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住在項鏈裏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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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告訴她,連淮在學校確實也有一些異常,他有時會對著座位旁的空位自言自語。


 


老師認為這個習慣並不影響什麼,況且他幾年前便開始這樣了。


連淮媽媽聽得更為膽戰心驚。


 


她和連修誠是事業心的父母,連淮從小由保姆照顧長大。


 


原來異象早現端倪,是他們未能及時察覺。


 


如今種種跡象表明,連淮身邊好像存在著一個他們誰都看不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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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視線在連淮脖子上定了良久。


 


她突然問:「爸爸給你的項鏈你還戴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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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淮手指顫了顫,「媽,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不光是他。


 


在這種特殊關頭,連我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安。


 


連淮媽媽搖搖頭,「繼續學習吧,不要分心。」


 


她出去沒多久,連修誠又進來了。


 


他嚴肅地命令道:「把你脖子上的項鏈摘下來。」


 


連淮站起來,皺了皺眉,「爸。」


 


連修誠什麼都不聽,目標明確地走過來,翻開他的衣領,一把扯下項鏈。


 


我隻感到自己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丟擲了出去。


 


甚至沒來得及回看連淮一眼,下一秒,在他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垂直墜落到了窗外。


 


25


 


樓下是一條清淺的水溝,我附在項鏈上,隨著流動的水漂流而下。


 


水溝裡陰暗冰冷,遊著許多小魚小蝦和浮藻生物。


 


一條草魚把我吞進了肚子裡。


 


我在黑暗的魚腹裡,艱難地忍受著它不斷吞進來的食物殘渣,汩汩水流湧進又湧出,弄得我狼狽不堪。


 


就這麼不知又過了多久,一陣歡呼聲吵醒了我。


 


聲音有點耳熟。


 


我感覺這條魚好像被人釣了出來,魚身劇烈撲騰了幾下,然後被扔進一個容器。


 


沒多久,一把匕首插進了魚肚。


 


草魚的身體被剖開,我終於重見天日。


 


一個戴著圍裙的中年男人驚喜地發現了項鏈。


 


他拿起來衝廚房外喊:「晶晶,快看爸爸在魚肚子裡找到了什麼!」


 


我跳到地上,嫌棄地抖落掉裙子上的魚腥。


 


聽到腳步聲跑到門口,一抬頭,居然在這裡看到了……阮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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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晶的家離連淮家很近,我當初還試圖撮合連淮放學和她一起走。


 


遇到她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本來擔心會不會嚇到阮晶。


 


眼看她高高興興地把項鏈衝洗幹淨,戴到脖子上,竟然對就站在面前的我毫無察覺。


 


難道她看不見我?


 


我用手在她臉前揮了揮,又把臉湊到她跟前。


 


她隻顧對著鏡子臭美。


 


我還計劃勸服她回學校時把項鏈還給連淮,這一來又陷入了新的難題。?


 


我早已心亂如麻,都不敢去想那個孩子現在能急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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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晶隔天就把項鏈戴到了學校。


 


對了。


 


她現在已經很好地融入集體了。


 


說來有我的一份功勞。


 


就是因為覺得她被孤立得實在可憐,我讓連淮主動跟她說過幾次話,幫過她幾個忙。


 


連淮在學校是領頭軍般的存在,很快,那些不喜歡阮晶的人不再 I 對她區別對待,之後的阮晶變得愛說愛笑多了。


 


託阮晶的福,時隔數天,我終於又見到了連淮。


 


才這麼些天,他瘦得像脫了相。整日精神渙散地坐在教室後面,看不進書,寫不下字,連朋友找他說話都不回應。


 


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我過不去他的身邊,隻能心如刀割地遠遠看著他。


 


第一次體驗到這麼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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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美又一次來捉弄阮晶的時候,我從抽屜裡爬出來,給她嚇得連連大叫。


 


「我去!紀星星!你怎麼在這裡?」


 


我無奈地指指阮晶脖子上的項鏈,她便明白了。


 


許文美同情地問我:「我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嗎?」


 


「我也不知道……」


 


體育課上自由活動,男女生一起打排球,隻有連淮孤零零地坐在遠處,垂著頭一動不動。


 


許文美搖頭嘆氣,「他怎麼這麼依賴你,不會把你當成他媽了吧。」


 


我像聽到什麼混賬話般,一下子來氣。


 


「你好好說話,我也就比他大 18 歲而已,而且我一直是 20 歲的青春美少女,怎麼就成他媽了!」


 


「急什麼啊,我的意思是你對他很重要。」?


 


許文美說著,從血淋淋的校服口袋裡摸出一張紙。


 


「吶,我在他書包裡發現的,寫給你的吧。」


 


我急忙接過。


 


原來是那天我罰他抄的 500 遍對不起。


 


他抄了 1000 遍。


 


500 句對不起。


 


還有 500 句是我愛你。


 


我狼狽地收起這張紙。


 


酸意猛然湧上眼眶。


 


我問許文美:「鬼魂也有心髒嗎?」


 


許文美撓撓頭,「好像沒有吧。」


 


那為什麼這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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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晶高高躍起接了一記好球,贏得一眾喝彩。


 


半藏在 T 恤衣領下的項鏈被陽光折射出一道粼光。


 


連淮聞聲望過來,看到了這一幕。


 


中場休息時,他走向阮晶身邊,目光S灰復燃般灼灼盯著她的脖子。


 


「你脖子上的項鏈哪兒來的?」


 


阮晶臉頰飄上兩朵紅雲,「我爸昨天S魚,在,在魚肚子發現的。」


 


緊張期盼的心情仿佛在我身體裡炸開了花。


 


他終於發現我了!


 


可是他該怎麼開口跟阮晶要回去呢?


 


總不能說:「這項鏈是我的,馬上還給我。」


 


連淮神色如常道:「很漂亮,可以給我看看嗎?」


 


阮晶受寵若驚地去解項鏈。


 


她的同伴突然插嘴:「這可是女孩子的貼身物品啊,連淮,你不會喜歡阮晶吧?」


 


阮晶羞得打她,「你亂講!」


 


然後抱著排球跑走了。


 


我被迫和她一起走,半路回頭望去。


 


連淮站在原地痴痴望著這個方向,絲毫沒聽到周圍人的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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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連淮答應了阮晶放學一起回家的請求。


 


不止今天,之後接連好幾天他都陪著阮晶。


 


不論上學還是放學,風雨無阻。


 


阮晶非常粘他,每晚睡前都要打很久的電話。


 


漸漸地,她的電話內容越來越露骨。


 


白天和連淮在一起時,也總會主動進行一些肢體接觸。


 


我驚訝地發現,阮晶她,好像真的不像表面的單純。


 


有一天,阮晶去學校沒戴項鏈。


 


她回來後,氣急敗壞地和朋友打電話。


 


「什麼男朋友啊!你知道他今天跟我說什麼嗎?我化了那麼好看的妝他看都不看,上來就問我項鏈哪兒去了!有病啊,是我跟他談還是項鏈跟他談?


 


「神經病一樣,今天突然對我特別冷淡,放學直接走人,招呼都不打一聲。


 


「我跟他發微信說肚子疼,讓他回來接我,他竟然跟我說,我回去你肚子就不疼了嗎?


 


「還命令我明天必須把項鏈戴上,我不戴他能怎麼我?整天打我項鏈的主意,真以為我傻啊!」


 


電話那頭的女孩回她:「這麼一聽,我這麼覺得他跟中邪了一樣的哈哈?不過你有沒有發現,他好像就是在你撿到項鏈的第二天才主動接近你的吧?」


 


阮晶摔東西的手頓住。


 


「會不會你這條項鏈有什麼魔力啊?就跟電影裡演的那種,能幫你鎖住你喜歡的人的心?要不然怎麼今天沒戴他就不搭理你了。」


 


阮晶遲疑地翻出項鏈,拿到燈光下端詳。


 


湛藍的星形鑽石輕輕晃蕩,在光的折射下放出異彩,展露悠久的神秘感。


 


阮晶看得入迷,突然間打了個冷戰。


 


朋友的猜測她聽進了心裡,立刻毫不猶豫地把項鏈戴回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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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阮晶重新戴著項鏈去上課。


 


果然,連淮的心思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他雖然看不到我,但他知道,我就在他身邊。


 


他一如既往地給阮晶送來我平日喜歡的小玩意和零食,有時對著阮晶說話,會不由自主地叫星星。


 


阮晶以為那些東西是給她的,同樣以為,他叫的是晶晶。


 


我多希望他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他的生活和學習早已一團糟,和父親的關系越來越僵硬,成績不斷下滑,好像每天隻要和阮晶在一起,才能找回一點自己。


 


「習慣」二字是個非常可怕的東西,特別是當它和少年懵懂的愛意聯系到一起。


 


連淮不能缺失我。


 


這十八年來,我早已牢牢嵌入了他的生活。


 


否則他會變得不再完整,心口缺掉的那塊像遺失別處的拼圖,整日整夜漏冷風。


 


怎麼辦?


 


我實在不想看到他毀了自己。


 


許文美對我說:「你要小心,我感覺到連淮身上的戾氣越來越明顯了,你沒發現他最近看阮晶的眼神都變了?再這樣下去,我很擔心他會做出一些無法回頭的事。」


 


許文美的話為我敲響了警鍾。


 


連淮曾多次向阮晶討要項鏈。


 


而阮晶已斷定他就是受項鏈的魔力才被她吸引,把項鏈寶貝得不成樣子,連別人碰一下都不肯。


 


執念深到一種程度,真的會不計後果,不顧一切。


 


連淮。


 


拜託你千萬不要做傻事。


 


32


 


困在阮晶身邊的這些日子裡,我終於了解到她真實的一面。


 


原來她之所以轉校過來,是因為在原來的學校霸凌女同學,導致對方自S。


 


班上一些消息靈通的同學老早打聽到這個消息,所以才會不約而同地孤立她。


 


許文美說的也是真的。


 


阮晶會經常躲在廁所隔間裡抽煙。


 


女衛生間最裡面上鎖的隔間,是許文美三年前身亡的地方,也是她的老巢,阮晶總把她這兒弄得煙霧彌漫。


 


我也跟著吸了不少二手煙。


 


一旦走出廁所,她就會變得純真無邪。


 


在原學校辦的那些惡事,她早已洗白,聲稱自己才是被霸凌者。


 


大家看到,對異性從來敬而遠之的連淮都成了她的男朋友,許多人開始不自覺地親近她。


 


阮晶在學校頗有聲望,成了同學老師都喜歡的模範學生。


 


我同樣知道。


 


她有過很多男朋友。


 


她跟朋友抱怨,連淮是她談了這麼多的對象裡,唯一一個大半個月了還沒得手的。


 


我有預感,阮晶就快展開她的計劃了。


 


33


 


周末臨近。


 


阮晶對連淮撒嬌:「我好想去遊樂場啊,我們都沒正經約會過。」


 


她給連淮看手機上的攻略,「這個樂園好好玩,有很多項目,而且,我們還可以在裡面的旅館過夜。」


 


她期待地等著連淮的回應。


 


少年垂眸,神色黯然。


 


他輕聲問我:「星星,你想我去嗎?」


 


我拼命搖頭,不要去,不要!


 


阮晶高興地摟住他的脖子,「當然想啊,我想每時每刻和你在一起。」


 


許文美告訴我,她在又一次翻連淮書包的時候,發現了一條和我這條一模一樣的項鏈。


 


好像是他特意找人定制的,她認為連淮想以它換掉被阮晶佔據的這條。


 


我對許文美說:「你不要老去翻他的東西了。」


 


「這種事你都不在意?」


 


我是太過在意,他即將和一個女孩共度夜晚。


 


我不想他被阮晶拉低到和她一樣。


 


他是我看著長大的男孩。


 


他的幹淨和純粹不該被任何人染指,無論什麼原因。


 


34


 


連淮還是去了。


 


阮晶真正的心思不在遊玩項目上,拉著連淮草草玩了個過山車,說累了,要回去休息。


 


遊樂園的主題旅館布置得很是夢幻。


 


進了房間,阮晶從後面抱住連淮。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


 


她的手像條蛇往他外套裡面伸,我一愣神,撞掉了一隻茶杯。


 


響聲驚擾了床邊的兩人,連淮如夢初醒般推開阮晶。


 


他循聲看向我這裡,眼尾染上兩片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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