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醫生,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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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辰有些醉,眸色淡淡,純且欲。


「隻有你對我好。」我攬著他的胳膊,把頭輕輕靠上他的左肩。


 


他沒說話,右手拿著半瓶啤酒輕晃。身體微曲,一動不動,好像一動就會把我驚走。


 


他的身上有淡淡消毒酒精的味道,林喬也有。


 


我閉上眼睛,在他的頸窩裡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種讓人著迷的沉淪。


 


顧北辰是跟林喬一樣很冷的人。


 


不過林喬對遲漾月應該很暖吧,大概就像顧北辰對我?


 


……真是讓人絕望!


 


音樂緩了,周圍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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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地,我攀上顧北辰的脖子,把他推倒在沙發上,整個身子都軟軟地攤在他的懷裡。


 


顧北辰沒反應過來,以為我要跌倒,隻想著扶住我,再加上醉酒,輕輕一推就橫倒了。


 


此刻,他拿開了扶著我腰的手,怔怔地看著我,臉被燈光陰影襯託得很柔和,卷翹的睫毛下卻盛滿少年的火烈。


 


鼻尖幾乎要觸碰著鼻尖,酒精氤氲出情欲的氛圍。


 


薄的絲綢裹身裙清晰地感覺到男人火熱的反應。


 


「顧北辰,我想睡你。」


 


他的眼睛因情欲而充血,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喑啞:「姐姐要睡我不用這麼麻煩。」


 


「什麼?」


 


「想睡就睡。但不能因為別人。」


 


那晚,顧北辰拒絕了我。


 


後來,我們喝了很多酒,我趴在他的懷裡哭。


 


在熟悉的酒精味道的懷抱裡,好像說盡了這十一年所有的委屈。


 


11


 


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隱藏不住的。


 


比如,謊言。


 


再比如,愛。


 


那是個普通的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去給林喬送晚飯。


 


是他前一天點的宮保雞丁、番茄炒蛋、米飯和湯。


 


走廊裡,林喬正穿著白大褂,帶著一群浩浩蕩蕩的醫生和學生巡房。


 


口罩上是微微蹙起的眉頭,學生們正拿著板夾邊走邊記。


 


看到我提著飯盒走過來,林喬摘下口罩,匆忙說了一句:「思語,這麼早呀,放在我辦公室吧。」


 


轉身就進了病房。


 


顧北辰走在後邊。


 


旁邊的白大褂是趙宇,一臉懵圈,盡力消化著我們三個人的關系。


 


我穿過人群走過去。


 


餘光看見顧北辰戴了眼鏡,摘掉了耳釘,專業利落的年輕醫生打扮。


 


他託著板夾,斜倚在病房門口,假裝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


 


隻得按捺下去,步伐依舊。


 


12


 


「這麼早吃飯呀。」


 


推門進去,遲漾月正坐在林喬的座位上專心致志地打遊戲。


 


她的樣貌跟幾年前一樣,短發淡妝,白大褂平添幾分清冷。


 


「你怎麼在這兒?」我站在門口,強裝鎮定。


 


「科裡不忙,下來轉轉。」她看是我,並沒有多驚訝,繼續低頭玩遊戲,「不是故意來讓你看到我的。」


 


說完這話,她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手腕上戴著的,是我的結婚紀念日同款手表,很刺眼。


 


「我跟林喬已經結婚了,是他向我求的婚。」


 


自高中時,見到遲漾月我就露怯。如今說這話,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她放下手機,語帶譏諷:「林喬是不是真心向你求婚,你不清楚嗎?」


 


看到她挑釁的樣子,我心頭湧起一股火,卻瞬間被無力和擔憂蓋過。語氣甚至了一點哀求:


 


「遲漾月,你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跟你有關嗎?」遲漾月靠在椅背上,像在看被戲弄的獵物,「至少我一直是贏的,不是嗎?」


 


「胡說!林喬愛的是我……」


 


話還沒說完。


 


「嘭—」的一聲,我被身後的巨大推力撞倒在沙發上。


 


遲漾月尖叫著,踩著撒了一地的紫菜蛋花湯從我眼前跑過。


 


周圍瞬間吵鬧混亂。


 


被劇痛和危險刺激,我癱軟在沙發上,大腦一片空白,肌肉僵硬動彈不得,甚至都忘記了張口呼救。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拉入一個潔白的懷抱裡。


 


熟悉的清冽味道。


 


面前的金屬胸牌上寫著:


 


「實習醫生 顧北辰」


 


我窩在顧北辰的懷裡。


 


他的背後是幾個男人的爭吵:


 


「你沒拿刀,你跑什麼跑?!越喊你還越跑!」


 


「你在我後邊喊什麼?我以為有人拿刀,嚇得我頭都不敢回,踹門就進來了!」


 


……


 


驚嚇一場!


 


顧北辰慢慢放開我。


 


我的眼對上匆忙放開遲漾月的林喬。


 


林喬摘著口罩,向我走過來,臉色尷尬:「思語,你沒事吧?」


 


在生S攸關的時刻,林喬下意識地去救了遲漾月。


 


那也便意味著,把我,交給了S神。


 


淚瞬間噴湧而出,模糊了視線。


 


我一把推開他跑出門去,我不想再聽任何解釋。


 


他一定深愛著她吧,像高中時義無反顧為他擋刀的我。


 


那他為什麼能冷眼看著我被回憶的巨獸終日舔舐,傷口經年不曾愈合。


 


心底的熱切和悸動突然像綻開的煙花,一瞬間爆發後,隻剩灰燼。


 


13


 


「顧北辰,你跟著我幹嘛?」


 


「外面下雨了。」


 


隨後,他焦急又關切的聲音一直就在後邊跟著:


 


「坐電梯好不好?下樓梯會傷膝蓋的。」


 


「慢點,慢點,扶好欄杆。」


 


「那我背你下樓,好不好?」


 


我沒理他,在步梯樓道裡飛快地往下走。


 


「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啊?」顧北辰的聲音帶著若有似無的痞氣,穿著白大褂一躍跳到了我前邊,站在矮兩級的臺階上,攔住我的去路。


 


看到我的眼睛紅紅的,他溫柔地攬住我的腰,一隻手輕輕拍著我的背,眼睛裡好像落進去細碎的星星:「思語姐,別難過,你有我呢。」


 


我抽泣了一下,紅著眼睛看著他:「顧北辰,現在我可以睡你了嗎?」


 


顧北辰微蹙著眉,領帶紋路隨著緩緩地點頭而起伏:


 


「隻要你高興,做什麼都可以。」


 


我心裡一陣委屈,終於趴在顧北辰肩頭痛哭。


 


「回家好不好?」他拍著我的背輕輕說。


 


「顧北辰,我沒有家了。」


 


……


 


14


 


我和林喬在一周以後離了婚。


 


程序不算繁瑣,房子和車都是林喬的婚前財產,婚後我們的財產分割也很明確。


 


我把林喬的工資卡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婚後家裡所有的開銷都一直是我在負擔。


 


在民政局的屋檐下,林喬站在我面前,替我擋著被風吹進來的大雨,後背全湿了。


 


「思語,對不起……」他眼眸半垂,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孩童般驚恐的神色,「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原來直到這一刻,他才認定,我真的可以離開他。


 


換作以前,我也許會因得到這隻言片語就欣喜若狂,會著急安慰他,甚至會滑稽地做點什麼動作逗笑他。


 


但那天我隻是用力捏了捏手裡的傘,看著外面說:「雨太大了,回去吧。」


 


雨真的太大了,我們的臉上都淋了雨水。


 


我把跟林喬分開的事跟媽媽說了。


 


媽媽沉默了很久。後來說,男人,玩夠了總會回家的。林喬一直把錢都放在你那裡,你應該知足。


 


一通電話,我成了被全世界拋棄的人。


 


我沒有睡顧北辰。


 


我覺得,顧北辰不像林喬說得那般不堪。


 


他是個很有修養的男孩子。在我婚內,一直保持著克制,除了安慰我時的懷抱,從未主動對我有過肌膚之親。


 


是發乎情止乎禮的隱忍。


 


在危險時,他還曾不顧一切地救過我。


 


那樣好的男孩子,不應該成為我報復婚姻的工具。


 


我們一直沒有任何聯系方式,也好,這樣徹底斷了聯系。


 


15


 


我在很遠的郊區租了房子,每天沒日沒夜地寫文,仿佛在一個個別人的故事裡,就能把自己的故事忘記。


 


有時,我會外出買點必要的東西,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兩隻漆黑的眼睛,見到人會想躲起來。


 


我在房間裡,一遍一遍地洗澡、一遍一遍拖地、一遍一遍地唱同一首歌、一遍一遍地在無事可做的時候淚流滿面……


 


愛,痛,不甘。


 


舍,不舍。


 


交織在心裡,快要把我撕裂。


 


有一天夜裡,很黑很黑。


 


黑到四周很安靜,


 


四周的黑在用力得吸吮我。


 


好像要把我吸入一個黑洞。


 


很悶。


 


我俯身在陽臺,大口大口喘著氣。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我被抑鬱症折磨得有多接近S亡。


 


16


 


顧北辰敲響我房門的時候,我已經有十天沒有出門。


 


我一定是臉頰凹陷,形容枯槁。


 


不然顧北辰看我的時候,眼裡不會有一閃而過的驚詫和心疼。


 


反應過來時,我用力關門。


 


一條肌肉線條好看的手臂撐住了門。


 


顧北辰淺笑一下,自然地把手裡的水果提起來晃了晃:


 


「Hi,我是你的新鄰居,來打個招呼。」


 


家裡很亂,到處都是我扔掉的草稿紙。


 


我站在門口,冷眼看他手腳麻利地把桌子上的殘留的外賣收拾幹淨,又仔細地擦桌子。


 


眼神掃到桌上抗抑鬱的藥,他怔愣了一下。


 


「顧北辰,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已經快要爛掉了。」


 


我低頭點了一根煙,吐出一絲煙圈,苦笑一聲。


 


顧北辰走過來,抓住我的手,低聲哄著我:思思,你生病了。我們去看病好不好?病好了就沒事了。」


 


我對著他的臉吐了一口煙圈:「顧醫生,我沒病。你快走吧。」


 


「思思,你會沒事的。」灰白色的煙霧中,他呼吸沉重了些,手微微抖著,不顧我的推拒,抱著我輕輕哄,「別害怕,我在呢……」


 


「顧北辰,對不起,我不該招惹你。你快走吧。」我推著他,煙灰抖到地上。


 


顧北辰環住我的手收了收,將我更緊地禁錮在懷裡。


 


「秦思語,」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有些啞:「這次,是我招惹你的。」


 


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我像流浪貓一樣把頭埋在顧北辰胸前。


 


飲鸩止渴又何妨。


 


片刻的溫暖,好過長久的悲涼。


 


顧北辰幫我把煙熄滅了,用涼涼的指腹輕輕擦掉我的淚:


 


「思語姐不想睡我了。可我還想睡思語姐呢。」


 


看著我破涕為笑。


 


顧北辰卷起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帶刺的小玫瑰。」


 


17


 


顧北辰從小狼狗變成了小奶狗。


 


每天一下班就開車橫穿整個城市來看我。


 


穿著白襯衣、溫柔禁欲的顧醫生,一聲聲「思語姐」,「思語」,「思思」,「姐姐」,叫得我心都化了。


 


在甜言蜜語中回過神來,顧北辰已經不動聲色地佔領了客臥,順便把家裡的家具和軟裝全換了。


 


房間裡滿溢著鮮花的香,驀然有了家的氣息。


 


我邊擦頭發邊吐槽:「少爺,你打算在這兒住一輩子嗎?」


 


顧北辰正在書桌前對著受傷的葡萄練習縫合,眨眨眼沒抬頭:「姐姐住多久,我就住多久。」


 


我承認,顧北辰常常讓我想起林喬。


 


也許是同為外科醫生的原因,他們肌肉緊實有力,性格沉穩冷靜,遇事堅決果斷,情緒很少波動。


 


甚至此刻,連被消毒凝膠洗得發白的雙手和長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都讓我感到恍惚。


 


顧北辰慢條斯理地為葡萄剪斷最後一個漂亮的線結,才接起趙宇的電話。


 


「顧哥,你怎麼回事……」趙宇的開頭語急促又著急,我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


 


接完電話,顧北辰猶豫地走過來,幫我收拾碗筷,嚇得我趕緊制止。


 


跟對林喬一樣,我從不讓顧北辰做任何家務。


 


畢竟外科醫生的手是要拿手術刀的,有一點磕碰都讓我覺得對不起病人。


 


顧北辰拐彎抹角的確認我吃沒吃抗抑鬱藥、情緒是否穩定、會不會因為他走而生氣。


 


「顧醫生,我已經沒事了。請相信你的病人好嗎?」


 


我笑著把他推出門外,看著他一步三回頭下樓。


 


房間裡瞬間冷清了很多。


 


顧北辰很忙,雖說下了班就過來,可來得時間算起來不是很多。


 


但為什麼房子裡到處都是他的氣息?


 


醫療練習工具箱、他的水杯、沒拼完的樂高……就連他送我的一櫃子新衣服,都好像一下就沒了生氣,眼巴巴地等著主人回家。


 


沒有顧北辰在,心像空了一塊,我躺在沙發上很快就無聊地睡著了。


 


因為藥物的影響,直到顧北辰輕輕把我放到床上,在我手邊掖被子時,我才醒來。


 


「你不是說三點鍾才回來嗎?」我懶聲問他,現在才十二點。


 


「結束得早,就提前回來了。」他俯下身摸了摸我的臉,輕輕說:「睡吧,我也要去睡了。」


 


我打開臺燈,床頭櫃的藥瓶打亂了順序,顯然是被檢查過。


 


手機被誤調成靜音,有十幾個顧北辰的未接來電。


 


怪不得他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心裂了一道口子。


 


陽光灑進來。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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