訂婚本來就是雙方父母見一面。

 

「你情況特殊，到我家隨便吃個飯就行，別花冤枉錢。」

 

我的視線落到那個帖子上。

 

「孤兒」兩個字刺痛我眼睛。

 

是，我情況特殊。

 

三歲的時候父母車禍去世，從此成為孤兒。

 

可誰說訂婚隻是父母見一面。

 

訂婚時承諾，是磨合，是與愛人即將進入婚姻殿堂的一場儀式。

 

我雖然沒有父母，但我有親朋，有同學老師。

 

我不止一次地想過，把李誠介紹給這些陪我成長的人。

 

我是孤兒，可在這世上，我從不是孤零零一人。

 

怎麼到李誠嘴裡，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我突然想明白，李誠沒有被盜號。

 

他就是這麼想的。

 

他覺得我不值！

 

不配！

 

2

 

我想與李誠共赴一生。

 

交付了身心，他在這個時候背刺我！

 

心一點點沉下去。

 

我像個即將溺S的人，妄圖掙扎一下。

 

畢竟我們談了三年。

 

就是養三年的狗，多少也有感情在。

 

「什麼叫冤枉錢？是花在我身上所以覺得冤枉？」

 

用輕松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試圖用開玩笑的方式讓李誠明白，我不願意將就。

 

我從沒覺得自己與別人不同。

 

自小我就要強，讀書要做到名列前茅，工作也一絲不苟。

 

旁人做不到的，我努力去做。

 

所以別人該有的，我不能少。

 

然而電話那頭，李誠卻像個被踩到尾巴的貓。

 

「你說的什麼話？我媽也是為我們好！

 

「從訂婚到結婚要花多少錢，況且我們以後還要還房貸！」

 

這些花費難道是一下子才有的嗎？

 

我們在一起三年，而不是三天！

 

從前沒有金錢上的困擾。

 

臨近結婚，李誠全想起來了。

 

溺水的人終究沒有抓住救命稻草。

 

我失去跟李誠對話的興趣。

 

同時準備重新考慮和他的這份關系。

 

然而那頭的李誠卻好像因為開了這個頭，話逐漸多起來。

 

「彩禮的事我爸媽商量了一下，反正最後錢還是我們小兩口的。

 

「不如彩禮就當房子首付。」

 

我覺得有點好笑：「那房子寫誰的名字？」

 

「當然是我們兩個的名字，我家出首付錢，你不是還要包裝修嘛。」

 

李誠聽見我的笑聲，還以為我挺高興，語氣輕松道：

 

「你看，我家還是願意出彩禮的。你之前說要陪嫁一臺車，我看最近新出的小米——」

 

他話沒說完，我送了他一個字。

 

「滾！」

 

3

 

也沒必要再找什麼酒店訂婚。

 

我讓司機大姐掉頭回出租屋。

 

我跟李誠三年前原本是合租的室友。

 

有一次我加班太晚，回來時犯低血糖，一下子暈倒。

 

頭磕在牆上，鮮血淋漓。

 

李誠正好推門出來，幫昏迷的我叫救護車。

 

出院後我請他吃飯，一來二去，就這麼談上了。

 

那時候我剛到廣城打拼，身邊沒個朋友。

 

李誠也是。

 

我們兩個租的房子，一開始是最破爛的自建房。

 

後來漲薪資，我們才一起住進精裝修的公寓裡。

 

打開門，「毛豆」從自己的小窩裡跑出來，衝我喵喵叫。

 

我跟著毛豆走到它的食盆邊，才看到裡面一粒貓糧也沒有了。

 

早上公司那邊有事，我走得匆忙，讓李誠幫我喂一下貓。

 

他發信息來說喂過了，現在看，隻是撒謊。

 

現在回想起來，李誠在生活中的很多小毛病我都沒在意過。

 

畢竟他是我談過的第一個男朋友。

 

畢竟我曾想和他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可今天，在他不慎撕開自己的一點真面目後，那些我不曾在意過的細節，就都突然在腦海中再現，揮之不去。

 

他回來亂丟的鞋襪。

 

吃完飯說要洗的碗，結果第二天還泡在水池裡。

 

……

 

頗具歉意地給毛豆喂飯，小家伙吃飽後在我腿邊蹭來蹭去。

 

毛豆還是我上大學時撿到的，養到現在都快五年。

 

沒遇到李誠之前，都是它陪在我身邊。

 

回頭想想，我二十六歲的人生裡，有二十三年都是單身一個。

 

也沒什麼不好。

 

人生那麼長，也不是非成家不可。

 

抱起毛豆，我立刻給李誠發去消息：

 

「分手吧。這房子是我租的，等你從老家回來把東西收走，鑰匙留下。」

 

消息發過去沒一會兒，李誠的回復我：

 

「又怎麼了？

 

「算了，你自己冷靜一下。」

 

4

 

因為他還有東西在這，所以我沒有刪好友。

 

每次心情不好，我都會把家裡衛生打掃一遍。

 

掃除了垃圾和灰塵，就好像把那些壞情緒都清空了一樣。

 

這時門鈴響，從貓眼看是李誠的姐姐李婷和他的小侄子劉沐陽。

 

還沒適應和李誠分手這件事，我下意識把門打開。

 

等反應過來，李婷已經拉孩子進了屋。

 

進門第一句就是：

 

「珊珊，你侄子這次考試又沒及格。

 

「都是你輔導的，你看看問題出在哪？」

 

女人說完，大馬金刀地往沙發上一坐，順帶把孩子書包塞給我。

 

拿起茶幾的橘子剝開，見我沒動彈，李婷努嘴：

 

「試卷就在書包裡，今天買了什麼菜，一會兒我來做。」

 

劉沐陽揚起臉，小孩子淚眼蒙眬地喊我：「舅媽，我今天想吃紅燒排骨。」

 

李婷眉頭一豎，嘴裡雖然在罵「考這麼差，別吃了」臉上卻帶著幾分笑，還吩咐我：「那珊珊你再點一份排骨送到家來，我做飯快，你輔導完就能吃了。」

 

自從李誠在廣場混出個人樣，原本在老家的姐姐、姐夫也來投靠。

 

夫妻兩個租的房子離我們公寓不遠。

 

一開始倒還客客氣氣，後來熟悉，李婷隔三差五就把孩子領到我這來讓我幫忙輔導功課。

 

我嫌煩，李誠勸我：「你看，輔導完功課就有晚飯吃，多好啊。」

 

確實挺好的。

 

他姐不但白嫖了輔導的費用，還不用出生活費。

 

我站在原地，忽然覺得自己是冤大頭。

 

沒跟李誠分手，我還能維持表面的客套。

 

可現在，我把書包重新塞給劉沐陽，語氣冷淡：「我跟李誠分手了，你們從哪來回哪去。」

 

李婷愣住，摸向第二個橘子的手停在半空：「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裡不歡迎你們。」

 

女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冷笑一聲在沙發上坐直身體：

 

「呵，我弟弟租的房子，我就在這你能拿我怎麼樣？

 

「再說你跟我弟弟都談婚論嫁，現在不給我好臉子，以後日子不想過了？

 

「還是我媽說得對，這沒娘的孩子就是沒教養！」

 

這句話徹底點燃我的怒火。

 

「快點滾，不然我報警了！」

 

雖然很想打人，但照李婷這種無賴程度，打了非把我訛S。

 

但李婷顯然也沒把我要報警的話放在心上，而是蹺起二郎腿，繼續以家裡長輩的口吻教訓我：

 

「你還是不太會做人，本來你這樣的家世，我們家也看不上。

 

「我早就想說你了，天天買新衣服，做美甲，也不知道多存點錢。

 

「誠誠上班累，家務事你就要多做，還讓我弟弟分擔，真不像話。怪不得我弟要跟你分手！」

 

神經，還真以為自己家裡有皇位繼承。

 

我直接報警。

 

李婷見我動真格的，忙撲上來搶我手機，嘴裡不幹不淨地咒罵。

 

我一邊將地址告知警察，一邊趁李婷撲上來時給她兩巴掌。

 

她動手我就反抗，她不動我就停手。

 

等警察到，李婷順勢往地上一躺：「哎喲，小賤人把我打S了！」

 

我對公安同志解釋：

 

「她拒不離開我家，還對我進行毆打和恐嚇。」

 

李婷不幹了，從地上爬起來：「這是我弟弟家！」

 

然後她一把將劉沐陽推過來：「我兒子能證明，是這賤人動手打人！」

 

劉沐陽被嚇得哇哇直哭，李婷氣得擰他，孩子這才吸著鼻子抽噎道：

 

「我，我什麼也沒看到。」

 

無所謂，反正有監控。

 

5

 

客廳裡的監控是方便我工作時間觀察毛豆用的。

 

想不到今天能幫我大忙。

 

監控顯示我明確要求李婷離開我家，她非但不配合，還動手。

 

雖然我也動手了，卻也隻是正當防衛。

 

處理結果是李婷被警告，拘留一天。

 

警察問我要不要私下調解。

 

李婷的丈夫也在，一臉訕笑。

 

我畢竟孤身一人，擔心把事情做絕惹禍上身，隻說給個警告。

 

「如果她們再接近我，能做尋釁滋事處理嗎？」

 

得到警察肯定的回答，我放下心。

 

同時也明白，有必要盡快搬離公寓。

 

離李誠以及相關人士遠一點，終歸不是壞事。

 

剛從警局出來，李誠的電話緊隨而至。

 

他開口就是：「你真是好樣的，報警抓我姐！

 

「今天不去跟我姐姐道歉，咱們就徹底玩完！」

 

今天發生的事情又多又雜，李誠背刺我的那種心痛感不及我此時的疲憊。

 

所以我隻是冷漠地告訴他：「早就玩完了，你趁早把東西收拾走，否則我全丟。」

 

有些人就是這樣。

 

恩愛時纏綿悱惻，萬事體貼。

 

一旦撕破臉，兇相畢露。

 

忽然有些慶幸自己偶然刷到了李誠的帖子，也慶幸自己看清李家人的嘴臉。

 

真要是領證結婚，再想後悔，沉沒成本也太大了點。

 

回去後我在各大租房平臺看房子，一條消息忽然彈出來。

 

是我帶的實習生宋毅。

 

「姐，你看還有需要改的嗎？」

 

隨著這條信息，一份文件發了過來。

 

是我讓他做的活動策劃，打開一看，比他交給我的上一份策劃好很多。

 

「做得不錯，很有自己的想法。」

 

簡單對宋毅的策劃書點評一番。

 

畢竟是新人，得到誇獎，語氣挺高興：

 

「以為姐明天才會看到，謝謝姐。

 

「姐這麼晚沒休息也在處理工作嗎？

 

「嗯。現在就睡，明天工作任務重。」

 

宋毅發來一個晚安的表情包，我沒再回復。

 

第二天照常上班。

 

公司要找明星代言產品，我負責接待。

 

小明星名氣不大，架子卻很足。我忙前跑後，累得腿都快折了。

 

口幹之際，有人遞來一瓶礦泉水。

 

扭頭一看，正是宋毅。

 

扭開瓶子痛痛快快喝一口，我拍拍宋毅肩膀：「文件都整理完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我點點頭，讓他一會兒跟著我。

 

「接待貴賓，你就低聲下氣，萬事小心。

 

宋毅抿唇：「不應該張弛有度，不卑不亢嗎？」

 

我笑了：「你還是太年輕，多當幾年牛馬就行。」

 

前年公司跨年晚會，我負責接待一個都不算歌手的網紅。

 

當時就因為網紅覺得公司給他準備的衣服不好看，衝我發脾氣。

 

一會折騰我去買特產，一會嫌我倒的水太燙。

 

公司的配餐也吃不慣，點名要網紅店的蛋糕。

 

排完隊把蛋糕給人家，結果一口沒吃全扔了。

 

我隻是咬緊後槽牙，卻被投訴表情管理太差，差點沒被辭職。

 

那晚回家，我頭一次在李誠面前哭。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把自己受的委屈一一道盡。

 

李誠就那麼靜靜抱著我，仍由我發泄。

 

最後在我額前一吻，說：「我會賺好多好多錢，然後咱們自己開公司當老板！」

 

畫餅嘛，我知道。

 

不過戀愛時畫的大餅，是紅豆餡的，又甜又糯。

 

我的鼻子忽然發酸，結束自己初戀，那種後知後覺的心痛就這麼無端湧上心頭。

 

或許我不是在心痛自己和李誠結束這段感情。

 

而是在悲鳴，原以為找尋到了一個溫暖的港灣，卻沒想到水面下是暗藏洶湧的波濤。

 

所以我真的很想問問李誠。

 

既然一開始就知道給不了我想要的，又何必跟我恩愛三年，然後再給我沉痛一擊。

 

「姐，你臉色好差，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宋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回過神：「沒事，工作第一。」

 

6

 

拍攝任務結束，部門聚餐。

 

宋毅坐在我旁邊，給我敬一杯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